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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丽月牙湖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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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荣光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便下意识地回答道:“对啊。”而后,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惋惜与哀愁,“她们母女以前是住北边的草坯村,一年前,阿丽的丈夫被高利贷的追债不小心给打死了,最后只能来咱们村子投靠老徐,老徐啊,是她的表舅,从小就疼她。就是可惜了好人不长命,三个月前刚走,又没有子女,最后就把家产什么的都给了阿丽和晓月这对可怜母女了。”
说罢,又再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这段话倒是让陆琛觉着与案件没什么多大联系,陆琛用手指轻捏了捏下巴,呈思纣状,片刻后,又问:“周薰丽在这个村子里有没有追求者?”
陈荣光听到此话,也陷入了思考,想了许久,紧皱起的眉头松了松,又再度皱起,摇了摇头,说:“在我印象里,应该没有……”既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气,看向陆琛道,“咱们村子小,一点小八卦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好像上个月,阿丽有收到过一大束玫瑰花,村里的婆娘向她八卦,说是别人匿名赠送的,她自个儿也不晓得是谁。”
闻言,陆琛和韩灼不约而同地抬眸看向对方,似乎在向对方传达彼此才明白的眼神讯息。
陈荣光见陆琛一直不再继续询问,便问:“陆队长,还有没有什么需要配合的?”
陆琛被陈荣光这句话拉回了现实,礼貌地回应了一声,道:“暂时没什么问题了,谢谢您啊。”
陈荣光掏出那看起来又厚又重的老人手机,亮了屏幕后,将手机又在面前推远,眯着眼睛看了看上边儿显示的时间,便又看向陆琛讪笑了一道:“陆队长,你看现在这个时间,……我有点事儿。”
陆琛瞧见老人家这想走又不敢走的模样,倒是折煞了自己,便随和道:“没事儿,您先去忙吧,我们自个儿可以搞定。”
俩人又再度礼貌了几句后,陆琛便目送着他老人家离开。
完事儿以后,陆琛看着一直张望四周的韩灼,问:“你有什么想法?”
韩灼听到陆琛的声音,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道:“不论周薰丽知不知道是谁送的花,我觉得应该有必要询问一下她本人。”
陆琛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只不过在前往周薰丽家的路上,韩灼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放下警惕跟随一个成人前往一个他没有去过的地方。
一种奇怪的感受涌上心头,模糊间是什么在自己的心底不停地指示着方向。
俩人来到周薰丽家门前,陆琛按了好几次门铃才听到对方开门的声音,,她的脸颊有些黑黄,甚至眼睛有些凹陷进去,看起来要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算不上有多漂亮,放在人群中,也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见到陆琛亮出的证件后,她的眼中闪烁过一丝惊慌,转瞬即逝,甚至让人难以捕捉。
陆琛也不绕弯子,简单问候了几句话以后,让对方放松了警惕,直接开门见山:“听说你上个月有收到过一束花?”
周薰丽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地回答道:“是啊。”
“那你能想到是谁送的吗?”
这句话,是韩灼问出口的。
周薰丽听到韩灼的询问,黝黑的眼睛看着他,陷入了片刻的深思,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能够知道是哪家花店吗?”
周薰丽再次摇了摇头:“当时送花的人就让我签收一下,事后我才发觉除了玫瑰花,上面什么都没呀,连一张纸条都没有。”
陆琛问:“送花的人长什么样?”
“我只记得……他戴着灰色的鸭舌帽,是个二十来岁的帅小伙吧,其他都想不太起来了。”
周薰丽闻言,露出惊诧的神情,转而,陷入了更深的思考,恨不得掏空整个脑袋的记忆细胞,最后依然是摇了摇头,操着一口还算不错的普通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感觉到有谁向我示好过。”
几次询问过后,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撒谎,陆琛只好作罢,心底里难免有几分失落,但又想起之前无法解答的疑惑,又继续问道:“我们走访了死者一家人,他们说之前来你这儿买围巾的时候,你忽然扇了那孩子一耳光,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原因吗?”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周薰丽的神情变得更加惊慌,带着几分愤怒,尴尬,甚至眼底里藏着几丝无助,这种复杂的神情,二人都看在了眼里。
半晌,她才躲闪着眼睛,闪烁其词:“那孩子……”
“是他偷东西了吗?”
“不是!”
周薰丽过激的反应让陆琛和韩灼对视了一眼,再度看向她,想要知道她接下来的回答。
周薰丽心情似乎有些激动,甚至眼神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道:“那个孩子那么小,居然会对一个大人做这种事,简直……”
“……简直不可理喻!”
“你指的是?……”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把手偷偷伸进别人的裙摆里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警察同志,你们一定不会相信这种事儿的,对吧?当时我也不相信,可确确实实发生了,我怎么跟别人说,别人会相信吗?一个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你说对不对?”
听到这里,二人睁大了眼瞳,忽然一瞬间,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时间停止了那么一刹那。
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这个……
那么男孩的溺亡,究竟与她有多大联系……
“但是警察同志,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而去伤害一个小孩儿,我自己也有孩子,怎么会脑袋糊涂费尽心思因为这种事杀了一个孩子呢?”
陆琛看到她情绪越发激动,便更加平稳地安慰道:“放心吧,不用担心,孩子的死亡,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我们还不能确定是故意杀人罪还是意外死亡,所以不必这样。”
听到这话,周薰丽才松了口气。
陆琛再度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安抚了她的心情之后,便转身和韩灼离去。
俩人肩并肩,不由自主地一起走到了月牙湖的石刻旁,一阵轻盈的秋风刮过,将湖水吹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或许是因为周薰丽口中的“真相”让他们胸口涌起几丝无力感。
“之前死者一家子住的酒店是哪里?”
韩灼忽然开口问。
陆琛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最右的一幢乡野别墅,韩灼的视线沿着手指望去,发现那幢别墅的背后是一栋比别墅要高上几层,但看起来很普通的旅馆楼,称不上酒店。
陆琛解释道:“这其实是旅游团给游客们统一订的,而且这酒店,就是前面这幢别墅的主人自己经营的。”韩灼以为陆琛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能感受到对方话到嘴边突然停顿了下来,像是灵光一现想到了重要的东西。
又见陆琛继续说:“这幢别墅的后一幢,就是周薰丽家。”
也就是说,两幢别墅的中央,正是前面这幢别墅主人经营的旅馆。
“而且这幢别墅最高层的阳台,好像可以……”陆琛用手指在空中划过一条弯曲的线,比对了一下阳台到河流另一边的深山,继续往下说:“好像可以看到一部分小道的路线。”
俩人不谋而合地看向对方。
当他们走访酒店经营主的别墅时,开门的是个脸上化着与自己肤色有几分差异妆容的女人,样貌不过三十岁左右,不适宜的芭比粉口红涂抹在干燥的嘴唇上,看起来似乎是个有些凶悍的女人。
女人操着一口乡音:“麻子事儿?”
陆琛在她面前亮出证件。
看到是警察,女人便将门大大地敞了开来。
陆琛问:“之前溺亡的孩子是住在你的酒店吧。”
女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都和谁走得比较近。”
“警察同志,我这酒店住那么多人,孩娃子也一样多的咧,我哪儿个晓得他和谁走得近咯。”
“……”
陆琛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女人说的什么话,他知道这个孩子参加的旅行团基本上是老人,没有什么孩子和他玩耍,那么他能够接触的,走得近的也就是酒店里或者附近的孩子成人,片刻,又继续问:“那孩子溺亡的当天下午三点半到六点期间,你或者你家里的人有上过自己家的楼顶阳台吗?”
女人想了想,最后回答道:“没有的咯。”
“那天我男人去县城买东西,婆婆公公去邻居家玩耍去了,孩娃子又在房里写作业,家里被娃子弄得乱糟糟的,我不得一直在家里搞卫生了嘎。”
女人认真和陆琛讲述当天情况的时候,韩灼注意到屋内,在墙壁背后探出了半颗脑袋的男孩,他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白净的小脸上那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大门外谈话的三人。
韩灼看着男孩,露出一道友善的笑容。
男孩好似因为这个笑容,惊了一下,倏地,探出的那半颗脑袋又缩了回去。
韩灼因为男孩这样的行为,露出几分疑惑,渐渐地,从疑虑变为了沉思。
陆琛也注意到了躲在墙壁后的男孩,努了努下巴,看向女人,问:“那是你儿子吗?”
女人也随之转过身看向墙壁那边,正好瞧见了孩子缩回去的那一瞬,又转过身子,看向陆琛,点头道:“是的咧。”
“你的儿子和那个男孩有过接触吗?”
女人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不解:“警察同志,我家孩娃子怕生,都只和咱们村子里的娃子玩得近,尤其我们家周围几家的娃子更亲近得多咯,肯定不会同才来两天的陌生孩娃子有接触的咧。”
走访结束以后,陆琛不由得长叹一大口气,默默在心底里感叹,听这个女人说话比听英语要煎熬得多。
俩人刚上了车后,陆琛率先拨通了林逐光的电话。
只听见电话那头嬉皮笑脸特不正经的语气:“头儿,什么事儿呢?”
“上个月有人在花店订了一束玫瑰花,不过不知道花店名字,但收货地址是周薰丽家,能查询到订花人的信息吗?”
“给出的范围太广了。”电话那头传来手指灵活敲击在键盘的声音,“……可能需要的时间也很长。”
“最快能查询到的有关信息是什么?”
“最快的话,”林逐光那头停顿了几秒,又说,“能筛选出电话号码!”
陆琛刚行驶出隧道口,上了南滨高速后就一直在塞车。这几天相同路线的直行公路正在进行维修保养,导致许多上班族不得不通过南滨高速才能回到家。
高速上塞了足足有三个小时,待他们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了,而韩灼可能因为太过疲乏,吃了点东西早早就睡去了。
刚洗完澡,用干毛巾不停地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揉搓的陆琛一边将客厅灯关了,一边走回自己的卧室。而这时,陆琛收到了林逐光发来的电话号码。
“头儿,我试过了,打过去是空号。”
陆琛检查了好几遍号码,并且还和林逐光再次核查了几遍,确信号码是这个,但俩人几次拨打过去,仍然显示是空号。
而陆琛心中所想的是,倘若不想让人得知是他所送的花,又不想隐藏自己对周薰丽的爱意,那么就有可能留下假号码,但这个假号码为什么恰好是个空号?
最后他身心俱疲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顺手捞了捞额前半湿的刘海。
刚得到的线索又再次中断。
……
将近百层的大厦顶层的天台上,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与另一个男人在殊死搏斗,以此为背景下,而在大厦一层围满了走走停停的观众,摄像头前的记者激动地向电视机前的观众讲述着正在发生的状况,讲述着这个触目惊心的时刻。
砰——
一声枪响从大厦顶层传来,对着记者的摄像头迅速移向枪响的那方,只见穿着警服的男人从顶层的边缘摇晃着坠下。
韩灼猛地睁开了眼睛,随之用力地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差点儿喊叫了出来。安静的房间里眼前只见一片黑暗,唯有外边儿街口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照映在他布满冷汗的额间,感受不到轻重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
十年前的2.17百货商场劫持人质事件,父亲被歹徒枪杀的那一幕好似影片一样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外边儿暖黄的灯光照入房内,映在韩灼额角布上了几丝汗珠的俊逸侧颜上,门外的陆琛透过门缝见状,觉着有些不妥,便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半,将房内的灯光开了一盏。
暖黄的灯光下,陆琛看到韩灼额间布满了冷汗,好似受了惊的小白兔,那双眼睛有些无助可怜地看着门外的他。
“怎么了?”
陆琛走进房间,轻声询问他。
再度走近韩灼的面前,捧起他的脸颊,大手一抹就将他额间的冷汗给擦了去,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说:“怎么回事儿,又做噩梦了?”
暖黄的灯光下,陆琛那精致的五官在自己抬头间愈加明显,那只温暖的手抚在他的下颔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深处一点一点地散发开来,心口有些暖暖的,痒痒的,眼前的这张脸让他无论如何都移不开视线。
“嗯?”
陆琛的一声疑惑,将韩灼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时间过久,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稍稍颔首,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陆琛叹了口气,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没再多说一句话,仅仅是弯下身子坐在了韩灼身旁,陪了他片刻,伸出手揽过他的肩膀,安慰似的揉了揉,唉了一声,半晌,问道:“现在缓过来了吗?”
许久,韩灼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模样略显委屈。
陆琛又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困意对他说:“行吧,今儿我就委屈陪你睡一晚。”
韩灼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似乎因为陆琛这样的提议而有些招架不住。不料陆琛捞起被子一半盖在了韩灼身上,一半将自己身子给包裹住,一边说:“赶紧睡吧,明天我还要上班,你又得上课。”
见韩灼半天没反应,陆琛顺带抓起他的手腕用力一拉,韩灼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滑倒在了被窝里,陆琛拉过棉被一角再度将韩灼盖得更加严实。
韩灼:“……”
当他艰难地转过身子看向陆琛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得正香,便将自己的话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韩灼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变得快了起来,让他一阵不自在。
不知是否因为多了一个人与他挤床铺的原因,整个被窝很快就温暖了起来。
甚至……
全身都燥热难耐。
半天,韩灼才意识到自己有了反应。
“……”
这是认真的……吗?
韩灼顿时感到一阵慌乱又羞愧,立刻从被窝里钻了出去。
可能因为动静太大,陆琛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
“上洗手间。”
陆琛听到韩灼的话后“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后又熟睡了过去。
韩灼快步躲进洗手间,此刻坐在马桶盖上的他,比平时都要清醒得多。
怎么会,突然就……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