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雨》白锡月

5、业火涅槃

　　这温柔的动作，是不是在哪里......
　　那时，他没有父母，没有姓，没有名，没有身份地位。
　　“你个死小子，干这点活累死你啦？！”在一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下一刻，他的身上便多了几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对不起对不起！”他跪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响，眼泪顺着他沾满泥污的脸庞落在地上：“今天的活一定会按时按量完成的！大人请放心！”
　　“呸！放心个屁！你看看别人，一次能搬多少砖，你呢？！一次两三块顶个屁用啊？！”那男人吼完，还不过瘾，抬起脚狠狠地踹向他骨瘦如柴的身体。
　　他被踹得连着打了几个滚，好不容易才停住。他双手撑地，嘴里包着血腥味，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那年，他六岁。
　　砖块对他瘦小的身体来说太过于沉重，三块早已经是他极限中的极限。
　　他踱步到堆得像小山似的砖堆前，抽出了三块。
　　沉默一会。
　　咬咬牙再抽出一块。
　　他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劲，才摇摇晃晃把它们抬了起来。
　　还有很多在这里干活的大人几次想帮他，却又不敢帮。
　　谁也不想吃鞭子。
　　他蓄着眼泪，咬着下唇，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
　　快到了，还差几步。
　　他正想加速跑过去，却脚下一滑。
　　这里连下了几天的雨，地面湿滑无比，刚才他又是急于加速，步子乱了几拍，加上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
　　他的脸深深地埋进了稀泥里，砖块也从手中飞向半空。
　　“啊！！！！！！”
　　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透过了厚厚的泥巴，听到的人无不为之打了个寒颤。
　　砖块砸在他的右手上，食指到无名指的三根手指立刻被砸得血流不止。
　　他哭叫着缩回手，抱在心口上，身体痛苦地扭曲着。
　　这三根手指被砸得严重变形，加上平时干活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疤，让人看了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手。
　　一名妇人见状，放下手中的活计，飞扑上来，把梵笙小小的身躯抱在怀中，扯着嗓子喊道：“这孩子不能再干了！本来年龄就小，造孽呢这是。”
　　喊完，她低头在梵笙额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没事没事，不哭了啊...”
　　闻言，他哭得声音更大了。
　　周围陆陆续续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
　　“干什么呢？！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那执鞭的男子远远的吼了起来，吓得那些围观的人立马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可是那名妇人还在原地抱着他。
　　“你！干什么的？！干活去！”“这个孩子手伤着了，大人您行行好赐个药吧！”
　　“切，他伤着又不是你伤着，管这么多干什么，干活去！去去去去！”
　　那妇人用担忧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犹豫着把他放下，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退到一边。
　　他像极了被猎人开膛破肚后还没断气的小兽，两只眼球惊恐得几乎要瞪出来，嘴里不停地念叨：“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男人斜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思量些什么。
　　他本来就已经有几天没吃一口饭，加上过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手上剧烈的疼痛，他已经晕晕乎乎有些意识模糊了。
　　“混在尸体里，烧了。”那男人轻飘飘地说完，向两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不要！求求你！我...我还活着.......”听到那男人的话，他立马醒了一半，挣扎着站了起来，跑了几步又跌倒在地。
　　“本来干活就不怎么的，在我这里混吃混喝这么久，早该去死了。”
　　“畜生！还有没有人性啊！”那妇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去抓他的两名侍卫，把梵笙楼在怀里。
　　“本来就是个孩子，还派这么多活给他，现在又要杀了他，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哎哟，我说是谁呢，刚才怎么没认出来呢？这不是东方大小姐吗？”那男人做出夸张的表情：“真是怠慢了啊，东方大小姐来这里多久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嘿呀，早知道就应该给您设个宴来欢迎您！哈哈哈哈哈哈.....”
　　这男人笑起来特别难听，护着他的这名妇人的脸色也在他的笑声里越来越难看，指节骨咯咯作响。
　　“你几个意思。”她的声音里净是强忍的愤怒。
　　“好玩罢了，那曾经威风凛凛的东方家，没落后家中的人竟然一个个是这个下场...”未等男人说完，就已被那东方大小姐掀翻在地。两名侍卫见状，丢下梵笙想来救主，却又被东方大小姐身上爆发出的一道灵波掀飞，倒地后口中狂喷鲜血。
　　“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啊？”东方大小姐一脚将那男人的脸踩在脚下，微微俯身道：“没错，东方家是没落了，那又如何？！我东方家永远都会比你这种富豪家族高一等！你们，是凡人；而我们————”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这张脸，扬高了声调：“我们是真正的贵族，是离天界最近的贵族！”
　　“真是...不就是在推翻我东方家时叫的比较响的狗吗？怎么还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东方大小姐的脚下再一用力，那男人顿时七窍出血，大喊求饶。
　　他和围观的人一样...惊呆了。
　　“东方家不是那十几年前...”
　　“没想到东方家还有活着的人哟...”
　　“............”
　　“大家别再这里愣着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东方大小姐挥挥手，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见状，一群人犹豫一会儿，不知是谁带了头，人们便如黑压压的潮水般，推到围墙和大门，不一会便无影无踪。
　　“怎么不走？”东方大小姐看着他，温声道。
　　“走啊！”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着急。
　　“谢谢......”他怯生生地说。
　　“...”东方大小姐抿着嘴笑了，十分好看，说道：“没事。”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有人来了，你再不走回头就走不了了。”
　　“嗯...”
　　“记得找人去治你的手。”
　　“嗯...”
　　“走！”
　　闻言，他拔腿就跑，没有敢回头。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梵笙的回忆...时间线是过去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