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澜客刀

3、搜查

　　六年后，上海。
　　实功医院的门前不同往日平静，鸣笛阵阵，行人闻声四散 。几辆车堵在大门前，车上下来二十几个人身着特制警服的人，荷枪实弹。一个人凑到领头身边，神情有些忐忑，“副处，真的进去搜嘛？这可是连家二爷……”
　　“连家二爷？“领头的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中的枪，“一个有名无实的连家，也值当你吓成这样？传出去让人笑话。”
　　手下连忙陪笑，“可是唐军长那边……”
　　领头的人将枪插好，“他手再长也管不了警备司令部，何况，他自己还没坐稳当。”
　　看着实功医院宽敞不失雅致的庭院和气派的门面，他满意的笑了。
　　“这几年借着虚名钻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今日我倒要让这连家见见血，懂一回规矩！”
　　警备司令部的人穿过前庭，撞开来往的人，“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特别行动队搜查，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然而出师不利，刚刚冲进门厅就被拦住了，领头人走进去，听到里面一阵喧闹，厉声喝道：
　　“怎么回事！”
　　“副处，他……”，手下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打断，“李副处长，“其中一人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年轻而沉稳的面孔，“这么多人大张旗鼓闯进来，是会打扰到病人休息的。”
　　高扬一眼认出眼前的人，警备司令部军法处副处长，李尚忠。近几个月报纸上常见的人，最主要的是标志性光头，好认的很。
　　李尚忠右手放在腰间，“警备司令部奉命搜查刺客，谁胆敢阻拦，以逆党同罪论处！”
　　高扬上前一步，李尚忠拔枪上膛，“叫你们这儿管事的出来，别随随便便来个下人敷衍我。”
　　高扬微微欠身，“不好意思，院长目前要务在身，您稍等片刻。”
　　李尚忠眯了眯眼，笑容中带着恶意，“要、务、缠、身……啧，怕不是在计划着窝藏g党吧！来人！给我进去搜！”
　　警备司令部众人齐齐举枪，“让开！”
　　却见高扬劈手打到眼前的人，李尚忠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他一个肘击下了枪挟持在身前，不禁大为恼火，
　　“敢阻拦军务，你以为你是谁，命不想要了？”
　　高扬被几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仍然处变不惊，只是紧紧钳着李尚忠，“保卫医院不受惊扰，是院长交给我的职责，至于我的命，那是另外的事。”
　　“不知死活！我毙了你！”
　　李尚忠在挣扎间听见一声“高扬”，身后的人立即应声。
　　他看见大厅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青年人，相貌清正，身形修长，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平添了几分威严。
　　青年人抬手道：“放下枪吧。”
　　“是。”高扬利落地放人，将枪双手呈上，“李副处长，多有得罪。”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下枪。
　　李尚忠一把夺过枪，反手朝着高扬抽过去，被青年人当即叫住，李尚忠冷哼一声，放下手，狠狠瞪了高扬一眼。
　　“李副处长大驾光临，实属稀奇，我这实功医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他微微笑道，“你是想抓卖花的还是送报的——我这儿保证都没有。”
　　“萧院长！如此遮遮掩掩怕是你心里有鬼！”这般毫不掩饰的指桑骂槐让李尚忠火从心起，“识趣点，配合搜查，不然等上头下令，不说你这医院，只怕你这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萧溟不慌不忙的拿起插在口袋里的眼镜，擦了擦，戴上，颔首道：“那萧某只好拭目以待。”
　　他叫高扬挪了把椅子过来，就这么大喇喇的对着李尚忠坐下。
　　李尚忠再次举枪，“小赤佬，你真当我不敢开枪？”
　　萧溟翘起二郎腿，颇为无奈的摊手，“您开枪我确实不怕，我这儿的病人，却怕的很。”
　　“你……”李尚忠憋红了脸，却不敢有所行动，毕竟实功医院来往的多是高官名流的家属，一个个非富即贵，倘若有什么闪失，他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打又打不过，枪也开不了，李尚忠僵持在这里，感觉自己颜面尽失。
　　他恨恨地放下枪，压抑着怒气，肥硕的双下巴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勉强挤出几分不阴不阳的笑容，“日本驻华和平大使一会儿就到，这医院前前后后我都封死了，等人一到把刺客揪出来，我看萧院长能猖狂到几时！”
　　日本驻华和平大使，长谷龙川，萧溟确实有所耳闻，据说是近期日本有意谈判，派来了几个商议“和平共建”事宜的大使，以这个长谷龙川为首，活跃的很。
　　李尚忠此时气势汹汹而来，正是因为长谷龙川遇刺，他接到消息刺客逃进实功医院，这才立即请命前来搜查，不想萧溟胆大至此，直接将人拦在门厅。
　　“原来是日本大使遇刺了，”萧溟恍然大悟，“李副处长为此雷厉风行，真是孝心可嘉。”
　　李尚忠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讥讽，着实沉不住气，骂了句脏话就要过来动手。
　　暗处看了半天好戏的人连忙走出来制止这场血案的发生，“李处长，消消火气，大家谈谈心而已怎么还动起手了。”
　　李尚忠心想谁他/娘/的在跟这王八羔子谈心，回头一看来人，硬是忍住了。
　　顾澜城，上海市商会会长。
　　他温言相劝，好容易安抚住了李尚忠，转身朝萧溟颔首道：
　　“久闻连先生座下高足皆有一身好功夫，今日一见萧院长未曾得见，倒是这嘴上功夫也不落下风啊。”
　　萧溟起身微笑，“顾先生见笑，实不相瞒，萧某这嘴上功夫——”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澜城，“得益于家中小妹。”
　　果然，顾澜城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是我妹妹？听说我妹妹脾气特别好，是不是你——”顾澜城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忽然没了底气，“这两天过去了再跟你算账。”
　　萧溟没回答他，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澜城看了眼腕表，“不是你叫我来的？”
　　萧溟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面色微变，顾澜城回头一看，有人来了。
　　是长谷龙川。这个日本人个子不高，右臂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看样子是伤得不轻。
　　这位日本大使一来，李尚忠像是终于等来了时机，连忙上前将刚刚的事情相告。
　　“长谷先生，鄙人刚接到上峰命令就匆忙赶来这里，无奈萧院长拒不合作，刺客还没搜捕到。”
　　长谷龙川进了门厅，打量了两个人一眼，对着萧溟和善的说：“这位便是萧院长吧！”
　　萧溟和顾澜城对视一眼，这个日本人中文口音竟然十分纯正。
　　萧溟点头和他打了声招呼，“长谷先生，我这医院的病人们较为特殊，受不得惊扰，李副处长这般兴师动众，真将人放进去，怕是实功医院以后没办法收诊了。”
　　长谷龙川像是很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可是萧院长，长谷是为两国和平而来，我方得到消息，g党近日派人抵达上海，将要有所行动。想必萧院长也不想影响两国的邦交事宜。”
　　萧溟心知这场仗不好打，面上还是一副以大局为重的神情，转头问道：“病人家属，怎么看？”
　　顾澜城与他交换了眼色，“我姨母心脏不好，这两天就要出院了，希望萧院长把握住分寸。”
　　萧溟点头。
　　“这位是……”
　　“鄙人顾澜城。”
　　长谷龙川又是一派和善的笑意，“上海果然多出青年才俊。多谢顾先生的理解。”
　　萧溟吩咐高扬带着一部分人去病房，一间房内送上一盆养的极好的花植，另一部分人去其他地方搜查，又命人挪来两把椅子，请长谷龙川和顾澜城入座。
　　几番安排颇为周全，长谷龙川看在眼里找不出破绽，于是又将萧溟夸上几遍。
　　萧溟觉得这个日本人是他见过最聒噪的日本人，偏偏因着种种原因，不得不在此与他虚与委蛇。
　　长谷龙川谈到这次的刺客，萧溟心想您知道的怕是没我详细，不过他与顾澜城皆是一副凝重的面色，同时对长谷龙川的伤势表示关心，仿佛与长谷龙川有着深厚关系的友人。
　　长谷龙川谈着谈着开始试探着打听其他的情况。
　　“初到上海，早听说连府中人个个是人中龙凤，之前一直未缘得见，今日看到萧院长，方知传言不虚。”
　　萧溟谦虚道：“您过奖了，长谷先生更令我吃惊，您的中文讲的真好。”
　　“我本人非常喜爱中华文化，”长谷龙川呵呵一笑，“我钻研过很多古文，也请教过很多儒学大家，更希望未来在此有所发展。”
　　顾澜城拨弄着袖口，借此挡住嘲讽的神色。
　　长谷龙川余兴未尽，然而李尚忠已经带人里里外外搜查遍了，虽然只是借着送花植的功夫检查一番，但无论是病房还是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刺伤长谷龙川的人。
　　长谷龙川起身告辞，上车之后，突然发现实功医院门前又停下一台车，车上下来几个笔挺的军人。
　　他立即让手下停了车，看到这几个人走进医院，眯起了眼睛，“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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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坑了好久，爬来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