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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隐形的凋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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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逗弄着我,似乎并没有看到柳氏的媚态和她话里隐约挑起的火药味。
父亲仍旧挂着一脸的宠爱,但看上去似乎有了一点折纹。他咳嗽一下轻柔的说:“晚上有些急事要处理,你自己安心养胎不需等我。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即可。”
柳氏只好失望的随张伯走向西厢。
待柳氏一走,母亲扬首喊道:“空阶。”
房间内就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静立于母亲面前。我不由大惊,好高深的功夫。想不到父母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这个名叫空阶的男子大约30来岁,极普通的五官,普通到你刚见过他,在下一秒就会即刻遗忘他的长相。
空阶接受到我的目光,也凝眸向我看来。眼神闪过一丝疑惑。
“派些人手早晚盯紧柳岫。”母亲声音划破他向我的探寻,我不由大松一口气。以他这样的高手,自然凭内息就知道我的不同。若让他这样怀疑下去,他肯定会忍不住向父母禀明,那时我在父母眼中将是个名副其实的怪胎吧。我开始认真考虑还要不要将心法练下去?只是不练的话,我又如何大成?
空阶应诺,随即出门。只是我仍能感觉到他临走前停留在我身上的不解。
“敏儿,”父亲眉头紧皱,看来很是生气,一改刚才对柳氏的温柔:“就因为阁楼查不到她的背景,你便让我牺牲色相,你心是不是铁打的,如此舍得?”
母亲娇笑着:“勉哥哥,虽说这是我的安排。但你这样责难我,可想过我也是女子,怎么可能不吃醋?再说你又不曾亏损什么,最终可是抱得美人归,还多一个孩子。”母亲看父亲脸色愈加难看,迅速转入正题:“你想,从柳岫接近你之日到现在,已有月余,以阁楼的实力尚且查不出来。那可论断,其一:此女子来处非同一般;其二:若她在你身上无法达成目标,转移到朝中其它官员身上,那怎么控制?并不是所有官员都有你这般控制力的,抵御得了如此美色;其三:谁承想一夜之情就能珠胎暗结,但凡女子有了孩子之后,心肠就会变柔,接入府内处不管她是谁派出的细作,我们都能瓮中捉鳖。说不定还能将计就计,捞上大鱼。”
我听着母亲一篇长论下来,不由咋舌。母亲真是奇女子,连自己丈夫都如此舍得。只是这般拼命,却是为了什么?
父亲脸上的青色终于转为正常白润:“既然已经进府,在我们掌控之中,我也不需再虚与委蛇了。”
母亲欲言又止:“也罢。只待她生下孩子。其实你平常可到她房内多坐坐,透露些许朝中大事。看她是否沉得住气。”
父亲脸又青了:“你就这么急急的把我往她房内赶?”
“我又没让你在她房内过夜。”母亲嗔了一声:“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好敏儿。有时候真对你这么理智又爱又恨。”父亲叹口气,千言万语终未讲出来。
“嫁你之前,就讲好的:莫视为平常女子。我时刻没忘记你我共同的理想,你可别因自己一时厌憎而遗忘更重要的。”母亲语气略带戏谑,神色间却是坚定无比。
父亲一笑,又现绝艳之姿:“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在你面前,总不愿强忍自己喜恶。话说回来,你虽不是平常女子,但好歹现有孕在身,千万谨慎,别伤着身体。
母亲将头靠在父亲胸前,眼睛注视着小小的我,轻轻的嗯了一声。淡淡的温情在房内弥漫着,看来父亲是真的爱极母亲,如此情深之男子,应该耗得起时间的消磨吧?幸而,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有足够长的时间去见证他们的爱情。我挥挥小手,牵住了母亲的手。
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
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
爇尽水沈烟,露滴鸳鸯瓦。
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
(生查子纳兰性德)
远远的有隐约歌声,婉约优美。父母不是喜享乐之人,府里歌舞之人极少。今日忽闻歌声,应是新进府的柳岫所作。
“这女子倒也有几份才情,词写的不错。”母亲侧耳细细听去,满是欣赏的赞道。
父亲不屑之:“在我看来,她连你的万分之一也不可及。”
母亲笑了,优雅的伸了个小小的懒腰,唤了奶娘进来抱我,扭头说:“勉哥哥,如此好音乐,我们一起上花园走走,如何?”
父亲顽皮的一歪头:“荣幸之极。”
母亲素手轻点他额头,扑哧一笑。两人移步携手往花园走去,奶娘抱着我谦恭的跟随身后。
待走到花园,母亲让父亲抱过我,命奶娘退下。而西厢那边柳氏还在反复唱着,一声一声,仿若在呼唤着还未归巢的小鸟。
“勉哥哥,柳氏生下的孩子你做何打算?”母亲望着满园的鲜花,突然问及。
父亲怜爱的亲了亲我的小脸蛋:“还需要打算么,除非是你所出,其它的我一概不承认。”
“可那毕竟是你的骨血,孩子终归是无辜的。”母亲透出与她性格不符的犹豫。
“你想怎样?”父亲皱眉。
“留下来,我来抚养。”母亲秋水般的眼睛看着父亲,一眨不眨。
“什么?不行,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一手将他养育成长。若他长大后知晓真相会如何?仇恨会让一个人疯狂。我不允许给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留下一个未知的敌人。”父亲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敏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母亲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亭子中坐下:“当然知道。我们既能预测到可能的危险,也一样能够将此危险限制在允许范围内。我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勉哥哥,待柳岫生下孩子,留下来吧。我们还不至于去惧怕一个婴孩的力量。”
父亲抱着我的手有些紧,大概他自己也感觉到,赶紧换了个姿势:“敏儿,你让我如何说你。”
我知道,父亲这样的口气已是允了。那个未知的孩子生命也就这样的保了下来。在当时,我也是同意母亲的做法。尽管我并没有发言权。只是若干年后,想起这个幸福的下午,在优美歌声中父母这样的一场小小争论。我不得不承认,女子在某些方面永远是不如男子的。
在柳氏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父亲故意装醉在柳氏房中泄露,融冰国和云国联手,将共同出战烈炎国的消息。于是,一向妩媚沉着的柳氏,终于忍不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重要的消息传出去。在父母的精细安排下,意外的捉住了府里的园丁阿仁。阿仁来我家已有六七年,想不到他就是为了配合柳氏而来的细作。敌人这样的老谋深算,让父母大为警惕。但阿仁被捉之刻就即时的饮毒自尽。最少能确认这些人是烈焰国派出的细作。
这件事,直到柳氏安全生下孩子后,她才知晓。
535年10月,母亲生下二弟,取名:风无暮。
535年11月,柳氏生下一女,母亲取名:风轻粉。
那日,柳岫刚刚生下女儿后,就被接生婆抱了出来给母亲抚养。
在柳氏身体恢复力气后,终于亲自求见母亲。
这个时候,我已经1岁多,每天都跟随在母亲身边。再见到柳岫时,她已经没有初见时的勾魂惊心。一身素淡,神色憔悴。
“公主,是我高估了自己的美丽。所以,我输了。我愿赌服输,但请善待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远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来得干净。”她站在母亲面前,腰杆笔直,不再自称为妾。
母亲笑笑,茶杯缓缓划过茶水,荡起一丝丝的潋纹。
柳岫看着一旁安静的我:“上次进府之日时,长小姐还很小。而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行走。想来,您也是极疼爱这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时时带在身边。那么,你自然能够理会到我的心情。”
“柳岫,你认为自己很爱这个孩子?”母亲问。
“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我终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责任。”柳岫直截了当的回道。
“你下去吧。”母亲沉下脸,喊待卫入内将柳氏带走。
柳氏终于卟的一声跪倒地上:“公主。”
母亲声音冰冷:“我会让这个孩子此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是为了和你谈条件,而是我站在母亲的立场上所应做的。有一点你必须谨记,从你不知死活踏入风府之日起,你便没有了任何谈条件的资格。所以,那些愚蠢的念头,还是丢弃吧。”
柳岫紧咬下唇,手指死命扣着地面,长长的指甲已经折断,残破而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