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但为君故》淡酒清欢

8、第八章：君问归期未有期

　　南天门。
　　玉帝王母为中心，两边分列三清，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灵宝天尊，和四御，以及东华帝君。西方佛老坐莲台，身边伴着观音，立在云头并不下来。
　　太上老君置一面云镜，罩在泰山顶，呈现泰山下的景象。
　　“那孽徒向山门逃去了。”元始天尊见白光过后，一道银光朝西而去，向众仙家起手道。“本座十二个徒弟定能擒他。”
　　元始天尊话音刚落，就见白鹤童子急匆匆飞来，跪倒在元始天尊脚下，禀报：“师祖，玉鼎师叔已擒住杨戬，押于玉虚宫，听候发落。”
　　“杨戬违天规，闹地府，乱六道轮回，有伤天和，罪情重大。天蓬元帅，现着你立即去玉虚洞提杨戬上天，依法论处。”玉帝听杨戬已被拘束，安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抖擞精神，威严道。
　　元始出列，禀玉帝道：“陛下，杨戬初拜入我阐教，少不更事，心性未经磨炼，我昆仑门教导有疏，致其误入歧途。本座相信，将杨戬羁于玉虚山，修身养性，假以时日，必能明心静气，回归正途。”言辞恳切。
　　西方佛老与观音也落下云头，佛老上前一步，手持舍利子珠串，起手道：“陛下。老衲观杨施主，心性本善，心志也坚，奈何耽于红尘，看不透虚妄。老衲愿邀杨施主往西方极乐，每日坐禅悟道，必能摒七情，弃六欲，空明见性，遵道而行。”
　　佛老说完，灵宝天尊狠瞪了他一眼。好家伙，跟他们昆仑山门抢徒弟，明着打他们的脸。太上老君手持拂尘，淡然一笑。
　　玉帝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他道这两派怎么积极，地狱出事，全都来了，原来是到他这里抢人来了。
　　玉帝清了清嗓子道：“杨戬乃舍妹瑶姬之子，虽逆天而降，但终归与朕有血缘之亲，说是半子，也不为过。养不教，父之过。这些年，他飘零在外，朕未能履行管束之责，才致使他闯下如此滔天大祸。朕向三界众生，后土皇地祗请罪。”
　　玉帝此话一出，王母愣了。佛老，三清则低头沉思。
　　玉帝扫众仙一眼，目光停留在卷帘身上，温声问：“卷帘，杨戬之罪，按天规如何处置？”
　　卷帘出列，毕恭毕敬道：“回禀陛下，杨戬之罪，按天规，应领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刑。”
　　卷帘话音刚落，玉帝一道明黄身影，只身飞赴刑场，即引四十九道天雷降下。
　　王母，三清，二老赶去，刑场之上，雷声轰鸣，电光道道，烟雾阵阵。
　　半刻后，玉帝从烟雾里出来，衣冠依旧光鲜亮丽，云淡风轻，仿佛不知，他此举在众仙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道：“诸位卿家共为见证，若还有此类事件发生，朕必定亲自诛杀此子，交出三界主宰之位，向众生谢罪。”
　　“陛下英明。”佛老，三清等皆拱手唱喏。
　　玉帝威严地从三清四御，二老面前走过，到王母身边，颇为俏皮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问：“表现得如何？”
　　王母还在思索玉帝突然转性，就听见玉帝小声地道：“杨戬那小子定不服气，朕懒得和他周旋。三界见证之下，先把罪名给他落实了。娘娘不是想招揽他上天庭吗？咱们也学那寸心，强行卖他一个人情，这以后……”玉帝瞄了一眼三清，杨戬的师祖们，笑道：“就由不得他了。 ”
　　王母恍然大悟，杨戬吃软不吃硬。玉帝毕竟是玉帝，收揽人心，一把好手。王母抬眼看玉帝，眼底秋水盈盈，带着点小感动，小崇拜，猛地点头，在心里夸道：“陛下，做得太好了。”
　　玉帝微微一笑，与王母同鸾乘鸾驾回凌霄宝殿。
　　三清，四御，二老纷纷落到丹犀前。重场戏这才开始，地府，六道轮回由谁去修复？
　　封神台的地基乃六道轮回，供战死英灵暂居。封神虽是道家之事，但谁又规定，佛家不能参一脚，从中渔利。地府的权利分配，谁也不让谁。
　　……
　　虽说笼络杨戬有了一定筹码，但王母心里依旧堵得慌。她本来是要利用嫦娥给杨戬一个教训的。
　　玉帝本在圣旨里，点名发配嫦娥至合欢众狱。王母看过玉帝的圣旨，问玉帝，贬嫦娥以什么样的罪名。玉帝左想右想，提出好几个理由，都给王母否了，说是不得人心。最后，逼得玉帝用名升实贬这招，就封嫦娥一个监察御史，让她监管地狱，没他的圣旨不许回天庭，反正，嫦娥不在他眼前晃荡，惹他心烦就行了。
　　听玉帝这么说，王母才勉强同意，让玉帝盖上玺印。杨戬只要把嫦娥带出地狱，她就让玉帝下一道圣旨，把嫦娥召回天庭。
　　她相信，通透如嫦娥，她会选择回到天庭，明哲保身，一定不会跟着杨戬，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即使，杨戬为了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为了引杨戬到地狱救嫦娥，她利用老实的卷帘，把消息传到灌江口，杨戬耳中。同时，她和玉帝商量好了，对圣旨动了手脚，使用障眼法，让宣旨的天奴，和嫦娥看到最初的那道圣旨。反正宣职的时候，只有她，玉帝，天奴，嫦娥在当场，事后查证起来，那个会承认当初宣读的圣旨，和嫦娥手里的那道圣旨不一样。又有谁会想到，玉帝和王母会对圣旨施障眼法，障人耳目呢？
　　此计一石二鸟。你想，杨戬一片诚心，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安稳的生活，未婚妻寸心的信任，这些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去救嫦娥。可是嫦娥在与天庭为敌的压力下，为了自己能苟且偷安，背叛出卖杨戬。杨戬还能喜欢这样自私自利的嫦娥吗？
　　不仅让杨戬对嫦娥死了心，还让嫦娥失去众人的信任，彻底被孤立，再也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
　　可是，嫦娥的出乎意料的选择，打乱了王母所有的计划。
　　王母不明白，嫦娥怎么会有放弃安稳的生活，明目张胆地维护杨戬，与天庭为敌？她真不怕死吗？
　　难道，嫦娥也对杨戬动了心不成？王母忍不住怀疑。
　　杨戬于天庭有大用，她可不能让嫦娥毁了这枚棋子。
　　该如何对付嫦娥呢？王母想。小几上摆了一个琉璃盏，浅碧透明，每逢天庭盛宴，玉帝必取它盛酒。玉帝对此盏的钟爱，天庭皆知。
　　王母将之化为齑粉，然后卷一阵风，将它们吹散到人间去，然后，找人寻了一个更好看的摆上。事后，玉帝果然提也没提，反把她寻来的琉璃盏视作手上宝，到处炫耀。
　　于是，王母想，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嫦娥消失，无缘无故的，过个百十年，杨戬自然就忘了。
　　王母叫来侍女董双成，让她到昆仑山把公主七儿带回来，同时，交给她一件东西，让她一定设法交到杨戬未婚妻寸心手上，还不能引起人怀疑。
　　王母相信，她借的这双手，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
　　金霞洞。
　　风吹起嫦娥白纱裙边，拂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嫦娥盯着紧闭的洞门，紧抿着唇，没有血色，双手在广袖中紧紧交握，才不致于颤抖。
　　日落日升。玉鼎真人伸了个懒腰，开洞门出来，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放大在他面前，他不禁心头一跳，这大清早的闹什么鬼！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嫦娥，玉鼎真人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真人，杨戬他……”嫦娥上前，扯着他的衣袖，双目通红，声音干涩沙哑。
　　玉鼎让开身，对嫦娥道：“你自己去看看吧！”
　　嫦娥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山洞。
　　此刻，杨戬躺在石榻上，进气多，出气少，仿佛下一刻就要落气。
　　可把嫦娥吓坏了。她脚下一软，便跪在杨戬身边，不住地说：“对不起，是嫦娥连累了你。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嫦娥如何向瑶姬交待？”
　　玉鼎真人跟着进来，看见这一幕，长长地叹口气。杨戬折腾一晚上，把自己真的弄成重伤不治了。为了不被嫦娥看穿，他也真是拼了。可怜嫦娥在洞外站了一整晚，为他担心了一整晚。
　　“仙子放心，我这徒儿命大，死不了。”玉鼎真人不自在地道。
　　“可有什么灵药，真人尽管说。只要能让杨戬恢复如初，嫦娥上天入地，进刀山入火海也去找。”嫦娥转身，跪着向玉鼎，满怀期待地问。
　　玉鼎真人狠狠地瞪了躺在榻上之人一眼，将嫦娥扶起来，柔声宽慰：“仙子真不用担心，三个月后，他自然就恢复如常了。”他实在不忍心骗嫦娥了。
　　“真的？”嫦娥借玉鼎之力，站起来，狐疑看玉鼎。
　　玉鼎郑重地点了点头。“本真人以性命担保。”
　　嫦娥坐到杨戬身边，为杨戬切脉良久，脸色越发凝重。
　　玉鼎见状，心中腹诽，他可是杨戬的师父耶，难道还能害他不成，这嫦娥真是关心则乱。
　　最后，嫦娥从袖中取出天目坠，挂到杨戬脖子上，走了。
　　玉鼎真人问她去哪里，她没有说话。
　　……
　　又过了半晌，玉鼎一银针下去，杨戬猛然转醒。杨戬大口大口喘气，仿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玉鼎凉凉地对他说：“骗过去了。”
　　杨戬长松了一口气。
　　玉鼎眼里隐有怒意：“你没见嫦娥……”
　　“嫦娥怎么了？”杨戬关切地问。杨戬决定让玉鼎为他伪造伤势之时起，就一直昏迷不醒。
　　玉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及时闭了嘴，话锋一转问：“你的天目怎么在嫦娥手里？”
　　杨戬目光飘浮，不说话。
　　“天目已然和你合二为一，没有你的同意，旁人夺不走。”玉鼎拎起杨戬的衣领，咄咄逼人道。“你竟然让嫦娥把你的天目取走了。”
　　“嫦娥可以使用天目，难道师父不好奇？”杨戬诧异反问，试图转移话题。
　　“这不重要！”玉鼎真人冲他吼。
　　意识到自己失态，玉鼎真人放开杨戬，平复一下情绪，接着道：“师父为你担心，这次是天目。”玉鼎真人指指杨戬的额心，又戳戳他的心脏。“下次，就是你的心，你的性命了。切不可大意，我们都知，嫦娥仙子不简单。”
　　“她不会。”杨戬看着玉鼎真人，信心满满道：“面对诸天神佛，她都不曾将我抛下。”
　　玉鼎真人斟酌再三，“三界皆知，嫦娥与瑶姬关系甚好。也许，为了瑶姬孩子不受到伤害，她可以挺出身来，不惜站在世界的对立面。可是，有一个人，在嫦娥心里，高于整个世界，包括瑶姬，更别说你了。”
　　杨戬的手在袖中攥紧了拳，扭过了头，掷地有声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因为，他已经把它紧攥在手心，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利用它控制嫦娥，让她走到他的对立面。
　　没错，他没有把后羿交给嫦娥。他想，他只是还没做好准备。等他准备好的那一天，他会把后羿还给嫦娥。
　　杨戬的隐忍和痛苦，玉鼎真人尽收眼底，心里十分不安。
　　“你打算怎么办？”玉鼎真人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接着问。
　　杨戬嘴角微弯，眼里光芒闪烁。“我会带她回家，回灌江口。”
　　玉鼎真人看徒弟少有的如此明媚的笑容。他想，他已经在脑海里，勾画出一个美好的未来了吧！
　　杨戬命中无姻缘，嫦娥更是。天命已将把嫦娥的一生和孤冷的广寒宫锁定在一起，非人力所能改变。一玉鼎真人不忍心打破杨戬的幻想。
　　“你好好休养。”玉鼎真人怜悯地看了杨戬一眼，背手走了出去。
　　……
　　卷帘将军到灌江口，传达玉帝的圣旨，着杨戬立即前往西岐，助周武王伐纣，不得有误。
　　于是，哮天犬带着杨婵和寸心找来了玉泉山。
　　杨戬躺在石床上，不能动弹。杨婵忙用宝莲灯为杨戬疗伤，哮天犬趴在杨戬身边，呜咽直哭。寸心青白着一张脸，并不上前。
　　一个时辰后，杨婵撤掉宝莲灯，杨戬一点起色都没有，也被吓住了。“二哥重伤在身，如何上战场啊？”说着，杨婵慌忙去找玉鼎真人。
　　杨戬已经把哮天犬安慰好，哮天犬变成黑狗，趴在床边。杨戬和哮天犬的视线同时落在寸心身上。
　　寸心这才上前来。
　　“怎么受的伤？”寸心看起来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
　　杨戬正欲回答，寸心冷嘲热讽道：“是为了嫦娥吧！”
　　杨戬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你还记得，今天是九月初九吗？此时此刻，我们本该在灌江口摆酒成亲。”怒意慢慢爬上寸心的脸。
　　“我很抱歉。”杨戬垂眸，苍白无力道。
　　“灌江口所有的百姓都来了，就等你，没想等来却是玉帝的圣旨。玉帝下旨，撤去你昭惠显圣二郎真君之位。”
　　寸心没有从杨戬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后悔。寸心拔高了音量：“杨戬，你现在一无所有了！”
　　杨戬依旧古井无波。
　　寸心咬碎一口银牙：“都是嫦娥的错，是她迷惑了你。”
　　“这一切都是杨戬做的，和嫦娥有什么关系？”杨戬忍不住开口维护。
　　“杨戬，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你的吗？说你鲁莽好斗，贪图美色，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置三界众生于不顾。你好不容易攒下的声望都没了。”寸心怒目圆睁，吼道。
　　“杨戬罪有应得。”杨戬颔首认错。
　　“你……”寸心气极，“啪”地一掌，拍到人脸上。巴掌落在杨戬脸上，寸心自己也很意外，她本来有些内疚，但看到杨戬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冷，她横道：“我跟着你，有家不能回，你对得起我吗？”
　　“呜！”哮天犬低吠一声，一跳三丈高，把寸心冲撞在地。
　　刚才一瞬，杨戬对寸心动了杀意，待回过神，见哮天犬扑到寸心身上，锋利的牙齿抵着她的脖子，急忙制止：“哮天犬，回来。”
　　寸心看着眼前突然涨大数倍的巨犬，双眼通红，锋利如剑的牙齿，沾着唾液，抵在她的喉咙，轻易能将她纤细的脖子咬断，寸心吓得一动不动，泫然欲泣:“不要，哮天犬。”
　　“哮天犬，过来。”哮天犬没有动静，杨戬低声吼道。
　　哮天犬缩了一下脖子，夹着尾巴回到杨戬身边，不忘恨恨地瞪一眼寸心。
　　“三公主，对不住，哮天犬不懂事。”杨戬歉声道。
　　寸心从地上爬起来，对上哮天犬通红的双眼，心中惊惧，慌不择路地跑了。
　　哮天犬扯扯嘴角，心里冷哼：“敢对我主人动手，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