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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武相篇【乃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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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戈已经两年多没上过战场了,所以当他满脸不高兴地告诉晏清他要远征乌地时,丞相大人完全是懵的。
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失落和舍不得,猫抓似的挠啊挠。
这些陌生的感觉让晏清手足无措。
一定是舍不得兄弟吧,毕竟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晏清安慰自己。
沈戈是在半夜走的,因为还有大堆事务等着他处理安排。
临走,他还是忍不住了晏清房间。
那时候晏清还在睡觉,他实在舍不得吵醒床上缩成一团、睡得恬静的人,只轻轻刮了一下晏清秀挺的鼻子便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他就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含笑回头,是心上人支起半边身子,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隔着夜色问:“沈戈?”
“阿清,还早呢,再睡会儿 ”沈戈说着就走到晏清床边,想把他塞回被窝里。
没想到晏清反而赤脚下了床,有点呆呆的,望向沈戈:“你要走了?”
“对啊。”
“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戈轻轻笑了一声,道:“三个月左右方归。”
“那么久……”晏清小声嘟囔了一句。
“乖,”沈戈摸摸他的头,含着笑意道别,“我走啦。”
沈戈转身,刚刚走到门口,却是听见了晏清赤着脚噗通噗通跑过来的声音。沈戈无奈回头道:“又怎么啦?”
然后,怀里撞进了一个人。
晏清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在了沈戈脸上。
两个人都愣了。
随即,沈戈反应过来——送上门的朝思暮想,岂有白白浪费之理?当然要趁阿清没反应过来,多捞点油水!
所以沈戈万分自然地撬开了晏清微凉的唇,辗转蹂躏两片柔软的唇瓣,舔舐、啮咬。
令人欲罢不能的美好触感让沈戈疯狂,不顾一切地扣住晏清的头,更加深入。挑逗的舌尖趁晏清发呆长驱直入,扫过光滑的皓齿,开始肆无忌惮地追逐晏清的舌,体味舌尖相吻的醉人感觉。
而口中蔓延的无法忽视的快感和蠢蠢欲动的某种渴望,也终于换回了晏清神游的意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你是晏清。你在你房间。你刚刚亲了沈戈并且他现在正在亲你!
!!!
晏清迷糊的意识彻底清醒,憋着张大红脸,一脚踹向了沈戈小腹。
然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沈戈见好就收,立马扛起晏清把他放回被窝,吧唧一口亲在额头上,利索地关门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得寸进尺地喊了一声“阿清好甜”,然后被枕头砸中了屁股。
沈戈走了。
晏清把自己蜷在被窝里,重新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全是那个甜蜜的吻。
心口,是翻腾如浪的兴奋、喜悦……和委屈。
陌生杂陈的感觉惊扰了晏清那颗胆小的心。有呼之欲出的答案凝成了一股绳,死死勒住了他的咽喉,几乎令他窒息。
什么是欢喜?
晏清失眠了。
次日一早,晏丞相顶着俩黑眼圈上了早朝。
百官林立的朝堂之上,年少的天子安静地端坐,听着臣子们的汇报,看着他永安王朝的晏相替他左右逢源,尽着帝王之责,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晏相,傀儡皇帝朕当够了,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你们那套护国忠心的说辞,等着朕的惊喜吧。
朕会让你“大吃一惊”。
朕,长大了。
朝堂上的晏清是冷的,纵谋权术,狡诈阴毒。
但是他纵有千般万般玲珑心思,也绝对料不到尚且年少的天子,会对他的忠心有疑——沈晏两族,世世代代辅佐君王,以“忠诚”二字为族规祖训。
——沈戈当然也料不到。
他只是领了一道圣旨,盖着传国玉玺印,让他带一百骑兵,前去乌地探查流寇行踪。
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的那晚,大军突然包围了这支骑兵。
一万对一百。
纵他沈戈有千变万化的机关兵法,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绝对的压制。
疼痛。
沈戈费力睁开眼睛,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刺目阳光,入眼,是微弱的火光。
他四下看了看,确定了自己现在,身处牢房。
“醒了?”
沈戈抬头,望向说话的人——是皇帝身边的一个暗卫。
“什么意思。”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直觉告诉他,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奉命,绞杀。”暗卫明显不想多话。
“为什么?”
“奉命。”暗卫重复了一遍。
沈戈沉默了。
那晚的大军,他认识,他知道。
那是他的国家的军队。
那是他的天子的军队。
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明白。
年少的帝王是他和阿清看着长大的,从一团被锦绣包裹的小婴孩,到牙牙学语的幼童,再到如今已隐有帝王风范的少年。
他和阿清不遗余力地教他文治武功,尽心尽力地为他打理天下,满心忠诚——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沈晏二族,向来忠君。”沈戈竭力昂首,仿佛一头濒死也不改高傲的豹子。
“沈将军,皇上手谕,若你愿自刎,你便是为国捐躯;若反抗,你便是通敌卖国。”
“为什么?!”沈戈不死心。
“奉命。”
沈戈瞠目欲裂,喉咙深处发出困兽一样的嘶吼,绝望而疯狂。
他不停地问为什么,可答案从来只是两个字。
“奉命。”
一颗心,如坠冰窖。
死亡,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摆在他面前。
暗卫似是终于被耗光了所有耐心,提起长剑,准确无误地刺入沈戈脆弱的心脏。
冰冷而坚硬的异物,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撕裂了他的生命。
温热而粘稠的鲜血喷薄而出,划出小小的、死亡的弧度。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
沈戈半合了眸子,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一张苍白而衰颓的脸。
一双空洞而冰冷的眸。
一颗泪,无声滑下。
接着,像是触动了泪腺阀门,更多的眼泪不断涌出,让暗卫都吃了一惊。
沈戈如纸的唇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什么,暗卫凑过去细听。
“晏清……晏清……晏清……”
千言万语我已无法亲口对你说出。
想告诉你,你低眉浅笑的样子;冷然弄权的样子;气得脸红的样子;唉声叹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我真的好爱你。
可是等不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了……分明,已经触指可及了啊……
舍不得……
他最终合上了眼,泪迹犹然。
暗卫放飞了信鸽,怀着异样的心情,收敛沈将军的尸骨。
“禀王:戈已死。”
是了,那位叱咤疆场的将军,那个插科打诨的沈戈——
再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