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澜客刀

11、开局

　　“因为我和他们，有仇啊。”
　　顾夕像是终于剥去的那层温驯软弱的面具，她泠泠笑着，双眼却尽是冷意。
　　“夕夕，我们与他们都有仇！每个中国人都忘不了的血海深仇！”
　　顾夕大笑起来，“二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仇，也不一样。”
　　萧溟颤抖着手想要说什么，却见顾夕一点一点的将一只手从绳索里抽出来——萧溟虽然没绑太死，但以顾夕的力气，她是绝对抽不出来的。
　　他定睛一看，果然见她右手的指头和掌心满是鲜血。
　　顾夕将刀片上的血甩了甩，接着毫不费力的割开绳子站起来，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溟，“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
　　“你们的确从来不了解我。”
　　“我若是不能见仇人死在我眼前，那是死了也不会甘心咽气，必须爬回来拉着他跟我一起下去。”
　　“所以萧溟，我与连家的缘分，就此该结束了。”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迹，却擦了一脸血红，最后看了萧溟似怒似痛又夹杂着几许茫然的神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顾夕走后，顾澜城从杂物后面慢慢走到萧溟身旁。
　　“我以为她即使不愿意听我的，也会好好考虑，没想到她突然就变了样子。”
　　顾澜城抱着肩膀盯着桌上的药剂，“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她真实的模样。”
　　萧溟有些颓丧的靠在椅子上叹气，他眯着眼看着昏暗的灯光，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如此不真实。
　　顾澜城蛮感兴趣的拿起一支药剂，晃了晃，送到灯光下，看透明液体里白色的颗粒慢慢沉淀。
　　“我说，你不担心吗？”
　　顾澜城自嘲的笑笑，“担心有什么用？她都不允许你插手，我这个认都不认的兄长哪里敢干涉？”
　　顾澜城更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她有什么仇人？你不清楚？”
　　萧溟摇头，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抖了抖被汗水打湿的衬衫，“我只知道她是被拐到北地的，后来流落醉云间。”
　　这期间，的确没有和日本人有甚接触。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中间还有一段，她曾经被姓孙的老中医收养。
　　“这件事，我师父应该知道的更清楚。”
　　只可惜连易现在的情况更加棘手，他贸贸然去问，反倒会让连易警觉顾夕现在要做的事。
　　“我来查，”顾澜城郑重的看他一眼，“你一定要盯好她，别让她真出了什么事。”
　　萧溟答应他，叫他安心，小丫头能耐大着呢，能买通军方的高官，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钱。

　　萧溟回到家后，顾夕已经拉着行李从家里搬出去了，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客厅里只有墨晴一个人，红着眼睛问他：“二哥，你到哪里去了？小夕要搬出去，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萧溟沉默半晌，“小夕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必须尊重她。”
　　“什么想法！”墨晴蓦地站起来，“她还想去跟长谷龙川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和连家划清界限。”唐翊风从楼梯上慢慢下来，也不知道在楼上站了多久。
　　墨晴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唐翊风，顾夕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弱不禁风的三脚猫功夫，出了意外怎么办？日本人怀疑她怎么办？”
　　唐翊风冷喝一声：“阿晴！你要为大局考虑，师父和连家正处在危难关头，你还想看到四年前的事重演？”
　　墨晴直直的看他半晌，冷不丁将手边的杯子砸过去，唐翊风下意识一躲，杯子从他耳边飞过，在楼梯上砸的四分五裂，溅的到处都是。
　　“唐翊风，我今天算是真正认识你！不想着去解决那个日本人，居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夕去探路！不愧是我连家最精明沉稳的大爷！我连家以后就指望着你光耀门楣呼风唤雨了！”
　　墨晴气冲冲的去房间收拾东西，头也不回的离了家。
　　整个过程，萧溟一直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不劝阻。
　　唐翊风黑着脸站在楼梯旁，极力克制着怒火。
　　兄弟二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后，唐翊风吩咐道：“将这里打扫下，另外，既然要划清界限，就做得真一些，日本人只给了师父半月时限。”
　　萧溟依然没什么波动，只是嘴里应道：“明白。”

　　几天后，上海的报纸几家报道了连家兄妹决裂的事情，以“沪说”最为详尽，几乎占尽了两个大版面，报纸头条是“连家兄妹决裂！实功医院院长竟将妹妹赶出家门！”
　　下面从几年前顾夕被带到连家就受萧溟排挤说起，又将曾经添油加醋的故事加工登在上面，将实功医院院长塑造成了一个心胸狭隘打压同门的恶人形象。
　　不得不说，唐翊风身为军长大权在握，墨晴早几年杀入商界异军突起，萧溟开设医院往来无白丁，连家兄妹几个的举动备受关注，此事一出，连军部高官也隐晦的向唐翊风打听经过，顺带老生常谈的暗示起他该考虑家室问题。
　　唐翊风对此不做什么表态，对成家问题全都推到连易头上。
　　萧溟回了医院，打听的人就更多了，对于打压同门等事他一律默认。
　　至于墨晴，从那天之后就没回过家，不过这位作风名声在外，没几个敢问到跟前的。
　　顾夕在新租的小房间里咬着馒头看报时，翻到“沪说”被噎了一下。
　　她微皱着眉，将报纸仔细读了一遍，不由感叹写出这篇文章的人十分适合写小说，把顾夕写得如此可怜而坚忍，萧溟欺压同门的故事写得高潮迭起，让人感同身受义愤填膺，要不是因为她是当事人她都信了。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她扔下报纸笑了笑，她这位二哥倒是真不在乎名声。
　　顾夕灌了几口水，揉了揉有些着凉的胃，感觉好了些。
　　她看到了消息，有些人也该看到了吧。

　　日本大使馆这几天气氛仍然低沉，刺客的事一直没有消息，他们抓到了一个地下党，严刑拷打之后只从他嘴里得到了一点消息，这次任务派人之前给了很多一道以“神棍”为名的考题，他也不知道是组织到底派了谁来。
　　线索至此又断了。
　　长谷龙川的手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没有刺客的消息，他果断叫停，“只要我人还在这里，他们早晚还会找上我的。”
　　“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在上海的学校要开始筹办了，“连家，现今有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他笑得很冷，“希望这位顾小姐不会让我失望。”
　　长谷龙川嘴上让人去接触顾夕，手里却拿着萧溟的照片眯起了眼，他直觉这位萧院长绝没有那么简单。
　　长谷龙川的人不久后便传来了消息，“不愿意吗？”
　　手下应声，“顾夕说才疏学浅，不愿到您的新学校任职，只愿捐些钱款，说是感于长谷先生的胸怀，愿意以此来尽一份力。”
　　长谷龙川挑眉笑了起来，“这个顾小姐可真是个有趣的人，那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前几年墨晴给了她一家公司，想必是公司的钱。”
　　他点点头，嘴上的笑容就没放下过，“原来如此。想来我有必要会会这位顾小姐，她将是我打开连家最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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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谷龙川：顾夕是我打败连家的垫脚石。
后来，他发现自己说错了一个字，是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