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剥皮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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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剥皮客(1)
“嗡！嗡！嗡！”“嗡！嗡！嗡！”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无数回，见没有任何人关注，又自动归于沉寂。
“嗡！”“嗡嗡！”
这次仿佛急切了许多，在偌大的客厅里空空落落地响着，却依旧不见有人出现。
“嗡嗡嗡！嗡嗡嗡！”
孤独的手机还是执着的响起，不断摩擦人的耳膜……
忽然，阳台一角坐起一个凌乱的青年。他努力撑着自己晃晃悠悠的身体，精致的脸颊抬起一个性感的弧度，微微上挑地双眼还未完全睁开，迷茫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像是和身下的躺椅斗争了许久，青年宽大的家居服滑到臂弯，就连本来服帖的微卷短发也炸起一片。
夏日清晨的阳光打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托显出的干净气质和他充斥着怨念的下床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光脚走向客厅，以六亲不认的姿势坐到沙发上，拿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口，终于按下接听：“喂！我说没说过非工作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刚才躺下，再有事儿不能晚点说！？”
“……”
“喂？出个声儿！”
话到此处，手机那头似是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在青年临近爆发的点上，稳稳答了句。
“是我。”
熟悉的嗓音伴着窗外清脆的鸟鸣闯入耳蜗，白子婴猛地起身，“哐——”的一声，可怜的水杯也应声而碎。
声音传到大洋这边，让拓淮煜心头一颤：“婴婴，怎么了？！没事吧？！”
“啊，没，没有。”白子婴尽量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啊，那，那个，你要回来了吗？”
“是啊，已经在飞机上了。我很想你……”
白子婴蓦的鼻子发酸，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便传来空乘小姐温柔的声音：“先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将手机关机，以防出现危险，谢谢您的配合。”拓淮煜将隐隐的烦躁压下去，握着手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清秀的空乘小姐回以礼貌地微笑，转身，去提醒另一位乘客。
待乘务人员走远，拓淮煜又将手机放在耳边，斟酌良久才缓缓到：“等我……”回复他的却是一阵忙音。
他看着黯淡下来的屏幕露出一抹苦笑，在空乘小姐的又一次提醒后，无奈关了机。
……
听到那头的女声，白子婴几乎是立刻挂断了电话。
没有任何防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质问，想像从前一样，向那个温柔的人哭诉他的种种不满。可是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人一声不吭出走的背影……
一开始，他以为拓淮煜只是心情不好出走几天，可是一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无论他怎么挖空心思地找也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突然一通电话就说要回来。
把他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G市中心机场
五年的时间，拓淮煜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里再没有一丝波动，只有放在心尖上的一点光，安静的陪着他。
他低头，凝视着手机屏幕里笑得腼腆的少年，古潭一般的瞳孔沁出一点光亮，抬脚坐上了回十三号公寓的车。
不过几年光景，曾经寂寥的街道已经车水马龙。拓淮煜想着那人，孤独一人看着这条街的宁静逐渐逝去，不管是于他于自己，或许都是最难熬的几年吧……
坐在车上时拓淮煜恨不得已经飞到那人身边，可是到了公寓门口，他却不敢叫门，他心里清楚的很。
摸出在兜儿里揣了几年的钥匙，试探性地插*进钥匙孔。果然，门是从外面锁上的，看来那人已经跑了。
他抬腿，拎着行李箱走进玄关，屋里空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将皱起的眉舒展开，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行李箱推进客厅，拓淮煜脱下外衣，揣着兜环顾四周，几年前的场景不由得从他脑海中涌出。
“婴婴，我爸把这处房子留给我们了，以后我们就一起住在这里，不用再担心没有家了。”年幼的拓淮煜弯了弯眉眼，边摆放用具边道，“听说上边那层也没人住，以后等我挣钱了，先给它付个首付。我们把上下两层打通，正好可以建个二层小洋楼，那样呆着更舒服。”
“好啊哥~”
小拓淮煜放下手上的东西捏捏小白子婴的脸：“嗯，那边再放个大落地窗。天气好了，你还能在那儿晒太阳。”
“嗯，哥，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是白子婴几个月颠沛以来第一次露出放松的表情。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的温柔会晤，安详温暖。
没想到最后，先辜负誓言的那个，是自己。
回忆渐渐远去，拓淮煜又叹了口气，将行李箱拎到楼上，收拾衣服，准备睡觉。
二层公寓的家具摆设还是老样子，一处都没有变过，拓淮煜擦干湿润的头发，躺在熟悉的双人床上，思绪万千。其实以拓淮煜对自家孩子的了解，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但如何面对，才是最令人头痛的。
他抹了把脸：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深夜，床上的人辗转难眠，周围都是白子婴身上的味道，让他不禁想起那个缱绻的夜晚，少年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眼里沁满泪水，细嫩的双臂紧紧箍着自己，无助地唤他。
烦躁地捋起额前碎发，他起身点烟，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小拓吗？我刘局啊，听说你到G市了？正好，这儿有个小案子我们人手不太够，你去帮忙看一眼，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好的刘局，我马上过去。”
“行，那我过会儿把地址发你，辛苦了啊。”
“嗯，没事。”
突如其来的安排让还未倒过来时差的拓淮煜进退迍邅，但他也只能洗把脸，穿好休闲西装，再次确认衣兜里的身份证明，拿起钥匙往门外走……
拓淮煜，归国学子，曾是C国风靡一时的焦点人物。只因其少时帮助警方破获一起重大枪械倒卖案件，再加上出众的外表沉稳的性格，而被大众所熟知，后多次与警方合作，破获大小案件数十条。
而这位人民眼中正当得意的少年英雄，却在一起特大案件的调查中突然消失在大众视野，多方寻音未果。
再次出现，还是G市市民在市中心机场拍照时无意中捕捉到的。
青年失魂落魄的站在雨中，身旁只有一只孤零零的行李箱，和几月之前的沉稳内敛、群星环绕形成巨大反差，不知是何原因。多方求证后，才从他已经被捕的父亲身上查到一些线索。
这位少年成才的C国警察之友，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舍弃了在本国的一切，独自一人，跑到E国进修去了……
刚归国就被叫去填空儿的高等刑侦顾问拓淮煜同志，此时正坐在警备车上查看刘文华发给他的资料。
出事的地方是G市郊区的一片仓库区，主要用来储存各省的快递，说白了就是个中转站。因为在郊区，所以火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伤着人也没有居民住房，只是几家大快递公司的损耗非常大。
到了地方，双脚还没落地，拓淮煜却只被一个熟悉的背影吸引了视线。
车还没停稳，他便不受控制的推开车门，向那个在梦里逡巡了五年的身影走过去。
他大步走到那人身后，想问问这人为什么不在家里等自己，为什么知道自己要回来还跑的那么干脆，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久违的：“婴婴！”
白子婴猛然回头，突然的见面弄得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甚至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眼前这个人。
自从几年前这个便宜哥哥跑路之后，他就再也不想见到他，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他换了手机号却没换住处，一直心安理得的住在以前的公寓里。
几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这么近的距离，让他不禁就着郊区有些微弱的灯光，观察着面前的拓淮煜，更令他难受的是自己竟该死的眷恋这张脸。
“咳咳，哥，多大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让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他故意放大声音，吹散了一众探求视线，自己也移了眼。
“好了婴婴。”拓淮煜强硬地拽过白子婴的手，用力握紧，“刘局说现场没人受伤死亡，你怎么在这？”
白子婴低头看向被他攥着的手，下意识答道：“死了人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他难捱般咬紧牙关，狠狠咽了口唾沫，两人间的空气中流淌着一丝诡异的凝重感……
立在不远处的老张算是这里和白子婴最熟络的，平常也就他能调侃调侃长相好看却脾气暴躁的白专员，见身边的人都打量着紧挨的两人，赶忙过来搭了句话。
“哎！我说，刚才给白专员打电话，他旁边儿还有姑娘说话呢！”
“哎！白专员还有姑娘陪着！”
“啊~我也想在姑娘怀里泡着啊……”
有了老张带头，大家才从刚才诡异的紧张气氛里脱离出来，七嘴八舌的叨叨起这突然袭来的案子。
“真的是！大半夜叫人来这个鬼地方，而且还是从姑娘们身边离开，我可做不到像白专员这么淡定。”
“一边儿去！说什么呢？”白子婴下意识想看拓淮煜的表情，“这个点除了你们这些没人疼的，还有谁不在温柔乡里吗？”
“我去，你们听听白专员这话……”
几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这些在G市呆不够十年的新人根本认不得拓淮煜这张脸。唯一知道的，只是他的身份——归国学子，刑侦顾问……大概还有不知道被从哪挖起来填空儿的替补新人……
拓淮煜看着面前这些生面孔，逐渐松开了白子婴的手，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围过白子婴，插科打诨往案发现场走。
炙热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暂时放下突然相见带来的喜悦，呼出口气，上前几步撩起了警戒线，他也懂，现在不是谈旧事的好时机。
偌大的仓库内，白子婴和刚才的五六个人围在一片空地旁，淅淅索索的交谈着什么。见拓淮煜走过来，纷纷挪了挪，让他得以和白子婴并肩而立，一同看向地上石灰笔划出的灰色图案。
想起刘文华发给他的资料，拓淮煜缓缓皱眉：“这案子怎么还卷了个人进来？”
旁边有人抢话：“我们也是刚来，白专员到得比较早。一听到有尸体，油门就踩到底了，比听到有小姑娘还欢实。”那人还用胳膊碰了一下白子婴，眼带戏谑：“你说是吧白专员？”
白子婴面色不善的斜他一眼，那人立刻噤声，嘿嘿一笑，挪到另一边去了。
看着表情逐渐僵硬的白子婴，拓淮煜心里异常难受，却也只能放缓语调，轻声问他：“尸体抬走了？”
“已经抬到我那了。”
听他的语气，拓淮煜立刻皱紧眉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白子婴盯着人形痕迹，幽幽道：“人在火里烤了几个小时，焦焦的，黑黑的——你觉得特别吗？”
看着面前气质大变的白子婴，拓淮煜想伸手将他揽到怀里，可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也只能握紧拳头，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
良久没再听到拓淮煜讲话，白子婴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撇开脸道：“好了，既然已经送走了，这里也就没我事了。”他脱下胶皮手套，留给拓淮煜一个淡淡的眼神：“哥，再见。”
拓淮煜不知怎么答话，只能一直立在原地紧抿着双唇，看着白子婴开着辆骚包的破*鞋飞驰而去。
直到尾气散去，才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思考片刻拿出手机拨给了老局长——他从前的老领导。
“喂，是我。我现在在这边的案发现场，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回去我会向您详细汇报。”
“嗯……麻烦您了。还有，您得给我一个权限，这案子我接手了。”
逃离。或许是旧的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
——门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剥皮客(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