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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风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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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潇潇,雾气袅娜,林间鸟鸣花茂。
山涧甘甜,稚子用草叶卷曲,喝了个水饱,又打了些水,给靠在树上的伤病美人喝了几口,好好一个大美人,竟然说自己是个出家的和尚,还有法号,叫修和。稚子放下叶杯,将一把带着水珠的药草在石头上砸碎,撕下自己的衣衫,给修和小和尚前胸和后背都包上,然后坐下来,看着缭绕的水雾,“你说我姓风?是大山里的风吗?”
修和没有思索,平叙道:“不,上古大神,风姓伏羲氏的风。”
稚子大喜:“敢情我是风伏羲。”
“咳……”伤员差点咳出了心和肺,“你只是姓风。”
稚子:“那我叫什么?你是我爹爹还是我叔叔?”
“咳……”伤员修和差点咳死了,“你……叫风玺。”
稚子:“谢谢爹。”
伤员修和:“……”
风玺恍然:“哦,叔。”
一个小孩一个伤员,在险恶的山林里逃命,风玺几次以为他这个便宜叔叔即将死在哪个山头,成了山林野兽的口粮,竟然都没有死成,果真是命硬得狠,也幸好没死,如若不然,老虎豹子觊觎救命恩人的尸骨之时,就需他勇敢的舍身饲虎,报答恩情。
大约蹉跎了个把月,风玺和修和终于见到了一座城镇。两个野人甫一进城,颇有股不食人间烟火之姿,这个姿态在街上固化成一道靓丽的风景,风景的前方、后方,包围了一批不速之客。
“人圣!”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韩老二正在街口,跟一个地痞扯皮,听了这声喊,摔了地痞一个屁股蹲,将被地痞为难的大闺女一把推向了拐弯的街口,就朝着喊声飞奔而去。他风风火火的杀进人群,却发现这些人并非小镇人士,他们的衣着举止相当陌生。那一身身漆黑如墨的宽跑大袖,上面还有金光流动,映得韩老二眼睛生疼,这得浪费多少金丝?
金线黑袍的人群里,走出一位拿着手杖的中年男人,他面相庄严中带着慈悲,横过手杖,对着风玺拜了下去,道:“大离七巫恭候人圣多日,恭请人圣回归大离,担任祭日神坛大祭司。”
整齐的声音落地:“恭请人圣回归。”
风玺看着近在咫尺,却被一堆人隔得远在天边的灌汤小笼包,修和叔叔讲过这种食物,一口咬下去,满口鲜香浓汁,急的干咽口水。
风玺看着一地跪着的拦路人皱眉道:“叔,难道这是神秘的用餐礼仪?”
修和:“……”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天玺帝。
风玺风卷残云了五笼包子,在一众黑袍巫师的虔诚目光中,迈着欢快的步伐,心满意足的睡上了软乎乎的床铺。他闭眼就睡,关门声落地,脚步声走远,约莫过了两炷香时间,他当真要睡着时,仍旧不见人来,只好拖着对床铺的极其不舍,爬了起来,蹑手蹑脚推开一条门缝,看四下无人,一阵风似得的跑到隔壁房门口,发现房门反锁,伸手“啪嗒”一声推开窗户,随即翻身进了修和的房间。
“嘎啦”一声,净身的胰子掉在地上,修和看着旋风一样卷进来的人,不知该是去捡胰子,还是先穿衣服,身体有些僵直,不着意的将自己往下沉了沉,问道:“你来做什么?”
风玺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一笑,绕着门前的屏风,将画中的花草“指点”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胰子,放进浴桶旁的木盒中,边奇道:“修和叔叔,怎的说你也是个和尚,虽然是个满头秀发,嗯头发的和尚,总该要沉稳冷静些,才能向着那高僧的远大前程迈进。总是这么不靠谱,岂不要带坏小孩。”
修和只觉得脸颊到耳尖有些烫人,捧起一把水浇在脸上,开口道:“这些日子过得辛苦,难得到了镇上,怎不好好休息?”
笑意一滞,风玺不置可否,他的身量只堪堪高出浴桶一头,他双手扒住桶边,眼睛一转,刚好看到那水波底下白皙的皮肤上的一道,是半指宽的伤口,只余浅红的痕迹,但一样伤痕,后背也有一道,他就着这道伤心中思虑一番道:“那帮黑乌鸦要带我去做大祭司,你……你会跟我一起吗?”
带水的手指在小孩额头和两颊上揉搓,洁白的软布擦过,带走些许浮尘落下的痕迹,手指插进有些炸毛的头发里一一捋顺,男人稍显瘦长的手指撤出,两手在水里对搓软布,秀逸的双眉微挑,修和说道:“大道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既能处恶涤污,也能冲淡一切浮光掠尘。”
男人看似温柔的答非所问,风玺心头无端堵塞起来,他内心混沌,没有一段完整的记忆,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偶然仿佛碎片的光影在脑海乍现,都能令他头疼得要炸开,唯独眼前这个用胸膛和鲜血护住自己的人,是熟悉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彼此牵连着的。
风玺在修和希冀的目光下,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人,手拉住门闩,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点水声里,男人道:“大齐崇音寺无音大师座下小弟子,修和。”
门闩拉到最后一点,突然,一只带水的手按下,阻止了拉动门闩的手,一根手指竖到风玺的唇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这时,一镇利刃刺破布匹的声音,隐约从门缝传来,这声音,就像当初修和的胸口被刺穿一般。
风玺心头一颤。
他的手指,从门闩上松开,几乎带着颤抖,骤然回头,仰头对上身后男人的双目,方才温柔得近乎疏淡的目光,此刻明锐如光,修和将他按在怀里,薄薄的一层衣服还渗着水,底下有凉凉的体温。
只听得的“卡兹”的一声,转头看去,那粗壮的木头门闩已经折成两段,雪亮的刀刃,列队整齐的穿透门板,风玺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飞速的往后退,转眼到了眼前的刀刃,堪堪在碰及眉眼的时候卡住,房门木板碎成几段倒了一地,被数双脚踏过,风玺看着下场惨烈的门板,感觉就像自己的脊梁骨被踩碎了一般,浑身一个激灵,铺天盖地的刀光已劈头落下,眼前景物天旋地转,耳旁一段风声一扫而过,一阵水花飞溅,在定睛一瞧,他们已经落在了窗外。
风玺和修和的房间是在二楼,窗户向内开着,跳出窗户,退出一段中间过道,是面向楼下大厅的一排栏杆,这时候打眼一瞧,楼下竟然比二楼还要精彩,一群宽袍大袖的黑袍子满天飞舞,与那些黑衣蒙面之人战到一起,一层一层的黑水里翻涌着刀光白浪。
看来这些所谓的巫师,并没有想象中厉害。
但是,他们的破坏力过分的惊人。双方打斗,你来我往,还没有人打躺下,整个客栈却快被他们拆了,躲在厨房后头瑟瑟发抖的掌柜心痛如绞,险些要疼晕过去。不待他晕倒,一团影子兜头而降,正好砸在了掌柜脑门上,给他这个将晕未晕的纠结劲加了一把劲,晕了。
风玺从一摊人肉铺垫上爬了起来,着急的望着二楼的修和,修和可能以前很厉害,可是重伤一直未正经养过,方才就听到闷咳了几声,听着都觉得自己胸口想要裂开,他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又被严密的刀光给闪了回来。
愤怒的瞪一眼菜刀,又哀叹一句自己的短胳膊短腿,突然,他脖子一凉,耳后想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就是人圣?”
什么玩意?听说过圣人,没听说过还能反过来念的啊。
随即眼前一黑,风玺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到那个一身素衣的男人,手中的珠串飞了漫天,几把长刀向他削去,那个素衣白影秋后黄叶似得微微一晃,掉下楼去。
后脑像被人灌了铅,狠狠的发沉,只想继续保持着没有知觉的昏睡,才不用察觉这一份痛苦,可惜,指尖一阵钻心的剧痛,愣是将人疼醒了,醒就醒了吧,耳畔还一阵喋喋不休的争论声,似乎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风玺耷拉开沉重的眼皮,这一睁眼不要紧,骤时吓得清醒万分,他的手指上,一条鲜红花斑蛇正在扭动着纤细的小身体,欢乐十足的喝着他指头上的血。
这无毛滑不溜秋的事物,太寒碜人了。
风玺浑身战栗,双目圆瞪,对上了同样瞪得溜圆的双目,这个弯腰瞪他的男人,皮肤黝黑,粗壮得足有修和的三圈大。
“你是何人?”
“人圣!”
经过崎岖的交流过程,风玺终于弄明白,这个壮若屠夫的男人,和他身后的小孩,外带一院子的男女老少,集体的认为他是一颗千年的老不死人参,已经修炼成精的那种,可以直接入药,效果也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他这一味药,包治百病,最终极的疗效是起死回生。
任风玺说破嘴皮,他也没有被松绑,把的手指被这条血红小蛇放了一碗血,直到他因为失血过多,差点晕过去,才作罢,然后,他就这么凄凉的看着他的血,被直接下进药汤里,被喂进一个枯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的小老太太的嘴里。
一个时辰后,病如死人的小老太太,突然睁眼,脸上的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一层鲜活的光泽爬上脸颊,老太太不仅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声“儿啊”,还自己下了床。于是,院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锅。
风玺浑身一抖,他这么小的一只,将他切吧切吧剁碎了,能否够这么多人一人分半口还未可知。他绝望闭眼,盼着能被一刀毙命,千万莫要被剁个千百刀才咽气。身上的绳索一松,随即脚下离地,他腾空飞起,那黑脸壮汉竟然掐着他的双臂腋下,将他一抛一接,甩着寻开心起来。
这变故猝不及防,随后,风玺被群情兴奋的镇民包装成一个年画娃娃,摆到他们庄严肃穆的祠堂里,被推上神龛,供奉起来。
这是打算养肥了再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