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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长情你 ...

  •   沈连浔找到许容安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

      小河早年改道,旧的河道干枯,变成石块和泥土覆盖的淤滩。周围是茂密的森林,鲜有人迹。许容安小时候没地方哭,就跑到这里来。后来他不哭了,也会到这里发呆。这里好像就是许容安心上的一个角落,安静地荒芜着。

      沈连浔站在远处的小路上看着缩成小小一团的许容安,突然没由来一阵心酸。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到身后,伸出手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摸摸毛茸茸的脑袋,“怎么没回家?”

      每天沈连浔会看看许容安的窗户开没开,灯亮没亮,确定他在不在家,这是一种习惯。今天他瞄了好几次都没看见灯亮,喊人也不见回应,只好出来找人。许容安不会乱跑,他去的地方只有学校、书店和河边。

      许容安没回头,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浅浅的水里,语气比水里的涟漪还要浅。

      “我打了王渊。”

      沈连浔惊讶了,“你还打得过他?”

      许容安回头看他,“我把他推下楼梯了。”

      沈连浔心一跳,第一反应不是王渊摔成什么样了,而是许容安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顿时激动起来,“他骂你了是不是?这人怎么跟野狗一样咬住你不放,明明是他抢你的钱,你吃饭的钱都不够他还有脸抢,摔死活该!”

      许容安笑了,反手勾住沈连浔的脖子,“别担心,总共就几步台阶,磕破点皮而已,还没他爸打的狠。”

      王渊的爸爸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从小就没少打儿子。偏偏王渊又是个爆竹脾气,成绩一塌糊涂,父子俩天天吵架。

      沈连浔安慰许容安,“是他先骂你的,你推他也是正当防卫,没事的。”

      他不是很明白自卫的范围,只是觉得被欺负了反抗都算正当防卫。加上他一向偏袒许容安,王渊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名声都臭了十条街了,专挑小孩子下手。许容安要是没气狠了,碰他一下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阿宴,要是王渊又乱叫了,你也别告诉外婆。我让我爸过去,我爸肯定愿意给你出气!”

      许容安笑笑,没说好不好,只是随意地躺在旁边比较平坦的地方。晚风吹拂他的头发,露出安宁的面容。

      沈连浔喜欢和许容安待在一起,虽然他的话不是很多,也算不上活泼,但沈连浔就是觉得舒服。有时候就像此刻一般静静地看着他,心底就像这条时断时流的小河,在黑夜里寂静无声地流着,一眼看到底,却看不到尽头。

      尽管他们都还年少,但沈连浔已经模糊地意识到,许容安对他来说,就像个始终解不完的题。越解不完,就越有继续下去的诱惑。

      第二天上学时,沈连浔比许容安还紧张,一路神经紧绷着。他安慰许容安是一回事,真要出事他也拦不住。当看到王渊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校门口时,沈连浔呼吸都快停止了。

      许容安眉头一挑,“不是摔的,估计回去挨打了。”

      沈连浔诡异地放心了,这谁还分得清是摔的还是打的!老天也看不过眼了吧,这坨狗屎别想再靠近阿宴,有多远给他滚多远!

      果不其然,王渊根本没提许容安推他的事,整个人无比阴沉,周围人不敢噤声。许容安没什么怕的,但是沈连浔盯他盯得紧。

      体育课上自由活动,兄弟俩在角落里玩篮球,沈连浔觉得这有助于许容安长高,看矮个子的发小蹦跶也挺有意思。许容安不常运动,命中率不及格,沈连浔就不厌其烦地捡球。两个人与世无争地投球捡球了一会儿,王渊出现了,看许容安的眼神像是吃人。

      沈连浔挡在许容安面前,语气恶劣,“啧,野狗也没你疯。”

      王渊咧嘴,青青紫紫的一张脸都扭曲了,“许容安就是个神经病,为什么你们都不信!”

      他回家兴奋地告诉他爸许容安打他了,还给他看自己的伤,虽然不重但明显。喝得醉醺醺的爸居然骂他废物,连许容安都打不过。气急败坏的王渊跟他吵,反而挨了一顿揍。

      那时王渊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成绩不好,品行不好,他说的话没有人相信。许容安是天才,他看起来安静又可怜,所有人都同情他喜欢他,他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是乱喊狼来了的孩子,而许容安是披着羊皮的狼。

      沈连浔烦他,也不愿意听他讲什么,都是屁话,“闭上你的臭嘴,阿宴好不好不关你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你抢阿宴的钱,还打他当我不知道?真是出息了抢小孩的钱,被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王渊气得五指都在痉挛,“我敢承认抢他钱打他了,你问他敢承认陷害我吗?沈连浔,要是许容安哪天杀人了,你是不是觉得也是别人害他?”

      始终沉默的许容安看了眼沈连浔的后背,这个从小护着他的哥哥光明坦率,从未见过他狰狞的一面。许容安贪恋他的温柔保护,也不肯让自己伤害他。

      他又能隐藏到什么时候呢?

      沈连浔回头看了眼许容安,许容安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沈连浔就笑了。

      “虽然跟你说没什么意义,但是我想告诉阿宴……”

      “没错,我永远相信许容安。”

      许容安想,为了沈连浔,他愿意收起自己尖利的爪牙。

      恶龙也想要小王子的陪伴。

      放学回家的路上,许容安反常地一直在笑。还没长开的小少年挥舞双手追赶风中的落叶,释放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单纯快乐。沈连浔看他笑,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自己也笑了一路。

      如果知道许容安喜欢听那句话,他会早些说的。沈连浔拥有的东西,都可以给许容安,可偏偏许容安很少向他提要求,又容易满足。

      “你背我。”

      沈连浔抱住冲过来的许容安,一脸痞笑,“叫哥。”

      许容安的眼睛像最精细的工笔拉出来的一样,狭长美丽,视线总是飘忽着,单眼皮看起来就很呆萌。

      呆萌的小个子仰头清脆喊了声“哥”,沈连浔笑着把手探向他的膝盖弯要公主抱,被许容安踹了一脚。

      沈连浔认命地背好许容安,常态地抱怨他太瘦,还颠了两下,许容安就笑笑。

      “我请你喝奶茶吧。”

      沈连浔嫌弃,“奶茶是女生喝的,我要吃鸡蛋仔。”

      许容安第一次请沈连浔吃东西就是鸡蛋仔,便宜大份,他们俩都很喜欢,许容安一发钱了就请沈连浔吃,总是吃不腻。

      “沈连浔你就不能换个口味?”

      沈连浔不服气了,“芝麻味怎么了,我喜欢!也就你喜新厌旧,崭新的东西玩两天就腻了。我不一样,长情的很。”

      许容安想了想,“我不长情物,我长情人。”

      “对谁?”

      “对你。”

      沈连浔停住脚步,许容安扒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像只壁虎,爪爪软软的,却又贴的很紧。

      天边的云层开始翻滚,遮蔽了晴空。初秋的傍晚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凉风吹起两个人的衣角,许容安不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沈连浔把许容安放了下来,拉好上衣下摆,又让他站好面对自己。许容安笑咪咪地仰着头,微微打卷的头发柔软光滑,风一吹就乱了,在沈连浔的视野中张牙舞爪,看得他有点惆怅。

      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了。

      “阿宴,我们上一个高中吧。”

      许容安抬头笑,“我会长高的。”

      鸡同鸭讲的对话,两个人都听懂了。

      沈连浔笑着揽住许容安的肩膀,沿着长长的小道往前走。

      三年级的夏天,沈连浔开玩笑说要是在一个班就好了,许容安自己去偷偷翻沈连浔的旧书学习,找老师连跳两级。外婆让他继续跳级他不愿意,最后还是老师说再跳级对小孩的心理发展不友好才作罢。

      六年级的夏天,沈连浔担心许容安年纪太小被人欺负,主动找到老师调换班级,初中三年他们都在一起。

      许容安唯二没有满足沈连浔的愿望是长高和长胖,所以他留了点钱给自己加餐。外婆年纪大了不爱吃油腻和硬的食物,可是许容安喜欢,最重要的是,沈连浔要他长胖。

      沈连浔和许容安是对方的影子,从相遇开始就未分开过。以前没有,未来也不要有。

      周末是个大好的晴天,许容安和沈连浔去河边钓鱼。沈连浔爱吃大块的红烧鱼,许容安偏爱炸得香脆的小鱼,没什么刺又好做,许容安一口细牙能吃掉一小盆。

      “阿宴,把帽子带上,今天太阳大。”

      许容安接过外婆给的草帽,拎着鱼竿去找沈连浔,“姨妈,浔哥呢?”

      “正在跟草帽做殊死搏斗呢!”沈红梅一声怒吼,“阿宴都戴了,你还磨叽什么!”

      沈连浔扯着草帽满脸悻悻,“阿宴你别戴帽子啦,晒晒太阳可以补钙,长高!”

      许容安听话地摘掉了帽子,沈连浔哈哈大笑,拖着小伙伴在老妈的围追堵截里破门而出,一路跑向距离小河滩不远的一处钓鱼点。

      沈连浔帮两个人串好蚯蚓、甩竿,然后坐在地上。今天天气好到爆,河边都是钓鱼的,有悠闲的老人,也有一家三口齐出动的,学生倒是少见。

      许容安懒洋洋地躺在沈连浔的影子底下昏昏欲睡,他一向缺觉,稍微舒服一点就犯困。这会儿阳光、温度都很好,许容安眼睛一闭就要睡了,沈连浔急忙推醒他。

      “先别睡,我带了奶油蛋糕,你吃两口再睡吧。”

      许容安推开他的手,哼唧了一声不饿。沈连浔半拖半抱把他弄起来,硬是塞了一嘴。吃完蛋糕许容安也懒得睡了,和沈连浔背靠背地聊天。

      “阿宴你昨天怎么睡得那么晚?”

      “你怎么知道?”

      “我打游戏啊!期中考试我考到了十二名,我妈特批我每个周末可以多玩一个小时!”

      许容安努嘴笑,他挺羡慕的。

      沈连浔回过身扯住许容安的耳朵笑道,“你甩开第二名81分,想要什么奖励?”

      许容安脑瓜子转了一圈,才想到想要什么,“你炸小鱼给我吃,就今天。”

      从没下过厨房的沈连浔表情发苦,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可以让我妈先处理一下吗?”

      许容安大度地通融,沈连浔满意了。这一天收获满满,大鱼没有,全是小颤条。

      沈妈收拾完,手把手教儿子裹面粉下油锅,时间到了捞出来控油。把一整篓小颤条炸完后,沈妈看着成品,半晌语重心长地告诉许容安,以身试毒不是个好选择,兄弟可以再找,小命只有一条,乐的许容安笑弯了腰。

      沈连浔脸都要丢光了,狞笑着捏许容安的脸,“吃我的鱼,你怕了吗?”

      许容安夹起一条小鱼塞进嘴里,没什么表情,坦然吃进肚子,看得母子俩也好奇地吃了一口。

      “阿宴!!!”

      许容安笑的可爱。

      他只有沈连浔一个兄弟,鱼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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