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烧了我家的孤儿院》再燃一盏长明灯

29、无名病(7)

　　二、无名病(7)

　　因为白子婴对这个传说中的小商品似乎很感兴趣，三人没怎么耽搁，直接驱车到了苏杭说的十字路口旁。
　　白子婴和苏杭两人先行下车，径直拐进一旁配色耀眼的商业楼。拓淮煜则意味深长地目送他们的背影，然后“找地方停车”去了。

　　“哎小白，你把手机藏哪儿了？”苏杭瞥了眼身后已经开走的好找车，凑到白子婴身边跟他说悄悄话。
　　白子婴也没躲，歪头看她一眼，老实答到:“驾驶座后边儿。”
　　苏杭“哦”了声，又缩回来:“那你说拓哥会不会知道我们偷听他说话啊？”
　　白子婴耸肩:“不好说。”
　　“怎么讲！”
　　“我们表现得这么明显，他猜不到才有鬼。”
　　“啊！”苏杭那双大眼忽闪了好几下，紧张之情不言而喻，“我们表现得很明显吗！？”
　　而白子婴呢，没忍住，笑出了声。

　　“喂！”苏杭握着拳头晃了晃，但想起这讨人厌的身上有伤，又打不下去，“你骗我！”
　　她作势要打，白子婴便止了笑，正经道:“我骗你干嘛？”
　　“那你笑什么！？”
　　“哼，我笑你这么怕他。”
　　苏杭撇嘴:“我那不是怕他，我是怕他知道我们在偷听。”
　　白子婴学她撇嘴:“他知道也不会怎么样的。”接着，他就被琳琅的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哇！你说的就这些？看起来还不错哦！”话还没落便三两步走到摊位上挑捡起来。

　　“你！”以为他在故意转移话题，苏杭气得学着他翻了个白眼，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你是有恃无恐的，我可是被拓哥吓了两天呢！两天！”

　　“那你还是怕他啊。”拿着个毛毡的小兔子晃了晃，他转头跟苏杭解释，“真的没事，不都跟你说了嘛。你拓哥，怎么样都要甩开我们去某个地方取东西，所以，他反而还要谢谢我们给他机会，配合他工作呢！”

　　“真的吗……”苏杭转过身背靠墙皮，“可我还是觉得……哎！小白你干嘛拿那么多呀！小时候没见过？”

　　又蹲到另一个摊位上，怀里还抱了一窝毛毡兔子的白子婴仰头看她:“昂，对啊，没见过。”

　　“昂，还对啊……”
　　真是理也不直气还壮，哪有人小时候没见过的，满大街都是。然后苏杭就看着白子婴拿了一罐，一大罐，彩色的，橡皮泥……揣到了袋子里。
　　我去，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富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见他还要再揣一罐，苏杭忙上前阻止:“我说小白，一罐够你玩好长时间的，别再拿了哈，乖。”
　　“嗯？”白子婴纳了个闷，“谁告诉你我用来玩的，这东西做内脏器官人体构造可比塑料制品舒服多了，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干。”见她一脸菜色，白子婴又补了一句:“怎么的，你小时候没玩过？好惨哦。”
　　苏杭那个恨啊:“我！我觉得你！”……

　　“苏……苏杭，你是苏杭吗？”

　　突然被叫了名字，苏杭猛地一转头，一位瘦瘦高高的中年女性轻轻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问到:“你是苏杭吧？”

　　下意识和白子婴对视一眼，苏杭便从他眼中看到了警惕，她忙抬手安抚，白子婴却错开她的手迈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但苏杭也没太在意，因为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面前的中年女性身上——县城、认识自己、气质有点像老师……老师……“啊！”苏杭有点激动，“你！您，是冉老师！您是冉老师吗？”

　　面前的妇人欣慰地点点头，苏杭便欢快的扑了上去:“天哪！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还能再看到您，几年了？十几年了？！您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有气质。”
　　“就你小嘴巴甜。”瘦高妇人轻点她鼻子，“没变你还不是没认出我。”
　　“嘿嘿！”苏杭挠头，“我这不是老了眼睛有点花嘛，但也是下一秒就认出来了呀！就一秒！”她顿了顿，“您呢！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妇人宠溺一笑:“你们都是我看着……”她愣了一下，偏头看了看白子婴，笑到，“这位是……”

　　“啊，那个，我领导……”苏杭回头冲白子婴呲了呲牙，“来县城玩的~”
　　白子婴轻皱了下眉，冲那退休教师模样的妇人微笑颔首，那妇人推了推滑下来的镜框，也回以微笑:“抱歉，还以为先生是……”

　　“啊哈哈哈哈哈哈！”苏杭立刻打断了下面的话，虽然很不礼貌，但她有点怕，“那个，老师，您，来这儿，买东西啊……”太废话了！

　　妇人弯下眉眼:“你还是一点都不会绕弯子啊，挺好的……”她又瞥了眼苏杭身后的白子婴:“就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吗？”
　　“咳！老师！这位真不是！”

　　“杭杭！”
　　“啊？”
　　冉绒越却忽然吱唔起来，左手不自觉搭上自己的右臂，言语中的情绪好似也不怎么稳定:“老师……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了，老师……想跟你谈点事。”

　　白子婴在苏杭身后立了半天，无聊到了极点，听那妇人这样讲自然求之不得。刚往脚底下抹了油……
　　“先生既然陪在杭杭身边，不如一起听听？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话落，她也没等白子婴回话，径直走了出去。

　　苏杭阻止不成，只得冲他尴尬一笑，小声说了句“抱歉”。白子婴歪头，悄声道:“不客气，请我吃饭就行。”
　　苏杭深呼了口气……

　　商业楼旁的小餐馆里
　　三人面对而坐，相顾无言……啊不是，是苏杭尴尬，白子婴拆兔子，冉绒越喝茶……

　　时间过了良久。“老师……那个……”实在憋得难受，苏杭试探性问到。

　　冉绒越终于抬眼看她，然后，缓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陶瓷与玻璃“铛”的一声相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杭杭。”她道，“我想跟你谈谈，关于毓颜的事……”刻意忽略苏杭一瞬间的僵硬，她接着道:“我怕以后再没机会见面，也再没机会能这样……呃……有时间好好聊一聊。”

　　白子婴捅了捅开始神游的苏杭。

　　“杭杭，有些事情……你现在这么大了，我觉得，你有能力接受了。”
　　白子婴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冉绒越的目光游离一瞬，闭了嘴。苏杭则打了个激灵慢慢回神。

　　接着，冉绒越又抬眼，直视着面前的苏杭:“杭杭，关毓颜失踪前有段时间，曾经主动找我聊过天，她说她生病了，病的名字叫——喜欢你。”

　　“哈哈，您说什么呢……”只此一句，苏杭已经慌得不行了，“您，您说什么……”

　　冉绒越不顾她的反应，继续道:“接着，她的母亲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跟我要求，把她的女儿调到别的班去。”
　　“呵。”她叹了口气，“我原本还在想，一个7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叫喜欢？可没想到，一段时间之后，毓颜她再来找我时，身上就多了几块异常严重的淤青。”

　　“淤青？”白子婴迎上冉绒越疑问的目光，“具体在什么位置，成什么形状，颜色是什么样的。”

　　“啊……那个，我领导是个医生。”苏杭恍惚间还帮他解释了一下。

　　冉绒越的嘴角抬了一下，缓缓摇头:“毓颜说，那些伤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就在……”她撸起自己右臂的袖子，点了点消瘦的小臂，“就在这里……”

　　“为……什么……”

　　冉绒越没敢再看苏杭，她拿起面前的茶杯，咽了口翻涌而来的情绪:“她的原话是‘我决定想她一次，就掐自己一下，如果疼的话，我是不是就会放弃想她……’”老师，我是不是没救了……
　　她深吸了口气，艰难到:“那时我才知道，她‘病’得，有多重……”接着，她的语速焦急了些:“我想了很多，觉得这件事情最不能让她的父母知道，虽然她的母亲曾经显露过疑似知情的反应，但除了这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最后……她好像，也看出了我的无能为力，笑笑说‘您能听我聊这些，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您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忽略我的想法，就这一点，您就不需要自责了……昨天，她约我去抓萤火虫了，我很开心，但也……我觉得我是时候得，离她远点了……您也看到了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她，毓颜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才7岁……我听着操场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再看面前跟他们一样大的毓颜，我……”缓缓吸了口气，冉绒越缓和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她继续道，“再之后，就传来她病逝的消息……”

　　白子婴狠皱了下眉头:“病逝？”他又转头看向不住发抖的苏杭，“她不是失踪了吗？”

　　“可……学校接到的通知就是病逝啊！”冉绒越也看向她，“杭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两人的质问，苏杭死命皱着眉头，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来，咬牙颤抖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于此同时，拓淮煜也在车里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20分钟前，拓淮煜因着两人的小聪明，脱身来到附近的警局取刘文华发给他的录音笔。

　　从片儿警手里接过牛皮纸袋，他退回到车里。仔细翻看一圈，确认没有其它痕迹后，抬手拆了塑封。然后，他轻吸了口气将手探到里面，把那根折磨了他一个晚上的录音笔掏了出来。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根银灰色的录音笔和他得到的那根在外貌上的差别相当之大，磨损程度更没有他那根严重。而且看起来，似乎都不是一个年代的东西。

　　可是这一根，又几乎是伴着李星桐同时出现的，说是和他没什么关系拓淮煜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不过好在这一根已经修好，不用胡乱猜测里面的内容。

　　接着，拓淮煜又将手里的录音笔从头到尾观察了一圈，才拿出刘文华一并送来的耳机听了起来。

　　起初，耳机里的杂音还比较多，渐渐的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却大多都是年龄不大的青少年，又零零散散的似是分布在不同地方。
　　突然，“咔嗞”的一声，一个软软奶奶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悄声讲到:今天，从老师的小兜兜里拿出这个小玩具~呃，老师不让我们动，但是这个小玩具可以留下我们的声音耶，李东东你先来，来嘛~
　　录音笔似是换了个人握着，他也悄声到:那个，那个，我们这样不太好吧会被老师骂的，会饿肚子的，我，我有点怕……
　　又是第一个声音到:没事的啊~就说一说想要什么嘛~万一老师能听到呐~老师那么好，肯定会……
　　第三个声音到:那！我先来！我想回家！我想麻麻了！

　　有了第一个，后面便是接踵而至的声音:
　　我也是！
　　什么时候能回家！
　　想回家！
　　回家……

　　拓淮煜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让这群孩子想见妈妈见不到，怕老师打骂不给饭吃，并且不能回家。
　　第一，可能是某所不太人性化的小学;第二，或许是学生在做集训活动;第三……拓淮煜和白子婴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那就是——孤儿院。
　　但这个孤儿院的存在可能跟我们熟知的那些大不相同，因为它涉嫌诱拐、贩卖儿童，甚至还贩卖妇女和内脏器官……但曾经被白子婴付之一炬，半点也不剩下，后又有衡阳警方携拓慨白邙将其其他窝点尽数打掉，才换来之后几年间失踪案的大幅缩减……

　　拓淮煜盯着手心里的录音笔紧抿双唇，可如果，事情真的如白子婴之前所言，“他们”又死灰复燃，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他要怎么保护白子婴不再受牵连……可，当下的问题是，李星桐和白子婴曾经交流过什么他不得而知;刘文华是否真的是9.11联合贩童案的知情人他也不得而知;拓慨，他的父亲，手里还握着当年多少信息他也不得而知，他唯独知道的是，现在，他没有任何线索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当年的那些线索，又有多少能在如今，为自己所用呢？

　　拓淮煜兀自惆怅，此时，车窗外，一位妙龄女子领着一个5、6岁的孩童飘飘悠悠走来，走过拓淮煜的身旁。
　　那孩童奶声问到:“大姐姐，我们要去哪儿呀~”
　　那长相文雅的女子晃晃他的手温柔回到:“宝宝刚刚迷路了，姐姐把你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