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47、第四十七章

　　大家吃完饭还没聚够，淮煊不想蹦着腿跟着溜，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家。
　　“那好吧，您回去慢点。”周航略显遗憾又小心翼翼地说，“秦哥，您辛苦了。”
　　秦霁:“……”
　　被自动默认为和淮煊一起走的秦霁木着脸叫了车。
　　大家看着他们上了车才纷纷挥手说再见，再呼啸着赶往下一个聚会点。淮煊看了眼他们的背影，觉得这群辣鸡喝高了晚上肯定又要在群里大呼小叫，向他发起合照攻击，所以他提前开了消息免打扰。
　　设置完关上手机，淮煊向后靠了靠。一旁的秦霁看着窗外，没说话。
　　秦霁今天喝了几杯啤酒，因为淮煊被他拦着，所以班里那群人鼓起勇气起哄，说要让同桌代劳。
　　秦霁和他们聚过这么多次，淮煊能看出来，他不怎么喜欢喝酒，从不会主动喝，除了到自己的份。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有可以理解的虚荣心和炫耀欲，抽烟喝酒似乎能让自己变得更酷，似乎会在同龄人里显得成熟又独特。
　　但秦霁不一样。淮煊发现，秦霁这么一个看起来冷淡的人，其实心里切实有原则。
　　他不会装，这么酷是自己就那么酷。不喜欢酒就不会为了耍帅倒满痛饮，接纳了同学就会在原则内容忍他们灌酒的招数。
　　这样一个人，从刚开始对他的冷淡，到现在对他的纵容和照顾，淮煊知道，秦霁其实和他关系挺好的，但这种好似乎不是他最想要的那种好。
　　所以他满足，又不满足。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淮煊暗自呼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想法。看秦霁的样子应该不会太舒服，淮煊给他递了瓶水:“喝口水吧。”
　　秦霁从窗外收回视线，接过水:“从哪儿拿的？”
　　“让陈星拿的，要不伤员我还能蹦去自己挑么。”淮煊开玩笑说。
　　“嗯。”秦霁应了一声，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看了看他伤口上的纱布，“回去后注意别沾水。”
　　“知道。”淮煊低头拨弄了一下纱布，又说，“这好像豆腐块啊。”
　　秦霁把水拿在手里，问他:“你除了吃还有什么想法吗？”
　　“我又不爱吃豆腐块。”淮煊虽然能吃，但对食物的挑剔也是不容置疑的，“太霉了，连伤口包扎都是我讨厌的样子。”
　　秦霁觉得这段对话没有任何营养，他有些头疼，上了车更闷。他没说话，闭上眼准备缓一缓。旁边人也安静下来，又过了会儿，等他转过头看时，淮煊已经歪着头抱着书包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吃饭后服用下的消炎药的药效，也有可能是由于膝盖本身的炎症，他入睡得很快，也很熟。
　　秦霁又想对今天那个把淮煊绊倒的人动手了。
　　他叹了口气，又看向淮煊。车内晦暗不明，淮煊的脸在不断闪过的灯光里忽明忽暗，脑袋随着车轻轻晃动，头顶的发也被吹得微微凌乱，像个被家长接回家却在半路睡着的孩子。秦霁看到了他长而低垂的睫毛，却突然想起了今天淮煊在跑道上和他对视时的笑——不像平时那么张扬明亮，反而很淡，但太干净、又青涩。
　　秦霁目光闪动，眉头很轻地动了一下。
　　一切都很安静，耳边只有不断的风声，和心跳。
　　安静和酒意让人敏感清晰地触碰到心里的情绪，秦霁看着淮煊，心底细密的思绪熟悉又陌生。
　　突然一阵风吹得淮煊头发都打了个旋，秦霁轻轻侧过去，先替他关上了车窗。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因为一中也是高考考点，所以高一高二集体放了三天假。
　　6号早上，早自习刚上完，学校发了个通知就让他们收拾完教室回家了。
　　淮煊边往多媒体桌下面塞书边听周航说:“昨天就该放了，今天早上这不多余我早起一趟吗？”
　　淮煊没搭话，看了看秦霁摞起好高的书，挥手说:“同桌，别抱回去了，这儿还能再塞两本。”
　　秦霁全抱了过来，说:“能放完吗？”
　　“估计能放一半。”淮煊答完瞟了一眼旁边的周航，然后伸出食指顶了顶他的书包底，“周航啊，你这书包，是不是过于轻了。”
　　“嘿嘿，我抢占了先机，后面书架下的桌我早就看上了。”周航嘚瑟得让淮煊牙痒。
　　“这样不好，你想想，高三都高考了，你高考的日子还远吗？”
　　“我不。”周航说，“我太有经验了，每次背一书包回去，除了肩膀来回都得疼一次没有任何其他作用。这次我决定，不！背！了！”
　　淮煊眯了一下眼睛:“真不带？”
　　“不带！”周航坚定。
　　淮煊索性直接道:“也行，不过下次你倒数第一你妈问起来我绝对不会再帮你隐瞒，绝对。”
　　秦霁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我靠！煊哥，你变了！”周航瞪着眼睛，“你善变！我就不！”
　　“嘶……”淮煊正要站起来和他好好说两句，秦霁抱起了剩下的书:“不放了，走吧。”
　　“这么多书，多难拿。”淮煊替他拿走一半，“走吧。”
　　“诶，等等等等。”周航痛心地说，“我还以为是真心关爱我，原来是想让我给秦哥挪位置。”
　　他把自己放在书架顶上的小箱子拿下来，“秦哥，您放这里面吧，装完放到空调后，没人能看见。”
　　既然放了假，大家回家特别积极。除了淮煊他们几个。
　　“我早餐没吃好，饿了。”
　　“我也。”
　　姜天浩提议:“咱们去吃烤肉吧！”
　　周航:“不去，我想回去躺会儿。”
　　“我也想打游戏。”
　　“那随便吃点吧，回去线上开黑！”
　　淮煊一指前面那家早餐店:“吃个关东煮就散会吧。”
　　几人一人端了一杯围着店外面的桌子吃，才八点多，太阳透过路边的一排树，投了长长的一面熙攘斑驳。
　　淮煊看了会儿明亮跳跃的日光，突然说:“该吃雪糕了。”
　　坐在最外面的姜天浩说:“我也我也，我去买吧。”
　　张乐乐跟着起来:“我也去！”
　　周航刚要了六块蟹排，但再喜欢也架不住这么多，他往淮煊面前递了递:“煊哥，你吃不吃？”
　　淮煊不知道他啥意思，也不喜欢有些海鲜的味道:“不爱吃。”
　　“鱼丸呢？”
　　淮煊咬了自己的一口自己的萝卜块:“不吃。”
　　“秦哥你喜欢吗？”问完才发现秦霁自己也有两串。
　　淮煊看秦霁:“好吃吗？”
　　秦霁没说话，直接把杯子朝他歪了歪。
　　淮煊抽出来一串，咬了一颗，然后举着剩下的一颗不知道该不该扔。
　　“不喜欢？”秦霁问。
　　“有点腥。”淮煊咽下去，诚实地说，“不喜欢。”
　　“别吃了，给我吧。”淮煊还没反应过来，秦霁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两口吃完了。
　　看完全程的周航觉得哪里不对，他疑惑两秒，刚好买雪糕的姜天浩回来了，周航举着自己咬剩下的半边蟹排问他:“老姜，你愿意替我吃下它吗？”
　　秦霁和淮煊同时一僵。
　　姜天浩:“是兄弟有啥事我替你两肋插刀都行，但你不能恶心我。”
　　周航又转向张乐乐:“同桌，你呢？”
　　张乐乐看着他:“你是不是想换同桌了？”
　　周航疑惑地又看向秦霁他俩，反应过来的淮煊立马嫌弃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刚那是没咬过的。”
　　周航觉得疑惑解开了一点，但刚才他俩之间的那种自然的氛围还是让他觉得哪里不对，还没情感开窍的脑子想也想不明白，周航点了点头:“也是哈。”
　　淮煊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早晚会因为秦霁心律失常。
　　回去的公交车上，淮煊低着头玩手机，秦霁依旧坐在窗边。
　　因为日光太盛，屏幕亮度调到最大还是看不清楚。他啧了一声，秦霁问:“怎么了？”
　　淮煊抬了抬手机，皱着眉说:“反光看不清楚。”
　　“那就别看了，伤眼睛。”秦霁说。
　　淮煊不甘心地说:“不行，还差一点我就要逃出去了。”
　　淮煊把屏幕放到秦霁眼前，秦霁看了看，画面里的房间阴森凌乱，他玩的是密室逃脱。
　　“帮个忙，就两分钟。”淮煊说。
　　秦霁白他一眼。
　　什么鬼，自己还没提帮什么忙呢，淮煊正要说什么时，本来靠着着椅背的秦霁却直接坐直了些，甚至还微微侧了身体。
　　淮煊怔愣两秒后一笑，秦霁硬邦邦地说:“就两分钟。”
　　淮煊保证说:“好好好。”
　　然后他在秦霁遮挡下的阴影里，逃出了密室。房间外的世界清新明亮，生机勃勃，淮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正要告诉秦霁说自己好了，当他抬起头时，就看见逆着光的秦霁沉默的侧影——阳光里的头发蓬松柔软，无可挑剔的下颌线有很细小的绒毛，颈修长，肩宽却不厚。看不见眼睛，但他想，里面一定落满了光辉。他突然生出面前这人好温柔的错觉，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闭了嘴，没有立马叫他。
　　他想，也许很久以后，每次坐公交车，他都会回忆起和他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这些画面，会想起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好了吗？”很久之后，秦霁问。
　　“嗯？”淮煊被他的声音唤回神，“哦，好了好了。”
　　秦霁重新靠回椅背，说:“出来了？”
　　“当然。”淮煊悄悄把熄了的屏幕重新解锁，然后一脸得意地举到秦霁面前，“看看，这点关卡能拦住我？根本不够烧脑好吗。”
　　秦霁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就这么个关卡，你解了大概十分钟。”
　　“……”自己造的孽，被幻觉蒙骗了，淮煊也不能说自己其实只用了一分多钟，他瞥一眼刚才在阳光里具有迷惑性外表的某人，“要不你试试？”
　　“没兴趣。”
　　“你要不要用这么冷淡的表情鄙视我的游戏？”
　　“我是鄙视你。”
　　“……”
　　秦霁提醒:“你用了十分钟。”
　　什么温柔果然是错觉，淮煊麻木地想。
　　秦霁看他的表情有点想笑，但怕他恼羞成怒就忍住了，反而补救道:“要不给你推荐个类似的游戏？那个真挺难的。”
　　淮煊怀疑地看他一眼:“什么？”
　　秦霁拿过他的手机搜出应用给他看，没想到淮煊一看图片介绍差点哆嗦了一下，立马就关了手机否定道:“不玩！”
　　秦霁:“？”
　　淮煊吞了吞口水。
　　秦霁若有所思看了他两秒，突然笑了:“你怕鬼？”
　　淮煊像听见什么笑话先“哈”了一声，看秦霁的表情又没底气地否认说:“没有，我信科学。”
　　秦霁点点头:“你害怕的是恐怖的东西？刚才那图有点血腥。”
　　淮煊无语，这人根本没听他的狡辩，他索性破罐破摔:“谁还没点害怕的东西了？”
　　“知道了。”秦霁伸出手，“给我吧。”
　　“什么？”
　　“手机，我替你关掉页面。”秦霁说。
　　“……哦。”淮煊都敢没看手机，用指纹解了锁后直接递给了秦霁。
　　秦霁笑了一下，淮煊啧了一声。
　　“给你下个钟馗壁纸？”秦霁接过手机后说。
　　淮煊没忍住瞪了他一眼:“闭嘴。”说完又觉得自己真是怂得够够的，看见秦霁忍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退了应用界面，秦霁正要把手机还给他，“叮”的一声，来了一条新的消息，猝不及防，秦霁一眼就看到了。
　　他抬头看淮煊，淮煊还笑着:“干嘛，还想嘲笑我？对了，先说好啊，敢把这事说出去，咱俩友谊就算走到了尽头。”
　　秦霁没回答，他看着淮煊眼里的笑，就算窘迫威胁也不至于会难过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把信息给他看。
　　“干嘛呢你，看到我手机什么秘密了。”淮煊却直接拿走了他的手机，秦霁一时不查，下意识把手机抢过时，淮煊已经拉下信息栏，看完了那短短的只有几个字的一条短信。
　　秦霁的心沉下去，短短的几秒钟，就见淮煊已经收了刚才所有的笑。
　　即使不该，秦霁还是后悔自己没立马删了这条短信，因为那内容会精确伤害到淮煊。
　　短信写着:我是爸爸，小煊，明天高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