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澜客刀

12、入校

　　顾夕离开连家后在旅馆住了一夜，之后很快租了个小公寓，好几天闭门不出。
　　她离家并未带走太多东西，除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最多的就是书了。
　　她时常觉得只要有书就可以在一个地方待到天荒地老。
　　敲门声想起时她正对着投进窗来的阳光看书看得起劲。
　　顾夕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又看了看墙上老式的挂钟，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松散的神态去开门。
　　“谁呀？”顾夕谨慎的隔着门问道。
　　外面的人标准的中文透过门板传来，“顾小姐，鄙人长谷龙川。”
　　门开了，顾夕见到眼前的人努力辨认了一下，“长谷先生？”
　　长谷龙川彬彬有礼的笑了笑，“顾小姐，贸然来访有些唐突，但长谷实在是有重要的事要与顾小姐面谈。”
　　顾夕看着长谷和身后跟着的两个面相凶恶的人有些迟疑：“长谷先生……要进来吗？”
　　长谷龙川立刻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既然顾小姐不方便的话，我们一会儿到外面去谈，如何？”
　　顾夕像是送了一口气，“长谷先生稍等。”
　　关上门后，顾夕平和的脸上浮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该来的终是来了。

　　咖啡馆一楼，顾夕和长谷龙川相对而坐，两个强壮的保镖像两个柱子一样站在他身后。
　　长谷龙川见顾夕不时的看着他这两个保镖，感叹顾夕果然是个年轻好拿捏的，脸上却显出歉意的神色，“顾小姐，长谷近日屡遭匪徒的袭击，不得不谨慎些，望您谅解。”
　　顾夕慢慢点头，“长谷先生客气，不知您百忙之中找我有什么要事？”
　　“是这样，顾小姐，你的遭遇我们都听说了，实在是令人惋惜。我之前在实功医院见过萧院长一面，却是没想到萧院长手段如此强硬。”
　　顾夕低着头，只是很平静的说：“没什么，我二……萧院长为人行事光明磊落，一向不喜欢我，这也是早晚的事。”
　　长谷龙川深深叹了口气，“我能冒昧的问一句，萧院长与您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顾夕盯着桌面，似是在隐忍着情绪，冷不丁一滴泪落到咖啡里，她快速的眨了眨眼平复了情绪。
　　“没什么大原因，可能是我一时言语不甚惹怒了他。”
　　长谷龙川遗憾而关切的看着她，“顾小姐何不去见见连先生？相信以连先生的胸怀和威严，这些事不会……”
　　顾夕摇头，“我不想去打扰师父，而且我大哥二哥决定的事情不会有人反对，毕竟，”她自嘲的笑笑，“我是个后入门的，向来不怎么争气。”
　　长谷龙川没有接着问下去，只是点头，有些感同身受，“顾小姐不知，长谷在家中也不受父亲的看重，今日听顾小姐一席话，倒有些同病相怜。”
　　“实不相瞒，长谷今日来找顾小姐，是来请您出山的。”
　　“我热爱着这片土地，这土地上的文化，所以我带着使命而来，想给我们两国谋一个和平的出路。”
　　“我想为两国的邦交做出些实事来，但是起步艰难，很多人对我很是抵触，”长谷龙川的神情有点无奈，“我能理解，也对这件事更为迫切。所以想请顾小姐来即将开办的大成学校任职。”
　　顾夕却有些疑惑的喝了点咖啡，“长谷先生怎么知道我对这件事不抗拒呢？”
　　对面的人笑得起了皱纹，“你忘了，前几天我才刚刚找人问过顾小姐，您虽然流落在外，却愿意给学校一些帮助。”
　　顾夕双手握着杯，“那日在闫家的宴会上，听到长谷先生一片肺腑之言，顾夕深受感动，所以也想为孩子们，也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但顾夕却是个半路出家的，至今未完成学业。”她有些难以启齿的说，“您怕是不知，我曾经是醉云间老板娘的管家丫鬟……这样的身份，这样浅薄的资历，怕是不能胜任。”
　　长谷龙川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惊讶，“确实有听说过风言风语……但是顾小姐，我很喜欢中国的一句话，叫做英雄不问出处，顾小姐愿意抛却民族、身份之间的成见给学校捐款，可见是一位有远见有卓识的巾帼，大成学校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啊！”
　　顾夕似乎有所意动，长谷龙川又添了一把火，“难道顾小姐不想做出一番事业，给连先生，也给连家的其他人看看吗？”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长谷龙川抬手道，“顾小姐请讲。”
　　“我在连家时有个师弟，来上海之后几年去了萧院长身边，我不想浪费人才，”顾夕笑的有些局促，“连家师兄弟大多都跟着他和顾军长，只是没想到萧院长怀疑我监视他，前几天把那个师弟也赶走了，我想问，能不能让他也跟着我……”
　　长谷龙川略略思考一下，觉得一个顾夕在他眼皮底下翻不起什么风浪，再多一个人的话……
　　顾夕看他有些犹豫，“没有关系，长谷先生觉得不方便……”
　　“不，顾小姐，大成如今是需广揽人才之际，有人来此更是求之不得。但是学校里所有的人员和教官都是贵方政府以及我们大使馆派人精心物色的，每个人我们都要考核。”
　　“最近g党分子活跃，我们不想有意外的事端影响学校。这样，您先将人带来，我们调查过后在您眼前考察，如何？”
　　顾夕点点头，“可以。”
　　长谷龙川这边微笑着和顾夕握手，另一边却传来一声枪声，紧接着整个咖啡厅一阵骚动。
　　顾夕吓得一哆嗦，“这是……怎么回事？”
　　长谷龙川示意她不必惊惶，又细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情，发现不似伪装，“顾小姐放心，整个咖啡厅都是我的人，”他笑的沉稳，“之前不是说过，有人一直想要刺杀我，不过没关系了，看来人是抓到了。”
　　他起身来到被死死压在地上的人面前，那人身上已经多处骨折，直都直不起来，却还是昂着头，染血的眼神射出寒光，“无耻贼寇！杀我国人夺我河山，今日我杀不了你，来日还有千千万万个，定能取你狗命，把你们这群日本狗赶出去！”
　　说着，他又吐出一口血，而后缓缓的垂下了头。
　　他死了。
　　长谷龙川慢慢摘下帽子，看顾夕蹲下身颤抖着合上他的眼。
　　“顾小姐，你看，我们两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夕沉默了半晌，声音愈加和缓，像是有些哀伤，“是啊……”
　　良久，长谷龙川开口道：“葬了吧。”

　　“长谷君，属下不明白，你您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人客气！她竟然敢当着您的面提那个该死的刺客难过！”
　　使馆内，长谷看手下铁青着脸，恨不能将刚刚埋下的刺客挖出来碎尸万段。
　　他递给手下一杯茶，慢慢安抚他的情绪，缓缓笑着说：“中国这个民族，单凭武力压制是绝对不行的，我研究了他们的历史，历朝历代，多少外族的人进攻中原，虽然暂时压倒了他们，却最终被他们所同化。”
　　“所以对付这样一个有着绵延了千年血脉的民族，最好的办法是以柔克刚，从精神上软化他们的仇恨，不断的奴化他们，才能控制这个民族为我所用。”
　　他说着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就像他们有一本兵书里讲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我力排众议要创办学校，也是这个原因。”看着手下恍悟的神情，他压下眉眼间的得意之色，“从小培养起一群接纳我们，认同我们的人，打压那些激烈仇恨我们的人，最后慢慢的用我们的文化去同化他们。”
　　“长谷君果然英明！属下等自愧不如！”
　　长谷龙川狠狠磨牙，“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思想才是正确的，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统治中国！”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夕夕一进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