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41、CHAPTER 41

　　隆冬，纵使艳阳高照，阳光传递的温度也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

　　蜷缩在棉被中的初静是被冻醒的，最近小区供暖始终不稳定，电暖器也没开，所以屋子里温度很低。她睁开迷蒙的眼，望着卧室窗前的厚重窗帘，无法判断此时究竟是几点。痛，头很痛，胳膊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她是摔伤了吗？是在哪里摔伤的呢？记忆，仿佛被抹去了一样。她缓缓坐起身子，发现自己仍旧穿着昨天的职业装，她紧紧地把被子抱在身前，以抵御无情的寒冷。对了，昨晚她和韩丁一起去见客户了，然后喝了些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全然想不起来了。

　　下床，套上一件肥大的毛衣，去厨房热了一大杯牛奶。她捧着牛奶走到客厅把电视打开，正是播放晨间新闻的时候。忽然，她听见开锁的声音，当何大力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她十分惊讶。

　　何大力本来准备蹑手蹑脚走进门的，看到初静站在客厅，他尴尬地笑了笑，“丫头，我以为你还在睡呢。来，力叔给你带来了鲢鱼小米粥和小笼包，快趁热吃了吧。”说着，他将手中提着的口袋放到了茶几上。

　　她怔了一下，走到何大力身边，看着他取出两个塑料圆形餐盒，诱人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她感激地说道：“力叔，真是太谢谢你了。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何大力将鲢鱼粥端到她面前，又递给了她一个塑料勺，“快喝吧，暖胃醒酒。”

　　她接过暖暖的粥，双眉微蹙，轻声问道：“力叔……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何大力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喝醉了，我好歹也是人事部经理，你和韩总去了哪里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昨晚可不是我把你送回来的。”

　　难道……是韩丁把她送回来的？她舀了一口鲢鱼粥，鱼肉鲜美、小米香滑，口感着实不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装餐盒的口袋上的字样，上面竟然是一家高级大酒店的名号，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力叔……这顿早餐一定很贵吧？”

　　何大力笑而不答，拉她坐到沙发上，又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让她品尝小笼包。看着她咬了一口包子，忽然感到烫而捂住了嘴的可爱样子，他淡淡一笑，“我以为你可能会起不来床，所以去买了早餐送来。还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把你叫醒呢，毕竟上班不能迟到。对了，这个房子的钥匙我也有一份，涂总监让我留着备份，你不介意吧？”

　　认识何大力的时间太短，这些日子她经历的事情又太多。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信别人。因为正如唐念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她抿着嘴，严肃地问道：“力叔，你对我真的很好。没有你的关怀，我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走过来的。可是……有些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何大力坐在她身边，眼神却无比深远，“你想知道我和涂总监就究竟是什么关系？想知道我对你和她之间的小交易到底了解多少？想知道我究竟扮演着什么觉得？”

　　她把粥捧在手里，一切动作都停止了，她的心思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洞穿了，她只能点了点头，无语。

　　何大力突然从米黄色休闲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卡片放在茶几上，“这是张信用卡副卡，透支额度是两万。以后有任何需要花钱的地方尽管用，想买什么东西也别太节俭。”说着，他又拿掏出几张百元钞票，“这是些现金，便于你买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对了，你的手机不是没有了吗？给你买了一款新的。别心疼那个阿玛尼定制机了，给你这款AURA吧，我本来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不过看最近有个电影里女主角就用这个，好像很拉风的样子，所以就给你买了。”

　　“力叔，为什么……突然给我钱呢？我……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钱啊。衣柜里塞满了漂亮衣服和包包、鞋柜里都是好看的鞋子，冰箱里也是满满的食物……我真的不需要的……”她推辞着，越多的接受涂安滢给予的东西，说明她需要做的事情就越多。

　　何大力见初静眨着眼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解释道：“距离发工资还有一个月呢。首先，你衣食住行都要花钱，所以信用卡和现金必不可少。其次，我们需要随时和你保持联系，更何况你是个社会人，没有手机也说不过去。”

　　她疑惑地望着桌上的信用卡、钱和手机，问道：“难道……这些都是涂总监给我的？”

　　何大力咧嘴一笑，下巴上的胡子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对啊，我一个小职员上哪里弄这么多钱啊。那部手机一万多块呢。要不是她说可以随便买，我可不敢下手。”

　　她双眉微蹙，望着桌上对她来说造型怪异的不锈钢材质旋转滑盖手机，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要学会使用有多困难了。再加上那令人咂舌的价格，她头皮发麻，“力叔……你干嘛买这么贵的手机？我的身份需要用这么贵的东西吗？再说……涂总监就任由你这么花钱吗？”

　　“哦，反正是花她老公的钱，她把你当亲生妹妹看待，自然做什么都是大手笔。再说，韩丁可比你想象的有钱多了。”何大力看出初静脸上浓重的疑惑，继续说到：“你一定在想，像亿浩这么一个中等规模的装潢公司，它的老总会这么有钱吗？而实际情况就是，韩丁的财富根本就难以计数。你快把粥喝了，我一点点解答你的疑问。你这丫头，脑子里的问号还真多。”

　　她听话地又喝了几口粥，然后充满期待地望着何大力。

　　“我和涂安滢的关系很简单，雇员与雇主，正如同你和她的关系一样。对于你和她的小交易，我从头到尾知道所有内容。我在公司里起到的作用就是给你提供帮助，让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要成为职场生死斗中的炮灰。你只要完成涂总监交给你做的事情，就可以离开亿浩公司获得自由，同时得到一大笔钱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可是我觉得整件事情并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不在乎钱什么的……只是因为涂总监帮雪颂交了医疗费，还置办了所有后事，我欠她的太多……”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何大力叹了口气，“为什么别的女孩看到那部手机会尖叫，而你却皱起眉头？不了解你的人也许会以为你是虚伪，可是我知道你是害怕。物质的诱惑意味着你必须要付出更高的代价，不是吗？你得到了她给的钱或是其他帮助，不管你是否愿意接受，你都必须要为她做事。”

　　她抬起眉，眼中流露着复杂的神情，因为他的话正中她的心思。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毫不费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又喝了几口粥，说道：“其实，我是个虚伪的人。我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大房子，也喜欢有很多钱……”

　　“可是你从未想过要不择手段地去追逐这些。所以当这一切降临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以为这只是命运开的玩笑。”何大力站起身来，拿起遥控把电视关掉，从CD架上取出一张CD放入音响，不一会儿传出一个女人极富穿透力和诱惑力的声音。他坐回到她身边，拍着她的小脑袋，爱怜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是迷惑的时候，可以听听音乐哦。这首歌是ALICIA KEYS的《FALLIN》。我很喜欢爵士灵歌的感觉，就好象能刺穿整个人的灵魂一样。你能听明白这个女人在唱什么吗？”

　　她懵懂地摇了摇头。刚开头，CD中的女人清唱了一句，有点落寞有点悲伤。之后那女人的声音开始高亢有力起来。她却不知道歌手究竟想表达什么，只觉得是首很能触动人心的歌曲。

　　何大力微微一笑，他深邃黝黑的眼眸闪烁着沉思的光，这和他随意的外表显然有些不相符，他幽幽说道：“一个陷入爱情中不可自拔的女人，她充满了困惑。她爱那个男人，却无法确定男人究竟对她是什么感觉。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有时候开心有时候心烦意乱。她的快乐和痛苦全都由那个男人造成。小丫头，明白吗？这就是爱情。所以，爱情就像过山车一样，让你尖叫，让你惊恐，让你看不到前方。”

　　爱情……这个词好陌生。这个词让她宿醉的大脑头疼，让她擦伤的手臂也疼了起来，让她想起已经走近坟墓的那个男人，又想起身在洛杉矶的另一个男人。

　　喝完粥，她放下餐盒，腹中暖暖的，饥饿感已经被驱赶走了。她挽起衣袖，看到右手小臂上的擦伤，皱了皱眉。何大力连忙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找来药箱，仔细地用碘酊为她处理着伤口，之后又用酒精消了毒，为她贴上了OK绷。

　　那天早晨，她认识了一首很好听的歌，治疗了一个伤口，得到了一部奢华的手机、一张信用卡、几张百元大钞。她终于明了，似乎自己一踏上C城的土地，这荒谬而诡异的生活轨迹就已经向她招手了。

　　何大力驱车将初静送到公司，自己却没有进入人事部办公室，而是拿着一叠资料径自来到设计总监办公室。涂安滢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了，她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昨晚的事情你具体说说吧。”

　　何大力把文件夹放到涂安滢的桌上，那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让其他人都以为他是来谈工作的。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十点二十分，韩丁和其他职员走出了那家大酒店，他和萧莜一起上了车，把初静扔在了酒店门口。初静醉的很厉害，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按照你的意思，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一边静静观察着。二十分钟后，韩丁又开车赶了回来，在大酒店周围转了几圈，把一直找不到路的初静扶上了车，然后就把她送回了居住地，还用她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把她送进了屋里，几分钟后韩丁离开了。我在他离开后进了屋，看到初静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上班时的套装，还被盖上了被子。然后我就安心离开了。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哦。”涂安滢啜饮了一口咖啡，眉眼间没什么表情，“信用卡和钱都给她了？”

　　“嗯。”

　　“她的出国手续你要抓紧办，不要让我老公到时候有借口不带她去。”涂安滢把蓝色瓷杯子放在桌上，注视着何大力，严肃地交待着。

　　他浅浅一笑，冷观涂安滢那张美丽的脸，早已见识过她迷人外表下可怕心肠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昨晚的事情让你很不高兴吧？”

　　“哦？你这么觉得？”

　　“似乎没什么意思啊，对于喜欢看戏的你来说。你早就猜到韩丁一定会折返回去送初静回家的，不是吗？你太了解你丈夫了。”

　　“也许吧。不过，我不喜欢当看戏的观众，这点你是知道的。”涂安滢将报纸折好，放到一边。

　　他吐了一口烟圈，眼神迷蒙而幽深，“是啊，你喜欢当导演。”

　　走出设计总监办公室，他又吸了几口烟，才把烟头扔在走廊的垃圾桶里。如果涂安滢是导演的话，他又是什么角色呢？副导演？编剧？剧务？似乎都不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自从做私家侦探这行开始，涂安滢是他遇上的最难缠的雇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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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