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46、第四五章 思考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刚刚将镇纸拿在手里的秦牧生自然知道凤九离的意思。
　　这两块朱雀镇纸确实有些意思，明明是凶物，却被死死压住，但又不至于失去灵性。
　　“是好东西。师父从何处得来的？”
　　“秦氏给我的，算是我放过她女儿的谢礼。”凤九离语中没有讽刺，反倒带了一丝狡黠，脸上表情也很是调皮。
　　秦牧生闻言微微皱眉。
　　这秦氏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在修仙界多少人想拜师父为师，可除了凤家的人，只有他一人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凤九离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必为我打抱不平，收徒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我不过是想带走小白而已。”一个法力高深的修仙者，遇到合适的人，千方百计想收对方为徒是很正常的，毕竟人才可遇而不可求，这可比对别人说，一个千金小姐生来带着前世的记忆，又要跟着前世的朋友一起离开家好得多。
　　“现在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她笑着取出一方镇纸在手上掂了掂，“不知道秦家哪里弄来了这个东西，不过没人识货，秦氏当成凤凰送给我了。”
　　秦牧生将手中的镇纸放了回去，又端详那木盒。
　　“怎么样？很精妙吧。我仔细瞧过了，确实是玉真子的手笔，而且年头不短了。” 凤九离指着盒子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家伙一向自恋，不论什么东西，经了他的手必要打上记号。这个雪莲图样是他当上风清门主后用的标记，用的次数不多，但只要标记了这个的，样样都是精品。不过这封印已经被破了，”她指了指圆环形的锁扣，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中间有一个微微向内凹陷的长方形的凹槽，“这里少了把锁。虽说当年玉真子的功力不及后来那么高深，但也是当世少有，能破他的封印，又不伤及木盒和里面的东西，寻常人却是办不到的。”
　　秦牧生点了点头，“少了封印不出三十年，镇纸的煞气便会倾泻而出，一个不好便会伤人了。”
　　“何止啊！”凤九离将镇纸放回去，扣上盒子，“家破人亡指日可待了。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秦家还是沈家。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我打算把它送回去给阿珂，之前放在阵眼上的赤炎金猊兽虽好，但还不及这个，这几天咱们一起把它的封印彻底破了，等到了昌都府就让青轩带回去。”

　　且说秦氏回到平安王府，兴冲冲地去见了沈玉雪，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推说身体不适，午饭也没吃。
　　来回事的丫头妈妈们都被知书和知礼拦下，罗妈妈忍了半日，终是忍不住了。今天原本她是要陪着夫人去见凤九离的，不过刚好赶上她旧疾发作，夫人让她在家休息，只带了两个丫头去。
　　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还好，没想到见了小姐之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眼看着天色渐暗，午饭不出现已是不该，晚饭再不去，就算老夫人不苛责，这名声也不大好听啊。
　　罗妈妈拖着酸疼的腿站在游廊向正屋张望，依稀看见一个淡淡的剪影映在窗户上。她没急着过去，远远向知书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知书朝知礼使了个眼色，叫她看好门，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廊下，朝罗妈妈微微一福。此时，罗妈妈已顾不上礼节了，没等她福下身便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知书面露难色，有些犹豫。今天的事夫人没有吩咐，她也知道不能乱说，可现在夫人一天几乎水米不进，这样熬着怎么得了。罗妈妈是夫人的乳母，平日极得信任，如果罗妈妈想法子劝劝夫人，说不定还能有些作用。
　　想到这，知书咬了咬牙，把早上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夫人回来去见了三小姐，谁知三小姐说什么也不答应，非要跟那人去。我们劝了半日也没有效果，这眼看着天晚了，您老是不是去劝劝。”
　　哎，果然还是因为小姐的事。罗妈妈心中暗叹，见知书一脸急色也不好埋怨，便道，“行，我去跟夫人说说。晚膳的事你去盯着些，别出了岔子。”
　　“是。”知书松了口气，答应一声奔厨房去了。
　　这边罗妈妈招了个小丫头，让她去端来茶水，然后拖着病腿，亲自端了茶盘来到房门前。知礼见罗妈妈过来，连忙上前帮罗妈妈打起门帘。
　　屋里暖烘烘的，罗妈妈不禁抽了抽鼻子。她将茶盘放在桌上，便去掌灯。
　　很快，屋里亮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坐在窗边的秦氏，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双手冰凉。
　　罗妈妈心痛道，“我的好夫人啊，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你跟我说便是，何苦折腾自己的身体！”
　　秦氏转过头像是才看见罗妈妈一样，她勾起苍白的唇，道，“我没事。”那声音低哑，仿佛只是一声叹息。
　　罗妈妈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秦氏已在窗边坐了半日早就四肢酸麻，罗妈妈腿脚又不大利落，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倒。秦氏勉强站住，定了定神，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才借着罗妈妈的力量走到软榻边坐下。
　　罗妈妈立刻蹲下，帮她脱了鞋，把那双冷得像冰的脚放在榻上，取了被子来给秦氏盖上，又将两个汤婆子塞到被子里。做完这些，她已是满头的汗，仍是强撑着倒了杯热茶递给秦氏让她捧着暖手。
　　秦氏似乎缓过了精神，接过茶，“妈妈快坐下歇一会儿吧。”
　　罗妈妈累得狠了，也不推辞，拉了一个绣墩坐下，微微喘气，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管出了什么事，夫人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秦氏盯着手里的茶杯，像是没听见罗妈妈的话一样，半晌才如梦呓般说了一句，“妈妈，你说这世上的女人除了相夫教子，还有更好的归宿吗？”
　　罗妈妈闻言一怔，她以为夫人在为小姐的事烦心，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个。她朝秦氏的方向靠了靠，“夫人原不该为这些事烦心的。这世上千百人便有千百种活法，不过是个人的缘法罢了。像夫人这样的贵人，生在清贵之家，嫁的夫君是人中龙凤，自然是清闲享福的命。如凤姑娘那样远离凡尘之人，虽然不用在这后宅撕磨，但那高处寂寥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罗妈妈细细打量秦氏的神色，见她仍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气，继续劝道，“凤姑娘脱俗绝尘，与众人皆不同，可这世间有几人能成为那样的女子！夫人已是少有的尊贵之人，王爷对夫人尤其爱重，何必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秦氏微微叹气。从凤九离那回来，她很是兴奋，谁知雪儿坚决不答应留下。她问雪儿缘由，居然也得到了类似的答案。
　　她还记得女儿扬着稚气的小脸，掷地有声的话。
　　“母亲，女儿不想做藤蔓，依靠父亲母亲度日，女儿想成为大树，给别人庇护！”
　　女子不受束缚，不依附别人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她从来就是菟丝子，小的时候仰仗父亲，出嫁以后依靠夫君。而她的女儿与她不同，凤九离与她不同。她知道她不该奢求那所谓的自由，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如果她有自由会怎么样？
　　“罗妈妈，你说我该不该让雪儿跟她走呢？”秦氏语气低柔，仿佛在问罗妈妈，又仿佛在问自己。
　　“小姐是千金之躯，又如此年幼，自然是要跟着夫人才好。”罗妈妈理所当然的道，“这几日夫人便将小姐带在身边好好哄哄，小姐必会回心转意，不会贪图新鲜跟了别人去。”
　　图新鲜？怎么会呢！
　　雪儿这孩子从小胆大，做事极有条理，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别看她现在年幼，所谓三岁看老，长大了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格，秦氏才不想让她进宫。那种地方需要忍耐，需要委曲求全，不能太过刚强，她怕自己的女儿折在里面。
　　可是不进宫，便要在如此稚龄离家，也是她不想看到的，难道就真的没有两全的法子吗？
　　而现在她又多了一层考虑，是关于自由和梦想。
　　这个在封建大家族中成长起来的年轻贵妇，只是经历了短短的交流，便开始了对于人生的思考，如果凤九离知道她的话有如此大的作用，不知该如何得意了。
　　罗妈妈还在殷切地劝慰着，秦氏却完全走神，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这时只听外面知礼通报道，“夫人，王爷回来了。”
　　随后，沈燚从外面匆匆进来，带来一阵凉气。
　　罗妈妈连忙起身行礼，沈燚一摆手示意她出去，自己则快步来到榻前，挨着秦氏坐下。
　　“卿娘，听她们说你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罗妈妈见沈燚一脸的关切，满意地点头。王爷这样疼爱夫人，应该可以宽慰夫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