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如果总成绩排到前二十，但是有一门课八百多名，就意味着，剩下的八门课都考得无敌好。
这个简单的逻辑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得到了印证。关山月就这样满载各科老师的荣光，深藏功与名地迎来了他的“黑色星期二”——地理课。
十一月的节气，北方的小城市里已经有了落叶。空气中已然酝酿了些寒意，然而中午的阳光却依然热烈而耀眼。
关山月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到的，推开门却发现教室里早就已经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人。
“你们这……什么情况啊？”小关同学一头雾水，放下书包后小声问同桌。
关山月的同桌凌舒是个带金丝边眼睛扎马尾辫儿的小姑娘，此刻正转着手里的红色圆珠笔，皱着眉头订正自己的地理月考试卷。
她头也不抬:“地理课啊。”
“其他课也没见大家那么上心啊……”
凌舒嫌弃地啧了一声，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地理老师多帅多温柔啊，当然要好好上地理课。”
关山月当时就惊住了。
虽然对比起物理老师的讽刺满点和生物老师的风霜满面，齐唐的确是足够温柔，也有那么点儿秀色可餐……但是如今颜控都这么直白了吗！！！
小关同学正郁闷着，前桌季鲤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拉开凳子哐当一声把自己栽进座位里，颇为夸张地拧开水杯吞了口凉白开，吞咽声惊扰四座。
这季鲤啊，是关山月一起长大的发小，从小就是这么狂放不羁爱自由的性格。关山月和她认识了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浪漫感情没发展出来，倒是混成了好哥们儿。小县城人少学校也就那么几所，这次新高一分班，兜兜转转俩人又分到了一个班里。
“哎哎关山月关山月！”季鲤缓过一口气，反身跨坐在椅子上，压着声音和关山月说话。
关山月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季鲤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继续道:“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
“谁？总不会是齐唐吧？”
季鲤笑得越发不可描述:“还真是。我在车棚锁车子的时候，碰到齐唐和高明啦——”
“卧槽齐老师和高明老师？”
关山月还没作出反应，季鲤周围一圈小姑娘已经耳朵贼尖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做贼一样偎过来。
“你碰到他们怎么了？”凌舒也不看错题了，托腮盯着季鲤，双眼放光。
季鲤一副说书人的模样，低着嗓子:“我碰到他俩一起骑山地车来学校，在车棚锁了车子之后，高明老师直接搂了齐老师的腰……两个人一路搂着进的教学楼！”
“这么刺激的嘛！！！”
“天呐……”
女孩子们反应不一，大多是在感叹自己悄悄入的cp股发糖真甜之类云云。
季鲤趁热闹悄悄捅了捅一旁低头看试卷的关山月，问他:“老关，你是地理课代表啊，出入史地政办公室那么多次，没见到地理老师和政治老师……那什么吗？”
一众女孩子齐齐盯向关山月。
被她这么一说，关山月还真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有几次碰到高明老师和齐唐举止亲密。
搭肩膀搂腰都是日常操作，还有次高老师的红笔没墨水了，直接握着齐唐的右手，借着他手里的笔订正了错误。
想着想着，关小同学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吃味。
他抽了抽眼角，嫌弃道:“没有，没看到过。你们还真八卦。”
季鲤“嘁”了一声，转过身去，悠悠地丢下一句:“精神食粮嘛，学习那么枯燥……哎，你们可别出去乱说啊，被正主听到就不好啦。”
磕cp要有磕cp的自觉嘛。这是季小腐女的原则。
课前那么一闹，班里的氛围比之前活泼了很多。
只是活跃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家看到齐唐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似乎在和班主任老秦说着什么，立刻噤声乖乖自习。
整个班再度笼罩在低气压中。
一副山雨欲来的感觉。
十六中的惯例是考完试不等成绩，直接发试卷答案。所以即使地理答题纸还没有发下来，大家对着自己手上的试卷和答案，也能把自己考试的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总而言之，看全班人的脸色，恐怕连第一藤枝繁都没考好吧。
不过关山月可没有幸灾乐祸的资本，他可是被齐唐在办公室点名批评过的“偏科学生”。
关小同学的脸皮其实很薄，禁不住人批评，物理老师一个眼神都足够他窘迫地想要钻地缝。可不知怎么的，齐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毒舌似乎并没有伤害到青春期小男生敏感的自尊，反而刺激了他反怼回去的勇气。
上课铃打响，齐唐抱着教科书和试卷走进教室，全班同学看到他手里那摞厚厚的答题纸，不由自主地有些脊背发凉。
按理说，地理老师是这九科里最有权利对他们班这次期中成绩发脾气的，齐唐刚刚在门口和老秦聊了那么久，事态恐怕也不会轻松。
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
齐唐皱着眉扫视了一圈底下，一张张稚嫩的脸绷得严肃极了，好像他还没开口这群小大人就已经写好了检讨任他处罚一样。
这哪是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齐唐忍不住感叹。
“你们班今天怎么了？”齐唐放下手里的资料，笑着说，“平时不是很活跃吗？”
哪有人敢接他的话。就算是和他嘻嘻哈哈了一个多月的关山月，也自动在自己嘴上缝了拉链。
如果齐唐要骂他们，估计没人有勇气反驳吧？毕竟他刚刚瞄了一眼藤枝繁的卷子，上面自批的分数才73分。那就可见这次地理全班考得多差了。
关山月正要起身到讲台上拿批改好的答题纸发下去，却被齐唐一个手势制止了。
他疑惑地望着齐唐，后者脸上仍然是笑意不改，开口道:“这次考试……大家的成绩不太理想。”
“……”
全班寂静到都可以默哀了。
“我要先给大家道歉。”
“……！？”
空气凝滞了几秒，讲台下立刻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齐唐站到讲台后，略略后退了几步，竟然真的向着全班鞠了一躬。
“齐老师……？”底下有女生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句，想问为什么，又不敢问。
关山月也只是盯着齐唐，等着他解释。他以前总觉得这个大叔不简单，果不其然。
“这一个月下来，大家都很努力，也很认真，同学们也都很聪明。”齐唐解释道，语气真诚，“从大家交上来的作业和章节测就可以看出来，同学们是付出了心血的。”
“所以说是我这个老师没有尽到责任。”
“齐老师您别这样说……”
“老师我们错了……”
气氛莫名的有些煽情了，底下几个女生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连关山月都没有想到齐唐会这样说。
齐唐做了个手势让全班先安静下来，继续道:“大家刚刚进入高中，适应是需要时间的。老师认为，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孩子，所以不能因为一次考试就质疑自己。”
“这次的答题纸我不准备下发，如果有同学对成绩有疑问，或者想要查看自己的答题纸，可以下课来找我。”
台下的人都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齐唐抖开了手里的试卷，敲了敲讲桌:“好了，成绩的事情到此为止。下面我们来讲试卷。都对完答案了吗？”
“对完了！”班里没有人回答，关山月见状连忙干净利索地接了一句。
全班人的思维终于被从刚刚的事情里拉了回来，班里响起翻试卷的声音。
“来，一到五，有问题吗？有问题报题号。”
……
下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关山月盘算着去史地政办公室找一下自己的地理答题纸。
已经那么差了，不能再自甘堕落啊。
毕竟鲁迅先生都说了——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走到史地政办公室门口，他隐约听到了齐唐的声音，似乎在和另外一位老师吵架。
齐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不管是对老师还是对学生，几乎都没有发过火，在历届学长学姐中有口皆碑。
能让他发脾气，那得是多过分的事情……
关山月留了个心眼儿，悄悄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墙角。
实验楼的隔音效果还是可以的，隔着一扇门，关山月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隐约听到“超纲”啊“全国卷真题”啊什么的。
争吵声平息了几秒之后，地理组组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差点撞翻了门口的关山月。
“关山月同学？”
他还没推门呢，门里面就突然传来了齐唐的声音。原本低沉的声线里还隐约带着些未平息的怒气，听着有些沙哑。
“别愣着了，进来啊。”齐唐喊了一句。
关山月吓得一激灵。
“我说齐老师，您有透视眼吗……”
站在齐唐的办公桌旁边，关山月小声哔哔。
齐唐没好气儿地瞥了他一眼:“我不光透视眼，还会读心术呢。喏，你的答题纸，自己看。”
饶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直面那个分数的时候，关山月心底还是一颤。
23分啊……地理第二卷总分50，加上第一卷选择题的分数，也就是说他的地理这次考了……
49分。
太惨了吧……
关小伙子泫然欲泣。
齐唐及时递来纸巾。
关山月:“……还没哭呢，过分了昂。”
“上课讲的都懂了吗？”齐唐懒得和他扯皮。
关山月无比苦闷地点头。
“一讲就会，一做就错。”齐唐又拿纸卷敲他脑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再敲更傻了！”关山月躲开他的纸卷，看办公室里老师们都不在注意他俩，忍不住弯腰小声问齐唐，“齐老师，你下午……”
“我下午怎么了？”齐唐略微挑眉。
“明明是我们班这次自己考得不好啊……您没有必要……”
齐唐眨了眨眼睛，略加思索，随手揉了把关山月毛茸茸的脑袋:“小伙子，你还太年轻。”
他继续道:“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失败并不是你能左右的结局，如果不能学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迟早会钻牛角尖的。”
关山月乖乖地站着任搓任揉，若有所思道:“大叔你有点非主流啊。”
“什么非主流！”齐唐狠狠地拍了关山月的脑袋一下，“有这么说自己老师的？没大没小！叫我什么呢？‘大叔’？”
“……明明刚刚还自带柔光滤镜！忽然这么凶残！”关山月嫌弃地躲开齐唐，“哎哎——疼疼疼！”
“给你次更正错误的机会。”
关小伙子闪避失效，被齐唐抓住了耳朵，揪着往上提溜。
“哥，齐哥，齐老师！！我错了！！”
“这就乖了。”齐唐心满意足，笑得活脱脱像一只餍足的灰狼。
关山月揉着自己发疼的耳朵，小声哔哔:“所以你就道歉了？也太不像个人民教师了吧……”
他本来只是吐槽一下，没想着齐唐耳朵灵，全给听去了。
齐唐笑了笑，翻着手里的成绩单，漫不经心地回答:“人民教师怎么了，不能道歉？你们班都是认真学习的孩子，这次考得不好，不本来就是双方面的原因么？”
“你是想给我们班台阶下吧。毕竟比起直接面对答题纸上鲜红的分数，看完总成绩再看地理的分数，心理上多少会有点准备吧？”
关山月把整理好的答题纸码到齐唐面前，忽然小大人一般严肃起来，“谢谢你，齐老师。”
齐唐一怔，继而唇角的笑意缓缓晕开。
关山月这孩子，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致命一击啊。
“终于舍得夸我一句了，小伙叽？”齐唐举着杯子凑到唇边，没正形地笑着。
瞧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关山月顿时觉得自己酝酿好的煽情氛围被毁得稀碎。
这大叔，怎么那么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