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
-
我进屋后,破天荒地看到涵熙拧了眉,手拈了一颗话梅站在那儿沉思。我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把话梅塞到握嘴边。这话梅是从茶几上的小碟中拿的,我嫌太甜,放那儿没动,这回他亲自喂我,却不得不吃了。
张嘴含了话梅,道声谢,走开一步,小心问道:“你有心事?”
涵熙看着我,在短暂沉默后,坐下道:“不久前,北朝星海皇帝换人了,新即位的夙磬帝派来使节,要求把二十八年前停战时划归辰渊的月商城,归还他们星海。”
“如果不还呢?”
“如果不还,那么他们要的就不仅仅是一座月商城了。”
我一直待在观城,也不知道这月商城在哪里,想来十分重要,时隔那么多年,星海仍想把它要回去。原来涵熙和夏家大哥商议的是国家大事,我派小妮去偷听,倒显得多心了。
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么说,要开战了?”
涵熙微微摇头,道:“没那么快,但也不会太久,这一仗迟早要打。”说着,嘴角慢慢上勾,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茶还是午后沏的,早已凉透,涵熙发觉得迟了,茶水入口后才皱起了眉。
我猜他还有话要说,便没追问打仗的事,静等他自行开口。
但他接下来说的,却是一件我已经知道的事——不,应该说我们都只知其中的一部分。
“只是,母皇近日来身体欠佳,在政务上有些力不从心,已有立备主的意思。”涵熙停下来,等着我接口,我思索一番,只好顺着他说道:“三公主为人和善大度,母皇视为掌上明珠,看来这备主之位非她莫属了。”
涵熙闻言看过来,眼神有些异样,我忽然想起那天,我抬头看见“佐君府”三字时他的反应,同样的不自在的感觉。。。。我只是一时的失神,再看时他眼中已是一片柔和:“母皇心里虽早已有了人选,但也不能违了祖制,没有婚嫁的公主是没有资格当备主的。所以,母皇现在最关心的,是能否即刻招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这样,大婚的日子,也就是册封备主之日了。”
从他这番话里,我听出的最直白的意思就是,三公主要当备主就得先找个人嫁了。可是,如果要赶在两个皇朝开战之前大婚,就显得有些仓促了。
“那。。母皇是否已经有了驸马的人选?”
“还没有吧。。。不过,我倒是有了举荐之人。”涵熙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顿时,我心中一片通明,问他:“你是说我哥?”
涵熙目光柔和似水,点头道:“没错。”
那日,夏墨殇没有说的事,就是这一件吧。他早就知道了,却没对我说。是他不愿做驸马,还是。。。。
涵熙见我低头不语,又接着说道:“你哥与我自小相识,人品能力自然是一清二楚,三妹有他辅佐,母皇一定放心。再者,你哥早该成家了,像他这年纪,许多人都已儿女成群了。”
他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想到总是心事重重的夏墨殇和明朗洒脱的夜龙吟配成一对,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和谐。所以我犹豫着说:“哥哥的婚事,还是要娘来作主,而且也要哥哥自己愿意才行。”
涵熙沉吟片刻,微叹了口气,道:“好吧,过些日子我向母皇请旨进京,跟岳母大人商议下这事,这几天你就帮着劝劝你哥吧。”
辰渊诸位皇子,成年后都会出宫前往各自的封地,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随意回京。不过,他们私底下有没有偷偷摸摸地回京,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稍想了下,只有先找时间问问夏墨殇的意思,才能答复他,便说:“那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提吧。”
涵熙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我带入怀中,轻轻拥着,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我忍耐不住,抬头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惆怅,继而掩饰地笑道:“没有了。很久没听你弹琴,弹一曲给我听好么?”
我一惊,赶紧埋下头去,装作撒娇地说:“不要不要,都过晚饭的时间了,再不吃我要饿死了!”为了配合自己说话的语气,我故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半响才抬起头来。
涵熙双唇微微分开,合拢时轻咽了下,喉结上下滑动,脸上没有惯常的笑容,眼神倒似有些发怔。我轻唤他一声,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涵熙听到我唤他,回过神来,转过脸去说:“那就先吃饭吧,我也在这吃。”
只要别让我弹琴,他想留下来吃饭就让他吃吧。我悄悄地吸口气,扬声把小妮唤了进来,让她去吩咐饭菜。涵熙不忘让她差人去夕园知会一声南宫毓灵。
不一会儿,饭菜就端了上来,涵熙举箸笑道:“今天我也尝尝小莜专属厨娘的手艺。”
有他提了这个话题,这顿晚饭倒没想象中的沉闷。天色暗下来,丫鬟们把屋里屋外的灯都点上了。我看着坐在一边喝茶的涵熙,担心他还记得弹琴的事,暗自想着应对之策。
却不想,涵熙突然放下茶杯,走过来拉起我的手道:“今晚早些睡吧!”
待我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拉进内室坐在了床上。我诧异道:“现在睡也太早了吧?我睡不着啊!”
“累了就睡得着了。”涵熙挨着我坐下来。
看他一脸暧昧不明的温柔笑容,手也揽上我肩头,一个不好的念头涌现出来:他、他、他不会是要在这里过夜吧?!!
“我睡着了会踢人。。。”有些底气不足地试探。
“不会啊,以往只会搂得我喘不过气罢了。”
听他略带了沙哑的声音,在我耳旁私语,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真想一把将他推开。
“等等!”按住那只拉扯腰带的手,低头道,“先把桌上那蜡烛灭了。。。”
涵熙闷声一笑,站起身去吹那蜡烛。我扬起手,运气于指,隔空打在他颈后昏睡穴上。黑暗中,涵熙慢慢向后倒来,我伸手扶住他,把他放倒在地。
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脸,确定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后,我总算松了口气,脱了外衣随手一丢,扑倒在床上。软软的被褥压在身下,蹭着格外舒服,忽然侧过头去,看到地上昏睡着的人,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好歹我也是个妖,不盖被子也无妨,但他这凡人身躯,在春夜里冰凉的地上睡上一夜,怕是要着凉生病了。
抱起一床被子,妥贴地盖在涵熙的身上,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叹息一声,重又爬回床上。
没了被子,索性把枕头抱在怀里,翻身朝里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五更天。我揉了揉眼,撑起上半身往床下看去,地上那位仍好好地睡着,连身都没翻。我探出身去,把那床被子捞了起来,往自己身上一搭,又伸出一条腿挂在床沿,做出一副极没睡相的样子。等了一会儿,地上仍是没有动静,百无聊赖,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屋里已是一片光亮。小妮端水进来,我问她涵熙几时走的。
小妮一边绞着帕子,一边笑道:“小姐今天起得晚了,大殿下走了好一会儿了呢。”
“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没有。。。哦,对了,有问过风郎中几时再来。”
我微微点头,接过小妮递来的帕子,看她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知她定是想歪了去,也懒得跟她解释,任她笑去。
下午,风青出依旧来我的琴瑟居燃炉煎药,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只是,来的时间一日比一日迟,我疑惑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却不知该不该问,担心只是因那旧疾所累,问明了又帮不上忙。
直到一日下午,我等了许久还不见他来,便靠在榻上小睡了会儿。待我醒来,仍不见人来,才有些不安起来。回内室换了身素雅些的衣裙,我匆匆离开佐君府,往风家别院而去。
远远地,我看到那别院的门大开着,心里咯噔一下,疾跑几步推门而入。恰在此时,门内一青一灰两道人影从头顶掠过,待我转身回到门外,那两个身影已往城门去了。顾不上四周围诧异的目光,我施展出掠空术,直追而去。
以往只在水面上滑翔,还从未在陆地上试过这掠空术,难免有些生疏,相应的,速度也比期望的慢了一些。等我追到城门外,那两道身影早已不知所踪,颇有些懊悔自己修炼不勤。再看眼前,护城河旁就这一条路,分岔口不知远在何处,如果我的速度够快,也许还能追上他们。这么一想,也不再犹豫,赶紧施展掠空术继续追。
渐渐地,路人变得稀少,待我重又看到那两道身影时,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那着灰色郎中褂的是风青出,他身前的青衣男子倒未曾见过,脸被挡住一半,依稀有几分姿色。乍一看,我还当是女扮男装,但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却是男声没错。
此时,他二人不知为何停下了追逐,站在那里争辩,并且渐渐动起手来,似在抢夺着什么。我本想上前帮忙,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风青出竟是会武功的!但转念一想,他既是那人,便不止会几手医术了,会武功又有什么奇怪的。只能说我反应迟钝,这些日子居然没想到。
我在这边草丛里托着下巴东想西想,那边的两人已经打成了一团。风青出招式出得很快,青衣男子一时间只能躲闪,不能还击,一不小心吃到一招,便很夸张地尖叫起来。那声音,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撒娇,饶是我隔了一大段距离,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隐隐感觉到,这回风青出惹上大麻烦了。
果不其然,那青衣男子已经适应了风青出的攻势,躲闪间渐渐有了反攻之势。忽然,他妩媚一笑,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动作。顿时,我明白了那种怪异来自何处!
他是一只妖!同为妖类,法术的起始动作自然相差无几,我怎还会认不出来?!
只见一道红光激射而出,在青衣男子操控下,缠绕住了风青出。那红光有吞吐之象,竟像火舌一般舔舐着受困之人,我大惊之下,再也藏匿不住,从草丛中飞奔而出。
旁边就是河,我冲出来的同时,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驭水术。两股水柱冲天而起,横扫千军,打得两人皆扑倒在地,风青出周身的红光尽数散去。很快,两人都爬了起来,青衣男子面有恼色,看到我后愣了一下,复又挥手疾射出几道红光,故技重施妄想将我也困住。我冷笑一声,抬起被火舌纠缠舔舐着的右臂,凌空一抓,一道水墙横空出世,自我们右侧倒卧下来。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我浑身是水地看着面前翻滚不止的青衣男子。
杀心已起,勒在青衣男子颈项上的水草,在我的操控下越收越紧,连风青出在一旁推我都没有发觉。
“姐姐,饶命!”青衣男子承受不住,咬着牙向我求饶。
我充耳不闻,依旧收紧那根水草。风青出眼见我陷入杀伐不能自拔,无奈之下只好在我颈后劈下一记手刀。
很快,我就醒了。那青衣男子喘过气来,泪流满面地爬到我身边,捉住我双脚说:“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此时,我已平静下来,见他原本阴柔妩媚的脸,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对方才自己的狠厉感到有些不解。可是,他这一口一个“姐姐”地乞求是怎么回事?
仔细回想,好多天以前,我在河边喝茶。。。。
莫非他是。。。。
“你、你是那红衣少女?”
“是啊!姐姐你记得我了?”
“你!。。。”看他一张男人脸,再回想那天那娇憨的少女,我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问,“你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咳咳——”
我转过头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某人的胸膛上。。。
我双肩一抖,却听他说:“夏皇妃,有些事,你是不是也该交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