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24、第二三章 路见不平踩一踩

　　平整的官道上，一架马车慢悠悠的向东行去。
　　阵阵奇特的哨音从车上传来，或短促或悠长，哨音渐渐踏上了马蹄的节奏，起起伏伏，煞是好听。
　　突然，空中出现一只白鸽，随着哨音盘旋而下，离马车越来越近。马车中窜起一只青紫大鸟，直扑向鸽子，几下就把可怜的白鸽抓在爪子上。
　　“阿离，我抓到了！”小锦把鸽子丢在凤九离身边，兴奋地邀功。
　　“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修炼了两百多年，连只鸽子都逮不住，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秀秀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道。
　　这些天跟着凤九离厮混，秀秀纯良的外表已渐渐掩盖不了其腹黑的本性，毒舌水准越来越高。小锦被说得有些沮丧，落下来靠在凤九离腿上，头也耷拉下来。离她不远的鸽子吓得颤颤巍巍，也跟着卧倒。
　　凤九离不理会这一兔一鸟每日必会上演的唇舌大战，拎起鸽子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件取下展开，只见是几个不知何意的图形。
　　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端倪，干脆不再多想，将纸翻个面，拿起炭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卷好绑在鸽子腿上，直接将鸽子向外一抛。
　　那鸽子似乎没反应过来，刚开始直线下降，眼看就要坠落在地，才使劲儿扑腾了几下，然后迅速升空消失在了天际。
　　凤九离拿着缴来的鸽哨仔细翻看，心中猜想着对方接到自己的传信会是什么反应。
　　中秋过后，她由合州取道向东，已经过了两个大县，城里面影影绰绰似有人跟踪，出了城就不见踪迹。联系到手上的鸽哨，她猜想这些人是靠信鸽联络的，于是她开始利用鸽哨尝试召唤信鸽，反复试验后终于被她拦到两只疑似对方的鸽子。
　　第一只被秀秀烤了，吓得小锦两天没敢跟她斗嘴。第二只被放回去送信，如果背后主使真是她所想的那个人，那以后跟在身后的尾巴应该不会出现了，等到了京城，他自然会找上门。
　　对这些事情，凤九离并没有多上心，一路带着秀秀和小锦吃吃喝喝，玩得很是尽兴。
　　秦牧生跟着当车夫、当小厮、当保镖，任劳任怨，虽然还是经常面无表情，但凤九离觉得他比起之前多了些烟火气，会笑会恼，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自己逗上几句。
　　对他们这种太早斩断尘缘的人来说，太多的感情是负累，但人活一世，如果什么都没体验过还是有些遗憾，现在这样刚刚好。
　　又过了近半个月，一行人才到达南北运河的起点——东平府。
　　影山的人依然在城门处迎接，这次来的不是外门管事，而是白逸之特意安排下山接应他们的井室左堂主林钰。
　　坐了这些天的马车，凤九离觉得一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见到林钰也没多说，直奔住处，连路上风景都懒得瞧了。
　　到了落脚的宅邸，诸事皆已安排妥当，林钰派人给几人送了厚些的衣物、披风等物。虽然凤九离不觉得冷，但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梳洗以后，换上了送来的衣服，然后在堂屋中接见一直等在那里的林钰等人。
　　林钰带着外门大小管事给凤九离见礼后，坐在了秦牧生下首。
　　“门内大小事务进展顺利，老掌门也回来了。掌门说让圣女大人放心，所有事情会遵照您的安排办，请您早去早回，以后的事还需要您来支持大局。”
　　凤九离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嗯，知道了。”
　　林钰笑着答道，“陈长老怕您出门不习惯，特意收拾了些您惯常用的物件，嘱咐我带给您。还说，请您多保重，回去的时候想着带礼物给她。”
　　“你倒是会说话，阿珂会有好话，恐怕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凤九离轻哼一声，林钰不敢搭茬，坐在一边陪笑。“所以你下山来是专门来见我的？”
　　“是，也不是。白长老此次派了三路人下山，一路向西，一路向北，弟子领队向东。下山前，白长老吩咐说，圣女多半会坐船北上，所以让弟子快行至东平安排船只，等圣女起程以后，弟子也要办些别的事。昨天，弟子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您可以随时起程。”
　　“嗯，辛苦你了！”白逸之果然是个人才，走一步看十步，有这样的人坐镇，即使她不在，相信影山派也能发展得很好。“我还要在东平盘桓几日，你去忙你的吧，不必惊动下面的人。”

　　东平府地处大周东南，其境内水系丰富，最大的河流是纵贯大周的横江，它的入海口就在东平府下属的江浦县内，东平也因此成为大周有名的东部港口。
　　五百年前，朝廷耗巨资打通历代开凿的运河，最终形成了现在跨越九个州府，贯穿南北的大运河。动乱年代，它是运送士兵物资的重要水道，而太平年月，它又为沿岸州府带来无限的财富。
　　当今皇帝为了让多年动乱的大周尽快恢复元气，鼓励商业发展，废除了对商人的诸多限制，很快南北运河两岸依托着漕运之利繁荣起来。
　　东平府是运河南方的起点，南方盛产丝绸茶叶，还有不少海外的舶来品在东平上岸，此处的漕运尤为发达。
　　白逸之自然不会放弃这只大肥羊。东平府的漕运生意是白逸之一手建立，并交于可靠之人看管。开山之后，白逸之下山的第一站便是来东平府。
　　当时，原来的漕运生意已被对手侵蚀大半，只剩几个人苦苦支撑，白逸之大刀阔斧，两年之内兼并了两个新兴的小槽帮，合并到原来的生意里。现在影山占据了东平三大码头中的一个，大小船只近百条，仅这一处一年的进项也有几十万两银子，而在东平，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几两银。
　　多年的经营，让东平府有着别样的热闹繁华，也留下了繁华背后的巨大阴影。
　　这几日，凤九离与秀秀换了男装，在东平的大街小巷游荡，见了不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但哪一个都没有“人市”给她的冲击大。
　　她上过战场，做过特工，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少，且在异世什么光怪陆离的事她都听过见过，但当传说中的奴隶买卖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不能不为之震惊和动容。
　　东平的人市是大周几大人市之一，奴隶的来源除了战俘、犯官和穷苦人家，也不乏拐卖、劫掳之事，官府对此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做得不过分或是抓了不该抓的人，便不会过问。
　　那些奴隶大多衣不蔽体，脏乱得看不出男女，冻得缩在一起，人牙子将他们绑成一串，头尾的奴隶拴在桩子上，供买主挑选，与牲畜无异。稍有些姿色的奴隶则收拾得整齐些，拉到高台拍卖，买主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去处。而那些大户人家要奴婢，自会叫人牙子找些身家清白、身体健康的带到家里去，不会亲自来人市买人。
　　凤九离进入人市时，正式人市里最热闹的时候，讨价还价、呵骂声、鞭挞声不绝于耳。凤九离从其间穿过，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不管是买人的还是卖人的都偷偷打量这一行人。
　　小锦在凤九离耳边唉声叹气好半天了，但是凤九离明白，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她能做的其实有限。就算她今天大闹人市，砸了所有的摊子，放了所有的奴隶，他们也是无处可去的。她离开以后，也许很快他们就会落到另一个人牙子手里，或者沦落到更不堪的境地中。
　　就在她要离开人市的时候，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凤九离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挥着鞭子抽打台上的一个小孩。
　　那孩子身材瘦小，穿得还算整齐，人牙子几鞭过后，已是皮开肉绽，但他仍然缩成一团，护住身下更小的孩子。他猛地抬起头，凤九离看见了一双如狼般嗜血的眼睛。
　　好一双利目！
　　一路行来，看多了目光呆滞、畏畏缩缩的奴隶，少有这样意志坚定之人。
　　只一瞬，凤九离便做了决定，转身窜上高台，手中折扇并拢，刺向打人者的手腕。只听“哎呦”一声，鞭子应声落地，那男人捂着肿起的手腕退后几步险些摔下去。守着摊子的护卫没想到有人敢上来搅局，各自抄起家伙围了上来，秦牧生顺手拎起一根木棍，一棍一个，将围上来的人打趴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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