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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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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哥?”
笑银歪着头,和眼前那高大的男人视线相对。
叶峥歪头按肩,眼下泛起一圈黑色。平时显得有神又俊俏的一对卧蚕,使得黑眼圈尤为突出,把刚进厨房的丫鬟吓了一跳。
“叶大哥,你……”笑银瞥到他半边脸上的印子和印子的那边翘起来的头发,“你怎么睡到厨房的桌子上?莫非……莫非……”
“不、不是刺客。”叶峥艰难地正要一笑置之,结果一口大大的哈欠却没有忍住。
笑银见平时爽利健朗的长随大哥一脸颓废,更是不安,把头高高仰起打量了屋顶,又跑出去半蹲着打量地面的脚印。叶峥连忙从桌子上起来安慰道:“放心吧,真的没有刺客,我四更醒了睡不着就喝了点酒,然后就这么睡去了,真的没事。”
“真的吓死我啦……但是叶大哥,你这样可不好呀,若是陶管家在……”
“你说得是,我以后会注意的,哈哈……”所幸自己拙劣的谎言没有被单纯的姑娘识破,但叶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行走江湖几年,加入蒲牢堂扮过各种行当,却始终不擅长说谎,就连“狗剩”……其实也并非化名。
揉了揉惺忪的眼,在笑银期期艾艾的目光中朝水井走去,经过自己的房间时,心头咯噔一跳。
昨晚的一切并非梦境,虽然自从被那木匣发出的青光照后的这段日子,夜里做梦稍多了些,但虚实他还是分得清。若不是印象使然,那个叫爱如的女人确实是个如花美眷,虽说是朵包裹在荆棘里的花,但他也早已不是定力过人的那种身子了,加上自从离开了粤北,他更是再无机会像往日那样与帮众寻花问柳,昨晚的一幕幕对他可算得上严刑拷问。
一瓢冰凉的井水泼到脸上,意识是清醒了不少。晨曦之下,鸟鸣交织,叶峥目光穿过眉睫滴落的水珠望向佣人房,明熙晨光照不透那扇紧闭的窗。那位让笑银这丫头忧心不已的刺客正在他的床上睡得沉,想到此处,叶峥又是一声叹息。
毕竟景柯是他的雇主,他把她救了,不知还会不会动伤害皇子的念头?若以后景柯还是遭遇刺客袭击,甚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算到时救驾成功,实则也该当半责。
“陶雪义……这可是你的烂摊子!”
不愿提起的人又浮出脑海,叶峥压抑心头随之冒出的火,抽出腰间的布往脸上猛力擦,仿佛这样能让那让他火大之人的身影拭去。
爱如和陶雪义的模样……真是越想越相像。
他也曾久久忘不掉那张略带阴柔的,冷冰冰的容颜。他承认陶雪义长得标致,但毕竟男女有别,然而,当那副长相神似地出现在一个女子之身,却又着实……哀怨动人,楚楚可怜。
“对了……她昨晚说了什么?”
「怪不得。」
「怪不得,他看起来很在乎你。」
扑翅之声与掠影扫过晨光,两只喜鹊从香樟树上飞落。男人似乎陷入了迷茫与思索,呆然伫立,鸟儿对他视而不见,踱到他的身旁啄冰凉的井水喝。
不知何时没了身影的笑银又跑回来了,似乎领着一个人。
“阿荣!”
叶峥被叫唤声牵回了神,对着那映入眼帘的来人茫然回道:“阿、阿娘?”
叶大娘手里挽着一个满满的竹篮,看到了儿子便迎了上去,柔声道:“不是今天要给你们府上送食材么,你看你,都忘了吧?”大娘发现走过了厨房,又折了回去,把竹篮往地上一摆。笑银好奇地瞄了瞄,一只麻花鸡从篮中冒出头来,咕咕地鸣着。
“我听笑银姑娘说这刺史府只有你们两个,又听闻你昨晚回来受了伤,所以让她领我进来看看你……”
“阿娘,我那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叶峥的笑容背后是一颗咆哮的内心。
“你就这性子,哎……对了,之前那个陶老板送你的那瓶药,你有带来吧?可敷上了?”叶大娘还是朝叶峥靠近,一双对儿子充满了解与怀疑的卧蚕眼观察了起来。
叶峥苦笑,反射性地遮住已包扎好的伤臂,内心的咆哮在持续。
“你们府上,家丁还是这么少?”
“阿娘,您还是快快回吧。”
“阿荣,你都伤了,且府上又人手不足的……”
“阿娘,其实管家之前已经雇了新的杂役,约莫今明日就会入府了,您莫担心。”
“阿荣。”叶大娘挽起了琵琶袖,“阿娘今日无事,你都伤了手应该休息,我来帮你们做点活吧。”
叶峥内心的咆哮欲裂,竟是高亢之致,声归寂灭。
“……好吧。”
没有更多的言辞,男人的脸上依然挂着健朗的笑,只是没有人发现那表情已经凝固,仿佛风干的腐竹……
申时的天空紫金交融,云霞如绣。
叶峥望着那片天,总算盼走了他那直觉过人的娘亲。这一整日光是让叶大娘不进他的房间已是耗费大量精力,虽然他是成功劝退了娘亲,但是否被发现端倪,叶峥也不得而知了。
与笑银共进了晚饭,丫头一直夸叶大娘腌的水绿菜好吃极。
“很少见你吃第二碗。”
笑银看着刚盛进碗里的半勺雪白,表情腼腆地抿抿唇,“我……总要多长点肉,才好干体力活呀。”
叶峥一笑,“放心吧,那个管家哥哥已经找了新杂役了,今天不到明天总会到。”
笑银捧碗吃着,抬起的铜铃眼眨了眨,“叶大哥,你这么叫人家好奇怪。”
“那是嘲讽。”叶峥夹了一块水绿菜上爆炒得正香的猪大肠,一口菜肴一口饭扒了几口,“话说,你这丫头不也奇怪?我之前还寻思着,这府上暂时只有男子,你就不曾担心?”
笑银一口饭仿佛噎住了,眼睛睁圆望着他。
叶峥连忙以笑圆场,道:“不过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你可放心。倘若……以后有谁欺负你,叶大哥护着你就是。”到底是个十几岁姑娘家,刚才的话是唐突了些,只是他也不知自己是否安抚得妥当。
“嗯……叶大哥说得也是,笑银是冒失了。不过……”笑银放下碗筷,碗中粒谷不余。她抿笑,腼腆地藏起一双兔牙,“我觉得有陶管家的话,应该无事的。”
“……”叶峥眼神放远,无力上翻。
果然是个冒失的丫头,哎……
叶峥不解,陶雪义明明凶残得要命,为何村头和市井的妇女们总会认为他很安全?他明明——
再次想起被陶雪义所伤的爱如,他转头望出窗外,只见他的房间门窗依旧紧闭,沉浸于一片寂静。
焦虑了一日,终要面对。叶峥埋头把饭一口气扒完,喝下一碗枸杞蛋汤便麻利地起身收拾。笑银惊了,怕叶大哥伤口沾水,连忙抢着做活。折腾完厨房,笑银又去喂了叶大娘带来的麻花鸡,收起晾晒的衣物,又一个时辰过去,叶峥总算是盼到这勤劳的姑娘回房歇息了。
拿出米饭一起煮熟的淮山根,去了皮切开两份用油纸包好。烧开的水里放进几片红枣,拎起铜壶和装着粗粮的油纸,带上油灯离开了厨房。
夜空中云疏月明。走回房间的十几步路程叶峥走得战战兢兢,房内寂静漆黑,不知爱如是否已经悄悄遁走,若她还在,又不知会不会开门的瞬间遭她伏击。
艰辛的本命年刚要过去一半,倒霉的遭遇快要数不胜数,向来随性粗糙的男人也变得敏感不少。房门就在眼前,他侧身,半边后背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往里推开。房内依旧寂静,叶峥把手中的灯盏伸进门缝,晃动的光影随着打开的门一起推入房中。
“爱如姑娘?”健朗的声音压得极轻,他虽然手捧蔟光,却是灯下漆黑,照不亮整间。
她还在么?还是仍在昏睡?叶峥把灯盏举了举,看向床铺的方向。
“哇!”
一股重量突然袭来,他惊呼出声。灯光拉出的影子在墙上猎猎晃动,他所担心的状况果然发生了。
“爱如姑娘、你……!”慌乱之中仍是压低了喊声,呼向的是那扑进他的怀中,紧贴在身上的人。
门被向后倒去的后背关上,叶峥手里是一团火,另一只手则提着铜壶,胸前重重地压着那个已不陌生的柔软躯体。
他再也叫不出声。
有什么,堵在他的唇上,有些冰凉,却极其柔软。
——她在做什么?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为何……?男人恍了神,那贴附在胸膛上的柔软,撬开他的唇舌送入的湿滑活物,将他拽入了空茫之中,神志,在一点点溃散。
这壶,要放下,这盏灯……要赶快用掌风吹熄……
“唔……”好热,那起初堵上来的冰凉不知何时已是化作荼火,他不禁闭上了眼,双唇渐随那灵活的入侵物一张一合。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也无力去想了。又有一对灵活纤细的东西在他的身上磨蹭,翻弄。咚。一声钝响,接着是水溅落地面的濡声。好吵。会被笑银发现么?
但是那从唇舌传来的水声更响,弥绕着,像魔咒。喉咙传来一阵麻痹感,男人闷哼一声,喉结上下滚动,有什么被他咽了下去。
“唔……!”好痛。叶峥猛地睁开双眼,与那怨毒的美目相映。
“明明……对我那么狠心。”松开男人的唇,摇曳的灯光下,女子双唇红得似血,一道漆黑的液体从唇瓣之间滑出,她对他狭眼一笑,宛如艳鬼。
“你……”她对我,做了什么?
“对我那么狠,却对你……为何?”
她的怨毒映入叶峥眼中,他推开她,一手紧扣脖颈,然而那股麻痹感已穿过喉头,直直流入了体内!“咳咳、咳……!你、你对我……下毒?”
这女人竟然恩将仇报!男人双眼泛起红红血丝,而女子却是仰头,咧笑。他现在是信了,信这两个人……绝对是亲戚。
他后悔了,但此刻,麻痹感进入身体,渐渐化作寒与痛。他费力地咳着,却没有咳出声音,全身已然不听使唤,知觉钝窒,手脚垂冰……
咚。他双膝一屈,在吃吃冷笑的女子面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