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但为君故》淡酒清欢

5、第五章：为我而来

　　杨戬以血肉之躯，滚过刀山，踏过火海，刀割，火炙，这两种世间最难以忍受之痛加身，杨戬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只要一想到，同样的痛苦也施加在嫦娥身上，就像有无数的小针扎在杨戬心上，生不如死。
　　同时，杨戬在想，他是为了嫦娥。嫦娥甘愿忍受这样的痛苦，又是为了谁呢？杨戬其实心里明白，让嫦娥不惜一切的，这世间怕只有一个人。传说里的那个人！
　　杨戬心里百味陈杂，又怜，又痛，又恨。
　　火海的尽头是一片虚无，黑黝黝一片，没有光，也没有空气，除了杨戬，就是挥之不去的孤独。杨戬在虚无世界探索了不知有多久，终于发现了一个光点。杨戬见光，就如同久行沙漠之人见水，杨戬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时光变换，豁然开朗。杨戬跑进了一片丛林，全是独木成林的参天大树，林中还有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出没其中的野兽，也特别高大凶悍。杨戬与之想较，微小如蝼蚁一般。杨戬有些明白，这是藏书里所提过的远古洪荒。
　　接下来，杨戬见到了许多只出现古书里的远古凶兽，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还有，帝江，烛龙，公共，刑天，祝融，旱魃，夸父等。他们是上古时期璀璨星辰，每一个在神史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为人称道。而今，他们安息于此。
　　杨戬始才明白，这不是真实的洪荒世界，这是后土构造的一个巨大的坟墓，专门容纳上古神灵。
　　历史长河的滚滚洪流中，旧时代结束，新的时代来临，他们被替换，陨落，最终被永远埋藏在地下，不见天日。也许有一天，这里也会有他杨戬一个位置。
　　杨戬循着某种规律，一路前行，估摸着后羿和嫦娥的那个时代。
　　后羿，嫦娥在夏，女娲伏羲构建天庭之前。玉帝，西王母升天，帝俊，羲和退出天界。嫦娥到月宫，就在这么一个新旧交替的时间，成为取代月神常羲的最佳人选，于是广寒宫宫主应运而生 。三首蛟逃下天界，长公主瑶姬追捕，天庭不过刚刚安定下来，天规也还很年轻。
　　而仙姬遭袭，遇到凡人杨天佑，换心有了凡人的感情，与杨天佑配为夫妇，人间朝代更替，到商了。
　　距离嫦娥那个时代，他晚了一千年。人间千年，天上不过三年。初见嫦娥，觉得她至多双十年华。再过三年，至广寒见她，她容貌如旧。他的心境变了，也不觉得那千年是个跨不过鸿沟，故而心旌摇曳。
　　杨戬走到一片赤地，九轮皓日高挂苍穹，河水干涸，草木枯萎，大地生机不存。他们是帝俊的九个儿子，上古的九大金乌，曾经光芒万丈，为世人顶礼膜拜，如今隐在这地底挥散余热，只待灵魂消散的那天。
　　头顶烈日，脚踏赤地，杨戬知道，他即将见到嫦娥和后羿。他们那个时代，他终究未曾参与。如果，他也在，他想，他不会让嫦娥独守广寒宫，那么孤单寂寞。
　　然而，他只能想想罢了，和大多数嫦娥的仰慕者一样，遗憾生不逢时。
　　杨戬又见着许多异兽，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都是大羿诛杀的凶兽。而后，他又在黄河之中见到一条白鱼，独眼，好兴风作浪，淹没两岸百姓。
　　洛水之中，他又得见“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美人宓妃。美人娇媚多情，一颦一笑，夺人心魄。
　　“少年人，来呀！”
　　她化成水浪，环绕在杨戬身侧，纠纠缠缠，媚眼如丝，嗓音沙沙，钻入耳膜，猫爪挠心。宓妃引诱杨戬，使出了浑身解数。
　　宓妃始终难以忘怀，同嫦娥在洛水边的那一会。
　　那时，她正与后羿打得火热，鱼水之欢，两相尽兴，不亦乐乎。那时，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乃是常事，只要能繁衍后代，壮大部落，也没有人觉得背德。即使知道，后羿已同嫦娥有婚约，她还是那样做了。后羿自河伯手下救下她，她第一眼看到他时，便深深被他吸引。她大胆火热追求，后羿终是没抵制住诱惑，同她一起沉沦。
　　那时，她总以为，她和后羿能够一辈子好下去。
　　然而，有一天，后羿告诉她，他要回商丘，娶嫦娥为妻。
　　分别，她还在故作洒脱，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恼河伯花心，她心里自然希望，意中人眼里只有自己一个。她以为后羿明白，到头来，他也和所有男人一样，只贪图她的美貌与□□。
　　后羿嫦娥新婚当夜，她再也压抑不了心里的愤怒，将嫦娥自商丘摅来洛河。
　　彼时，嫦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含苞待放，还未长开呢！
　　是夜，她邀嫦娥共浴汤泉，两人坦然相见，嫦娥不疑有它。
　　嫉妒嫦娥，她承认。如果不是遇到河伯，所托非人，她也应当同嫦娥一般纯洁，后羿或许不会离开她。
　　好笑的，那憨丫头看她，竟然看得呆了过去。“你真好看。”她说。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清冽如山泉，纯净无邪。
　　宓妃喜欢这样的夸赞。她咯咯笑，道：“小丫头，你才是人间极品。”说着，她将嫦娥捞了过来，拿起香胰子细细擦洗，擦洗完毕，嫦娥一身雪肤显露了出来。
　　抱着又香又软的嫦娥，她不无嫉妒：“你的夫君一定会非常喜欢你。”莫说后羿，这样一个小女娃，她都喜欢啊！
　　小丫头害羞得红了脸。接下来，她教给小丫头房中之事，让小丫头做好成为女人的准备。她并不打算，把嫦娥从后羿身边带走，反正不是嫦娥，也会是其他的女人，就像河伯一样，身边女人层出不穷，从来没少过。
　　小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问她：“果真快乐？”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所以，羿哥哥喜欢姐姐，也会喜欢小娥。”小丫头瞪大了双眼，问。
　　“你都知道？”这次，换她吃惊了。她小看这小丫头了。
　　小丫头点点头，小声道：“偷偷来过。看到羿哥哥和姐姐……”小丫头脸涨得通红，声若蚊呐，几不可闻。被她看去的还不少，宓妃的脸色又青又紫，暗想，后羿知不知道？
　　“羿哥哥和姐姐好似一个人似的。我真怕，羿哥哥有姐姐，就不要小娥了。”小丫头长舒口气，说出自己的担心。
　　“小娥这般美，你羿哥哥一定会喜欢你的。”她虽然这样安慰，心里却是吃味极了。
　　小丫头却越来越不开心，她惶恐道：“羿哥哥先有姐姐，然后有我，再然后，还会有更多的漂亮姐姐妹妹。能不能别这样？”说着，她眼里有了泪光，她不想属于她的感情，被分成那么多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无奈摇头。
　　“这不是我想要的。”小丫头好不苦恼。
　　这也不是她想要的，宓妃在心里默道，嘴上却恐吓嫦娥：“你如果这样想，就嫁不出去了。再说，世间男女都是这样。”
　　“其实，这就和花开花落一样，是自然的事。两个人有相爱的一天，自然有不再相爱的那一天。”宓妃安慰嫦娥，也安慰自己。世间男子万千，她又何必为后羿划地为牢。
　　“我和羿哥哥自小相依为命，很艰难，很艰难才活下来。我相信，羿哥哥会待我好，就像我待羿哥哥一样好。这样的感情，最终却像花一样逝去，太残忍了。”嫦娥眼泪流了下来，难以置信道。
　　宓妃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后羿和嫦娥的感情那样深笃，她连和嫦娥争的资格都没有。
　　宓妃无趣极了，把嫦娥穿戴好，趁后羿还没发现，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他们一定会幸福，她当时想。
　　自此以后，宓妃不开心，一直不开心。
　　那夜，后羿还是来找了她。他说，嫦娥值得更好的，他不配。他放弃嫦娥，不正是证明，他对嫦娥爱得深沉而真切吗？
　　他们面对面，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光破晓。
　　“对不起。”宓妃起身，在晨光里，转身回头。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后羿，于是临走前，她向他道歉。
　　后羿冲她摇摇头，他道：“我就是喜欢你啊！”那般的坦诚。
　　闻此言，宓妃潸然泪下。“嫦娥呢？”她问他。
　　“她乃我至亲至爱。”后羿答。宓妃哭着跑了，再不见后羿。
　　她嫉妒嫦娥，非常嫉妒，因为她从来没有像她一样，拥有过一份真情。
　　她昨日的残魂，还在坚持，世上无长久的爱情，只是不想自己输得太过狼狈。
　　洛水下，真正的宓妃，早已修身养性，再不沾“情”之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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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首蛟早已身酥体软，叫嚣着要与女神玉成好事，差点冲破杨戬的压制。
　　杨戬一手紧握三尖两刃将，一手将水浪收纳于掌心，拍到地上，毫不留情。宓妃洛跌到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她被杨戬掌风伤及心脉。
　　宓妃望了杨戬一眼，表情复杂。杨戬听见她喃喃自语：“难道，这世上男人真有见色不起意，不心猿意马的？”
　　“妾欲拟身嫁与。”宓妃起身，曲膝一拜道。即使是后羿，她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杨戬原要用和寸心婚约来拒绝，然而，脑海里浮现的却只有嫦娥的身影。最终，无奈地，他只能道：“在下已有意中人。”
　　宓妃问：“她比我还美吗？”
　　杨戬自信一笑：“无人比她更美。”
　　宓妃恍然想起，同样的问题，后羿是这样回答的，她比不得你。不过，嫦娥那时确实没有她好看。
　　“我真羡慕她。”宓妃落寞一笑，踏洛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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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寻找，杨戬终于还是找到嫦娥了。
　　嫦娥一身素服披发，连素净的首饰都摘掉了，守在一座荒冢前，面色枯槁。
　　据史料记载，寒浞杀后羿于桃梧山。嫦娥所处，正是桃梧山，她所守望的，正是后羿之冢。
　　杨戬走到嫦娥身后，嫦娥才发现他的到来。
　　“杨戬！”
　　嫦娥对于他的到来，显得十分吃惊。杨戬自嘲一笑，她让人瞒着他来着。
　　“你怎会来此处？”嫦娥难以置信地问。
　　杨戬走到嫦娥面前，挑眉问：“杨戬为何而来，仙子心里果真没数？”
　　“我知你向来重情义。此次，一定觉得连累我，心里过意不去。”嫦娥无奈道。“但，这只是我的事，与旁人无关啊！”
　　“杨戬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轻易离开。如果仙子看得起杨戬，有事但说无妨，杨戬一定竭尽所能。”杨戬退后一步，冲嫦娥抱拳一礼。
　　“放心，嫦娥在这里很安全，你回去吧！”嫦娥却道，完全不领杨戬的情。
　　杨戬看了眼，那堆长了荒草的小土包，心里的戾气又在滋长。他怕吓着嫦娥，几番隐忍，才道：“我可以替仙子挪去人间。”
　　嫦娥连连摆手：“不用。”
　　杨戬面色稍缓。“既然如此，仙子也该死心了。”
　　“你说什么？”嫦娥听出话里的不同寻常，向杨戬确认。
　　杨戬发现自己失言，连忙生硬地改口：“逝者已矣，生者如厮，仙子节哀顺变。”
　　嫦娥深叹了口气。“他就在这里，我却找不到他。嫦娥无用。”嫦娥实在找不到后羿，才想到把人间的坟墓迁到无间地狱。想着后羿的魂魄识得故土，也许会自己找回来。嫦娥披麻戴孝，在旁守候。
　　“杨戬替仙子找。”杨戬攥拳，骨节咯咯直响，半晌，他才道。
　　说完，杨戬不由分说，直接拽了嫦娥的手，继续前行。
　　嫦娥不赞同杨戬的做法，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才打起迁墓的主意。嫦娥悄悄瞧杨戬，他愁眉紧锁，面色严峻。嫦娥知道，杨戬在生气，便任由他折腾，只待他气消，能听得进去话的时候。
　　不过杨戬这气，生得莫名其妙。嫦娥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这时，嫦娥怎么也想不到，她对后羿的执着，会惹得杨戬如何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