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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剥皮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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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剥皮客(2)
“啊啊啊!要死,早知道会遇到……唉,我眼巴巴跑去干什么!怎么就这么寸,我……”一脚油门踩到底,破*鞋顺着笔直的高架桥飞驰了半个小时。
悠扬的车载电话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来飘去,白子婴却烦躁得只想砸玻璃。
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脑海里的那串号码。他秀气的眉毛不由紧皱在一起,接着车载显示器上就多出一道深深的水印:“喂?张梓琳,我不是说过没事别给我打电话吗?”
电话那头,学生气颇重的小助理推了推厚得一批的眼镜,坚持不懈道:“但是……”
“有事也别给我打!!!”
“好的前辈,我知道了前辈。”
听似逆来顺受,实则无所畏惧的声音让白子婴更加心烦:“别再叫我前辈了,谢谢合作!我有那么老吗?!不就考研比你早了一年吗?!”越说越气,他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约有一分钟,烦人的车载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白子婴连个余光都不想给它,接起来就是一顿言语轰炸:“有屁快放!再叽叽歪歪一个我立刻让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婴婴?”
熟悉的称呼让白子婴脑袋轰一下炸了锅,混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刚刚那分外难听的说话方式,他不由得气弱:“哥?怎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拓淮煜倒是没有一丝生气:“没事,我一会儿到局里拿资料,之后想去找你……”沉稳温柔的声音沉吟一瞬,后面的话却小心翼翼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瞥了眼那熟悉的号码,白子婴不禁细细摩搓方向盘上排布杂乱的纹理……一起回家吗?得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婴婴?”
“啊?好!好啊!那我就在解剖室等你。”
三维立体环绕音响在耳边轻轻“嗯”了声,率先挂断了电话。
白子婴刚松口气,车载电话又一次响起,他猛然间惊奇的发现,自己这两天就没消停过。
打断那熟悉又陌生的手机铃声,对智能机器一向赞赏有加的白子婴第一次想用回BB机。
“尸体已经送到。”电话那头的张梓琳又推了推厚的一批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学长,您刚刚这样说话很不礼貌,您现在是研究员,我叫您前辈是表达对您的尊敬。并且我觉得您不应该随便挂我电……”滴滴滴……
白子婴狂躁地揉了揉头发,气得差点在高架桥上蹦迪,用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了想把这位聒噪的小助手拉入黑名单的冲动。
在他盘算着怎么把张梓琳先杀后歼的当口,破*鞋顺着路沿转了个弯,稳稳停在了刑侦科门口。
和看门的老大爷认了个脸熟,白子婴迫不及待的钻进自己的解剖室,毕竟这里才能洗涤他备受折磨的神经。
话说张梓琳废话是真多,办事却是真痛快,在白子婴关了手机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已经摆好一应用具和尸体,等着白少爷临幸。
白子婴象征性的穿了个白大褂,一如既往地拒绝了张梓琳递来的胶皮手套:“你今天不用出去了,看着。”
不理会他错愕的表情,白子婴一手掀起让他糟心的白布,一手摸向一旁的工具托盘。
看到自己尊敬的前辈拿起解剖刀,张梓琳也一如既往地劝解到:“学长,还是戴上点手套吧,今天是高温灼烧尸*体,会有一定有*害*物*质*沉*淀。”
可白子婴根本就不是听劝的人,前几次还会耐心的表明自己是在感悟人生真谛,后面就直接听不到你说话了。
比如说现在,张梓琳话音还未落,他就已经伸出左手结结实实的按住了烧焦人的颈部:“死者为成年男性,30岁上下,初步判断死因为烧死。尸体出现小部分僵直,但烧死者的僵直是高温引起的蛋白凝固不能算尸僵,目前很难通过尸僵判断其死亡时间。”
“而且……通过肌肉僵硬程度判断,死者死前曾发生强烈的全身性痉挛,因此尸僵现象并不明显。啧!所以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先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无力挣扎,再被丢进火里的。”
“这样看来,这人意外死亡的概率就很小了……”
“哎!”白子婴忽然退到一旁,用下巴点了点盯着尸体都能发愣的小助手,指使到,“帮我把这位仁兄翻个个儿。”
突然被点到,张梓琳愣生生地点点头,显然还没醒神,却还是按着白子婴的话,走上前翻动尸*体。
看着小助手任劳任怨的背影,白子婴突然福至心灵,冒出个良心发现般的念头,这些年他从来没让张梓琳碰过尸体,甚至观摩的机会也少的可怜。
可就连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人都能说不见就不见,面前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做到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呢……
张梓琳给他翻了尸体,下意识瞅了眼还在等的白子婴,却被他阴沉的目光吓了一跳。
“前?学长……”
眼神不受控制的闪烁了几下,白子婴微微低下头,走上前继续感受烧焦的肌肉纹理。他的手指细长,略微能看到突出的关节,抚摸在黑红的肌理上,竟有种安慰情人的暧昧感觉。
张梓琳随着白子婴的手,在烧焦的肌肉上游走了两圈,看见它蓦地停下,举起锋利的解剖刀在脊椎位置一滑而下。
似是确认了什么,修长的手指又伸到死者头部寻摸一阵儿,接着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末了,殷红的嘴唇缓缓张开来,像是要宣布什么神圣的大事一样:“张梓琳!去给我检验一下这里有没有□□。”说着,白子婴从焦尸头部取下一些粉末递给他又在走神的小助手。
这次张梓琳回神很快,他稳稳推了把眼镜,接过试管走向一旁的实验室。
约摸十几分钟,他从实验室探出头:“学长,沉淀了,确定是□□。”
“那没错了,这人居然被人用老方法剥了皮,怪不得一点皮肉组织都没留下。”白子婴的眉头缓缓锁紧,“被害人从被剥皮到被放入火中时间不会超过3两分钟,但火势太大要想查出这位仁兄的身份,估计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
“剥?剥皮?凶手为什么要剥他的皮?用这么老的方法?他是得罪什么人了?还是……不是,学长您怎么确认就是剥皮呢?要是……”
“闭嘴!”白子婴打断了小助手的废话,“这人的手法,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小时候见过有人用这种方法惩罚罪人,被惩罚的人大都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不过这位仁兄到底是做了什么呢?”似乎想起了什么,白子婴忽然停下话头。
听得正起劲儿,张梓琳疑惑地看向不再言语的白子婴,想要继续询问的时候,解剖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围在解剖台旁的两人同时直起身子,茫然的看向来人。
刚进到解剖室,拓淮煜就看到两个贴得极近的人围着一具“仁兄”讨论得火热。但解剖台离门口有些距离,还有大型器材的遮挡,利弊权衡之下他只能出声:“婴婴?”
通过这声亲昵的呼唤,张梓琳瞬间就晓得来人的身份了。
拓淮煜,据说是学长的哥哥,旁边刑侦部门刚从国外请回来的刑侦顾问,关系大到一个电话就把老部长挤了下去,现在局里除了刘局没人敢说他一个不字。
档案室的几个小姑娘见过他以后,对他的评价更是整整齐齐的好。
现在一看,这人确实是个典型的温柔公子哥,可怎么看也和学长长得不一样啊……
张梓琳虽然脑补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面上依旧不显,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苟且。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这还没完事……”
气氛有那么一丝丝的诡异,张梓琳抬头看了眼拓淮煜,又瞥了眼白子婴,就这一眼,他清晰的看到白子婴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看到他最尊敬的学长,一挥手,又把自己赶了出去。
张梓琳走出解剖室,想了想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只好像从前一样蹲在解剖室门口。
原本门口大爷家的大黄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出来,蔫蔫的正不知如何是好,猛然见这位呆呆的小哥又被赶出来和它作伴,欢快的扑到他身上蹭来蹭去。
大爷从监控室探出头:“呦,小伙儿,又粗来啦?咱还以为恁今儿个不粗来了捏。咱大黄等半天了呦!哎!可稀罕你嘞~”
张梓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翻话,只好按下欢脱的金毛,等白子婴把他放进去。
目送这位仰慕自家弟弟的小助手出了解剖室,拓淮煜反锁上门,在自家弟弟紧张的注视下一步步靠近。
“婴婴,几年不见,想不想我?”他回望着白子婴一字一句问到。
白子婴下意识握紧解剖刀,闭口不言。
看着全身绷紧的弟弟,拓淮煜忽然温柔的笑了:“婴婴,我来给你送材料。”他扬了扬手里的一沓文件,无意间向锋利的解剖刀靠了过去。
白子婴猛地缩回手,面色发冷的看着面前这人。
盯着看了这么久,他还是搞不懂这个离开了几年的哥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这个事实让他脑袋乱成一团。
理智告诉他有些危险,可感性告诉他不必防,不会受到伤害。
“怎么了婴婴,我脸上有东西吗?”拓淮煜低下头,白子婴双眼里的自己清晰可见,“嗯,看来是没有……婴婴这么看着我,应该是想我了吧。”说着,他又自顾自翻开手里的资料:“我们翻看了仓库的监控记录,发现死者和今晚的值班人员不是同一人,不排除替死鬼的可能。”
“不会是替死鬼。”松开解剖刀,白子婴转过身背对拓淮煜,微卷的发缓缓垂下遮住小半张脸,“凶手下刀,快狠准,让我想起了……剥皮法,和那个人教的如出一辙。就是这位的刀功不太行,切到肌理被我摸出来了。”
温柔的笑容一瞬间僵硬,拓淮煜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方形纸盒,又克制的放下手:“不要想了婴婴,尸体先让那孩子处理一下。我们回家?好吗?”
白子婴蓦的转身,仰起脸,仔细描摹眼前人有些陌生的脸,却发现,那些记忆中的温柔痕迹一直都在。他忽的扯了下僵硬的嘴角,缓缓回道:“好啊。”
话音未落,他看到拓淮煜古潭一般的双眸,荡出了一两片涟漪。
终究,他们谁都离不开谁。
有人愿意收到愚弄而有人不愿意,他们愿意怎样都不需要有证据。
——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