《换命》夜樵

41、第 41 章

　　林弘楷摸了摸青黛的头，他知道她又想了很多，内心里一定很自责，没办法一边顾上病人一边顾上自己，他说：“我记得，没关系，那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说明了我很无能。”青黛说道。

　　林弘楷坚定地摇摇头，并且严厉地望着青黛，坚决不允许她再说这样的话：“这个世界要求人是全能的，本来就是谬论。”

　　说完这句话，他们终于有了一些困意，两个人依偎着慢慢睡了过去。卡车货箱里很清凉，睡着睡着就有些冷，于是两个人渐渐越靠越近，互相取暖。等卡车开到改造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确定昨天打了电话了？”傅远一边洗脸一边问道。晚上休息的那一批人早上六点就起来工作了，傅远和乔易趁着这个机会睡了一下，大概到十点左右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但尽管没睡多久，他们还是尽快调整了状态，毕竟医生是没有任何后路可走的，在醒过来的一瞬间就要清醒过来。

　　“打了啊。”乔易把脸擦干净，又擦了擦手：“我听得清清楚楚，那边说尽快派人过来。”

　　傅远在心里吐槽警局这批人行动慢，倒不是他非要监督他们办案，而是改造村本来就不是很干净卫生，如果留一些尸体在这里，很容易引发传染病。他挥挥手说：“再打个电话吧，催一下。”

　　乔易点点头，就给十二区警局打了过去，那边接电话的人说警员马上就到了，乔易依然不放心，不想干干地在这里等着，就说这里车进不来，他们是从哪边过来的，自己去接他们顺便带路，免得到了找不到。那边的人说，从小公路过来，早些时候……大概五六点的时候就出发了，应该快到了。

　　小公路是从市中心到改造村最近的一条路，大公路绕的很远，为了不破坏改造村的地理环境，但是人是防不住的，尽管有大公路，他们还是嫌远，放着大公路不走，抄近路搞了一条小公路出来。车只能到小公路的口上，剩下的路就要靠脚走了，车是进不来的。听到对面这么说，刚好现在事情又还不多，乔易就拉上了薛唯，一起过去小公路等警察。

　　等了不一会儿，一辆卡车就慢慢地开过来了。乔易和薛唯没把那辆车放在眼里，只当是哪里来的送货车呢，正眼也不瞧一下，依然自顾自地，张着眼睛往远处望。知道从卡车后面的货箱下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薛唯这才反应过来。

　　“哎！这不是青黛吗？还有林警官啊！”薛唯率先发现了，扯了扯乔易的胳膊。

　　乔易一看，还真是，只是两个人都很沧桑，黑眼圈很重，青黛的眼睛远远地看过去都是肿的，似乎哭过一夜了。乔易和薛唯赶紧凑上去，把两人接了下来。乔易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啊？”

　　林弘楷答道：“昨晚是不是你们报的案？”

　　乔易点了点头，说是自己打的电话。

　　林弘楷道：“那就对了，我是来办案的。”

　　乔易和薛唯大吃一惊，从来没有看到十二区区警员办案的时候是这幅行头，乔易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青黛，青黛脸上写满了委屈，他就猜到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便一声不吭地把两个人搀着，慢慢往小公路上引。留下薛唯一个人气不过，朝着司机吼：“你们警局就是这么办事的？来查案的警员还用卡车送？”

　　司机刚好就是打了林弘楷的其中一个人，对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熟悉得不得了，趾高气扬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们办事就是这样，有本事就别报警啊。”

　　薛唯冲上去，乔易和青黛拦也拦不住：“行，这句话我记下了，以后警局出了什么事情，你最好别来找边境医院，不然你看看谁会帮你！”说完这句话，薛唯狠狠地回了头，搀着青黛往驻扎点走。

　　司机吊儿郎当地抠了抠鼻子，朝青黛说道：“喂，你送完赶紧出来，我在这里眯一会儿。”

　　索性上午的事情不是很多，青黛和林弘楷这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期间乔易和薛唯骂骂咧咧，只差冲上去把那卡车给掀了，而傅远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边薛唯正在给林弘楷上药，另外一边青黛走到傅远面前，低着头：“对不起。我搞砸了。”

　　傅远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青黛又说：“对不起，我配不上这项工作，是我没有管理好边境医院。”

　　傅远站起身，轻轻拍了一下青黛的肩膀：“不要自责，你做得比我们都好。”

　　“我不敢想象如果是我，或者乔易，在同样的情况下会怎么选择。你完全具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我没有看错人。”

　　青黛听到这句话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乔易走上前来锤了她一把，打趣道：“别哭了，大姐大是不轻易哭的。”

　　青黛又笑了，索性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边境医院的一家人，不管出了什么事，始终都站在她身后。

　　时间慢慢接近中午，金黄色笼罩上来，改造村也被镀上一层金辉。林弘楷没有闲着，他同青黛两个人运了好几趟，才把傅远他们发现的尸体装起来抬回卡车里。等到终于结束了工作，青黛重新上了卡车，在卡车上和林弘楷分别，她很想陪林弘楷留在这里，但是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当傅远提出要不交换过来让乔易回去的时候，她拒绝了。她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坚定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左右摇摆。作为一名医生的信念与责任感占据了她的心，这回她要学着勇敢一点。

　　于是在太阳终于升到最顶端的时候，青黛踩着阳光踏上了回去的路。

　　薛唯一边给人打针，一边越想越气。

　　傅远看着她嘟着嘴，脸垮了下来，知道她是在对林弘楷青黛遇到的事情愤愤不平，他看她的样子可爱，随口说了一句：“嘴都要嘟到天上去了。”

　　薛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傅远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看着自己的表情，恍惚地回了个头，哦了一声，连忙把嘴合拢：“我觉得自己太蠢了。”

　　“为什么？”傅远笑着问，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来，两个人就这样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聊着天。

　　“那个，安娜。早知道她是个骗子，我就不带她往药品储藏室那里过去了。我现在想起来，当时还挺同情她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

　　傅远道：“那是人家太狡猾了，她既然混进了边境医院，就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的，就算你再小心也提防不过她。”

　　薛唯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很气，气得受伤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差点给病人狠狠扎下去，猛然反应过来，才又放慢了动作，轻缓地扎了进去。

　　今天的工作一直又持续到下午四点钟，忙完了之后，薛唯和乔易一起，给林弘楷搭了一个简易帐篷，让他在里面睡着。上次见到林弘楷还是之前办案的时候，想来之前那些案子在最近发生或者及将要发生的事情里面都算不上什么，林弘楷应该也没有再纠结于那些事情。薛唯搭完帐篷，看见林弘楷是空手来的，就又给了他一点补给，把一切都安顿好，才从帐篷里走出来。

　　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跑过，薛唯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余光瞥见那是一个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的身影她感觉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脑袋堵住了，有点想不起来。走出去两步，灰尘一下子被风扬起来，扬了她一脸，她才恍然大悟，刚才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安娜！

　　安娜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她做的事情被发现了，不能待在边境医院了，又没地方可以去，就逃到这里来了吗？

　　薛唯本来是不应该管这件事情的，但是被骗的感觉瞬间又涌了上来，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就随着安娜的脚步跟了过去。

　　从林弘楷的帐篷往西边走，就是一幢幢矮居民楼，街道上的老房子依旧保持着年久失修的模样，张牙舞爪得裂痕已爬上了雕花的门窗，雕花的门窗也黯然失色，没有一点点鲜亮的颜色，角落处都织上了洁白的蛛网。再往更西边看过去，房子都是用破旧的红砖和水泥砌成的，屋顶是灰色，上面刻着许多精美的纹样。从远处看，老房子在树荫的遮挡下忽隐忽现，在阳光的照映下呈现出一幅苍凉荒芜的图景。改造村本来就是一副萧条的样子，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显得更冷清了。

　　安娜鬼鬼祟祟的在低矮楼房之间躲着，时不时东张西望，吓得薛唯跟着躲了好几回，生怕被安娜发现。跟了大概有十几栋矮房子的距离之后，安娜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她推门走进一栋大堂里亮着灯的两层楼房，身影隐了去，只剩下破旧的门吱吱呀呀地在风中前后推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