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但为君故》淡酒清欢

6、第六章：但伴月将影

　　紧握手中柔夷，杨戬患得患失的心，始才平静下来。此一番折腾，杨戬难以相信，嫦娥于他，已然不可或缺。杨戬回头看嫦娥，嫦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在追忆那个人，杨戬半含酸地想。
　　杨戬回忆起初见，嫦娥对他说，数千年来，能看懂我舞蹈的大有人在，但能陪我一起流泪的，你却是第一个。
　　后来，嫦娥无数次帮他，或许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但第一次见面，嫦娥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也许，在嫦娥心里，他有所不同，也许，他有机会走进嫦娥的心里。
　　他还未尝试过像喜欢嫦娥一样，喜欢一个姑娘，如果就这样放弃了……他难以心甘。
　　“杨戬一直在想……”杨戬开口，嫦娥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抬头望着他。杨戬徐徐道：“我与寸心的婚事妥当吗？”
　　嫦娥斜杨戬一眼，移开了视线。
　　“我娶寸心，不是因为爱。”杨戬看着嫦娥的眼睛，沉声道。
　　“也有日久生情的。”嫦娥却敷衍地回答。
　　“要是，日久也生不了情呢？”杨戬紧追不放，话间竟含了一丝委屈。
　　他试着去回应寸心的感情，然而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让寸心满意，这断感情里，他真的已经累了。
　　嫦娥还是不看他，耳尖可疑地红了。她与后羿的感情，与男女之情不同。夫妻名分，于他俩，可有可无。
　　情嘛！她也曾向往，听宓妃语气，那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东西，这些年，人间悲观离合看得多了，越发觉得宓妃的话不错。男女之情，她其实一知半解。
　　“娘说过，成亲需得彼此真心喜欢。杨戬仅因责任，就承诺寸心结姻，太过草率了！”杨戬懊恼道。“报恩，有许多种方式，为什么非得成亲呢？”
　　嫦娥焦眉烂额：“你和三公主都成亲了，总要试着相处一下！刚成亲就和离，总是不成的吧！”
　　“我和寸心还未行礼。”杨戬偏开头，不太自然道。
　　“不会是因为嫦娥吧！”嫦娥反握杨戬的手，震惊道。
　　杨戬回望嫦娥，忙道：“不，不是。我和寸心商量，把婚期改到九月初九了。”
　　“还好，不然嫦娥万死也难赎其罪了。”嫦娥松了口气。
　　见嫦娥还是希望他和寸心成亲，杨戬情急之下道：“可是杨戬不喜欢三公主，一点都不喜欢。”
　　“寸心多好，多漂亮的姑娘，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呀？”嫦娥闻言，反应有些大，回头就道。
　　杨戬惊讶于嫦娥这单纯的逻辑，怪道：“这世上好姑娘，漂亮姑娘多了去了，难不成我都喜欢啊？”
　　嫦娥撇撇嘴，悠悠道：“这就说不好了。”
　　难道，他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三心二意之人？杨戬被嫦娥气笑了。“仙子美丽温柔，杨戬喜欢仙子，理所当然……”
　　嫦娥看了杨戬一眼，正不知所措，就听杨戬继续道，“四公主为人爽朗，杨戬也可以喜欢她。狐妹单纯善良，杨戬也应该喜欢她。”
　　嫦娥斜睨杨戬一眼，抽出自己的手，走开了。
　　杨戬知道嫦娥误会了，忙追上去，委屈道：“仙子，难道不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的道理？”
　　“我又不是弱水，你饮哪一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嫦娥却冷冰冰地道，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不知怎么了，嫦娥心里就是有些堵，嫦娥语气冲道：“你和寸心成不成亲，何时成亲，那是你们俩的事情，和嫦娥一点关系都没有。”
　　嫦娥就这样轻飘飘地和他撇清关系，杨戬心里挫败极了。望着嫦娥远去，头也不回的背影，杨戬自嘲一笑，看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
　　灌江口这边，寸心还是觉得杨戬应该去参加封神之战，她想过了。杨戬在讨伐商纣过程中，立下不世功勋，即使封神榜上无名，至少有向天庭讨要封赏的资本。
　　这天下，有几人能强过杨戬。他总不能一直窝在灌江口，手下领梅山兄弟及一群妖兵，整日打猎，喝酒，如此荒废下去。这宝剑还是得用在要紧的地方，方体现价值。
　　杨戬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昭惠显圣二郎真君，寸心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会是威风凛凛，位高权重的天界神将。到时候，她寸心作为天神的妻子，还有谁敢看不起她。西海那些曾经嘲讽她不自量力的人，都得来巴结奉承她。而把她当作祸害赶出西海的龙王也会后悔，赶着把她这个女儿认回去。如此，方是扬眉吐气。
　　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儿。她的一生也就这点指望了。她为杨戬付出了那么多，杨戬有半分顾念她的话，就应该能体谅她的心情。
　　寸心满打满算的，去书房找杨戬谈。敲门，人却根本不在。杨戬明明答应过她，成亲都留在家里，不出去的。如今，自食其言，又是为了什么？
　　也不和她说一声。寸心眼里精光一闪，他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她定要向他杨家讨个说法，不要以为，她没有娘家人就好欺负了。
　　想到这里，寸心伤心地哭了。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家不能回，未婚夫心里有其他人，娶她还要她逼着。
　　暮色四合，晚风吹动风铃，叮咚作响。寸心心里积满了愤怒，她发誓，如果杨戬敢负她，她就毁了他的一切。反正，她的一生已经被他毁了。
　　“你二哥呢？”寸心盛怒地推开，杨婵闺房的大门，吼道。
　　杨婵一手拿剪刀，一手拿红纸，一朵朵并蒂莲，一对对鸳鸯出于她手下，栩栩如生。杨婵准备把这些剪纸，贴在窗格，把杨府装点得喜气点，庆贺杨戬寸心大婚。
　　她现在总觉得杨府死气沉沉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杨婵做得认真，寸心突然推开门，吓了她一跳，剪刀划破了她的手，血滴落在剪纸上，是为凶召。
　　杨婵起身，抬头看寸心，压抑下心里的怒气，才道：“二哥不在书房吗？”
　　“他是不是去找嫦娥了？”寸心单刀直入。
　　“二哥不会的。”杨婵下意识否认道。
　　“连你也替他瞒着我？”寸心惨淡一笑，失望极了。
　　“我没有。”杨婵顿觉百口莫辩。“二哥也没有。”
　　这次，寸心不吵不闹，淡淡地看了杨婵一眼，飘远，像个幽灵一般。
　　杨婵深深地叹口气，她心里一定难受极了。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和她一样，只能依靠她二哥。杨婵完全能体谅寸心的心情。
　　杨婵气道：“二哥出去也不说一声，怪让人担心。”
　　妆台上，染了血的剪纸，触目惊心。杨婵心里不安极了，取来火盆，一一将它们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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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嫦娥自南而来，走过朱雀大街。曾经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如今万人空巷，青石板间长着车钱草，泥墙上茼蒿茂盛，瓦间瓦松鳞次栉比。嫦娥不禁有些感慨。
　　试想当年，后羿带着她，一把木弓，一囊羽箭，就是经由这朱雀大街到王宫。
　　至今难忘，后羿举箭搭弓射日的英姿。后羿是个大英雄，是她永远的骄傲。
　　如今，那个英雄又在何处呢？后羿射杀帝俊羲和九子，虽救了普天下的黎明百姓，却惹怒了天颜。他误信馋子蓬蒙，被他刺杀于桃梧山，死后灵魂无所依托。
　　杨戬跟着嫦娥，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着。走进一条荒芜古街，嫦娥的脚步慢了下来。
　　杨戬慢慢走到嫦娥身边，却看到嫦娥眼角的泪光，心揪得紧。她和后羿该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杨戬垂眸，掩去眼里的伤情，既然，他无法越过后羿，那么，他只求她能回眸看他一眼。
　　柳色未饶秦地绿，花光不减上阳红。穿过朱雀大街，就是夏启的王宫，这里供奉了后羿的弓和箭，为历代射正所掌。
　　嫦娥穿过重重宫阙，找到斟宝司。夜明珠的照耀下，宝库里堆陈着一堆铜鼎，古剑，珊瑚，玳瑁，贝珠等稀奇珍宝。宝库最里面的墙上，高高悬挂着一只羽箭，吸引了嫦娥的注意力。箭头玲珑剔透，寒气凛然，杨戬可以看得出，它乃是千年玄冰所制。杨戬耐不住好奇心，问嫦娥：“这就是当年，后羿射十日所用的箭。”
　　嫦娥望着那只冰箭，兀自出神。杨戬问她话，她迟缓地反应过来，冲杨戬点点头。“这是羿的箭……”嫦娥顿了一下，接了一句杨戬最不愿意听到的话。“羿就在箭里，我能感受得到。”
　　杨戬用神识去查探，里面确实居住了一个灵魂。也许，真是嫦娥和后羿前缘未尽，夫妻团圆会有时。而他的心意，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无数个夜，痴痴望月，贪求那道美丽的月光，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就像一只轻柔的手抚慰他的心灵。他以为自己，只要远远地望着明月，埋在心里就好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那道月光会不见，让他连仰望的机会都没有。若那道月光不在了，他的生命就只剩下黑暗和痛苦。
　　不要对他这么残忍，他在心里叫嚣。
　　然而，嫦娥就在他身边，他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咫尺天涯。
　　嫦娥向着冰箭的方向，上前一步。杨戬伸出手拦住了嫦娥。
　　嫦娥驻足，不解地看着杨戬。杨戬示意嫦娥看周围和脚下。“小心，这是个阵。”
　　在杨戬的提醒下，嫦娥也看出了些门道，周围器物，确实按五行方位，奇门遁甲排布，即使不入阵，已然感觉到阵中的肃杀之意。
　　嫦娥看杨戬，轻蹙眉头，一时迷茫。杨戬对她道：“仙子留下，杨戬去取箭。”
　　嫦娥一愣，见他转身就向阵中迈出一步，心里一急，抓住他的手，道：“这非比寻常，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杨戬的视线落在，嫦娥抓他的手上，摇头道：“放心。这难不到杨戬。”
　　嫦娥看杨戬几眼，眼底波光粼粼，随即坚定道：“我们同去。”
　　杨戬深深地看嫦娥一眼，然后笑了：“杨戬愿意为仙子……”他拉下她的手，转身而去。
　　嫦娥没有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屋里起了一阵雾，遮挡了嫦娥的视线，嫦娥急道：“你一定要小心。”
　　杨戬踏进阵里，顿现鬼影重重，黑雾升起，看不清前方。杨戬敛起笑容，轻道:“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周身煞气浮动，眼底杀意凛然。
　　白雾笼罩，寂静得可怕的空屋，嫦娥喃喃自语:“千万不能出事。”
　　嫦娥周身散发出银光，嫦娥掐诀，调动这银光，往阵中去。
　　阴惨惨的天空中，突现一轮明月，杨戬眼前一亮，黑雾不足以蔽他之目。杨戬抬头望明月，喃喃道:“嫦娥。”温柔绻缱。
　　随即，杨戬换上冷酷的面孔，手握三尖两刃，眼神凌厉地望向四周伺机而动的鬼灵。
　　谁能想到，此间俱为一体，先前，沉睡的洪荒蛮兽，上古天神，俱都苏醒过来，齐聚阵中。谁也别想带出此间一草一木，这是此间创造者，后土的意志。
　　他要杀出一条血路。羽箭，他势在必得。
　　他当然不想让后羿回到嫦娥身边，只是，他怕嫦娥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阵内，杨戬持枪，杀得混天黑地。阵外。嫦娥驱动月华灵气入阵，为杨戬破除万千幻像，照明前路。
　　月光虽入阵中，嫦娥借月光视物，却是昏昏惨惨一片，她并不知阵内情形，为杨戬紧悬一颗心，只能使尽全力维持入阵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