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46、第四十六章

　　电影看完已经六点多了，运动会也到了结尾。
　　秦霁收回手机的同时，淮煊手机一个劲儿地开始震动。
　　“喂？”
　　“大家刚在群里疯狂呼喊你俩十分钟了，快下来啊。”是周航。
　　“下来干嘛？”
　　“颁奖了，你俩都第一！”周航那边不清净，说话音量拔得老高，“快来啊，二三名都站在两旁等你们中间凸呢，挂了啊。”
　　淮煊挂了线满意地说:“裁判们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走吧。”秦霁提起自己的包就走，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一回头淮煊坐在座位上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秦霁:“……”
　　认命地叹口气，秦霁回来替他把桌上的水杯塞进书包里，又扔肩上，这才去扶他起来。
　　淮煊满意地拍拍他的肩，然后才搭上去:“不辛苦，这都是同桌应该的。”
　　秦霁把挡着路的桌子移开:“这话应该是我说吧。”
　　淮煊“嗯”了一声:“对啊，就是因为你要说，又要扶着我，所以我帮你省事。”
　　秦霁又挪凳子，听见他的谬论抽空瞥了他一眼:“讲理么。”
　　淮煊浅色的眸子透着教室外透来的灯光，他垂了眼，遮去亮，语气还是掩不住笑意:“我都没理怎么讲。”
　　秦霁把滑下去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班这次非常争气，破除了“历届一班都是书呆子”的魔咒。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认为必须要好好搓一顿！”周航站在班级面前说，“你们说对不对！”
　　“对！”
　　姜天浩虚伪两秒:“我觉得我们班聚餐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那说明咱们班感情好！”
　　“老姜，你今天不够辣！”
　　“我觉得行，”李星河说，“今天周五，时机很合适。”
　　“连班长都发话了，还说什么！”姜天浩右手揽周航，左手抱张乐乐，“走啦！”
　　淮煊看着秦霁:“你觉得，我适合聚餐吗？”
　　秦霁直击灵魂发问:“你想多当两个星期的瘸子吗？”
　　淮煊:“……”
　　“煊哥，走啊，”大家没心没肺地回头喊，“手脚不便就给您老打车！”
　　一群畜生！
　　不过淮煊他俩最后还是被拉上了。不指望他们能去哪儿，还是冯雷他们工作的那儿，但今天约的是火锅。
　　大家都说是“庆功会”，所以大家兴致奇高，而且有周航他们这群男生在，肯定是会有酒的。
　　啤酒被倒入一个个酒杯，滚烫火辣的汤底翻滚沸腾，各类食材摆了满满一桌，淮煊坐在铁面无私的秦霁旁边，被气得活像个河豚。
　　“煊哥，别气了。”周航幸灾乐祸地说，“我们明天组队帮你诅咒绊你那孙子一年吃不上肉。”
　　淮煊感觉自己如同和尚刚入佛门，然后就让下山重返尘世修行。面对这一桌“凤髓龙肝”，再忍下去就要疯了，他终于忍不下去地抗议道:“我要吃火锅！”
　　秦霁轻飘飘地说:“驳回申请。”
　　“我不！我快饿死了！”淮煊自己去拿筷子，被秦霁打开了手:“你的粥和鸽子汤马上就要上来了。”
　　淮煊斜斜看了秦霁一会儿，见对方不为所动，万念俱灰地坐回了椅子里。
　　周航看得乐了:“煊哥，你知道你这神态像什么吗？”
　　淮煊烦死提议来吃火锅的这始作俑者:“不知道！”
　　“当年秦香莲被陈世美拒之门外估计就是这情态！哈哈哈。”
　　淮煊心脏呼塌一下，全身毛孔都被吓得张开了。幸好周围一圈人都笑得歪来倒去，没人注意到他的紧张。
　　“古有秦香莲寻夫被拒，今有淮香莲觅食被拦，哈哈哈好惨。”
　　淮煊回了神，塞一块西瓜快准狠堵住周航的嘴:“八戒，你多吃点。”
　　大家又笑趴了。
　　淮煊趁乱看了一眼秦霁，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松下来。
　　但平静了心里有个角落又觉得有点空。
　　“你们看今天重点班，还以为终于能赢我们一头呢，班级横幅上都写着——文不第一，武居第二，平平淡淡，倒一不干！”
　　大家把饿劲过了就开始瞎嘚瑟。
　　“就是就是，还内涵我们，以为我们和其他一班一样么。”
　　淮煊趁大家聊天，以为秦霁没注意他，刚伸出筷子想偷偷夹那盘觊觎已久的泡椒凤爪，就被秦霁头都不偏地打掉了。
　　淮煊默默收回筷子，泄气地低头喝了口粥。
　　“他们看不惯我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还记得他们班那个班花吗，以前当众跟煊哥告白，把他们班男生气的呀。”有个男生笑着说。
　　淮煊把一口粥咽下去，抬眼就骂:“你有病？”
　　但堵住了周航又来一个姜天浩:“那时候刚分班，那女生告完白，当天体育课他们班男生就和我们约了一场篮球赛，结果被血虐，这仇就结下了。”
　　“我有个疑惑，应该从篮球赛就能看出咱们运动人才济济啊，他们居然看不出端倪，啧啧啧。”
　　“不过说到煊哥，你和他们班人是不是天生犯冲啊？那个女生当初害得你被请了家长，今天这男的也是高二从他们班转出去学文的，现在让你吃不了火锅，啧，八字不合啊。”
　　“请家长？”秦霁终于偏头看着他。
　　“……对。”这种事情不算光彩，淮煊本能地不想让秦霁知道。
　　“那次——”周航看秦霁都有兴趣，刚想介绍事情缘由，就被淮煊喊了停。
　　“想吃想喝随你，嚼我的舌根，航航，你看这黄喉，烫得香不香？”
　　周航听得皮肉一紧，赶紧做了个拉链上嘴的动作，喝了口啤酒压了压惊。
　　大家转而就聊别的去了，淮煊对着味浓香辣的火锅，喝粥喝得索然无味，最后说饱不饱，说饿不饿，膝盖还有点难受，肿胀里又带着一下一下的细密的疼，他恹恹地靠着，连手机都不想玩。
　　秦霁觉得他的状态不对，看了一眼他的膝盖问:“伤口不舒服？”
　　“食欲没得到满足。”淮煊忽略伤口的事。
　　秦霁:“……”
　　他知道淮煊吃东西胃口挺重的，喜欢辣椒，又爱吃肉，这次让忌口，还把爱吃的全摆在眼前，肯定算个挑战。秦霁顿时有点微妙的不满——这家店的火锅居然没有鸳鸯锅。
　　疼得不厉害，但腿不能随心所欲地挪动还是别扭，淮煊保持着这个动作，短短地轻叹了口气。
　　秦霁不出声地拿起旁边的透明水壶倒了碗水，然后拿了公筷，在火锅里夹了条腐竹，又在小碗的清水里涮了涮，继而放在了淮煊的碟子里。
　　淮煊看得一愣，心脏似是倏忽被温软裹住。他想，之前他思考自己为什么喜欢秦霁的行为好多余。其实很简单，像秦霁这样的人，面上是比任何人都冷淡的表情，却会做着最细致的事，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他。
　　“秦哥，煊哥能有你这样的同桌，简直撞大运了。”周航羡慕地说。
　　“好意思吗你，咱们这堆人里就你和淮煊认识最久。”李唯虞说，“还好意思说你俩天下第一好。”
　　“现在不是了，我第二了。”
　　秦霁撩了下眼皮，周航立马闭嘴摇头不说话了，姜天浩拍拍他以示安慰——你看，专心吃饭不好么。
　　还是这么有震慑力，不开口就能吓死人，淮煊笑着坐起来，把平日里不爱吃的腐竹一口吃了。
　　啊——是火锅的味道，不爱吃的东西都这么香。
　　他边嚼边满足地点点头，又看向秦霁，对方叹口气，就知道会收不住，然后他又夹了一筷子金针菇。
　　淮煊吃得得意忘形，手一指:“能烫个牛肉片吗？”
　　秦霁:“你说呢？”
　　该死的发物，淮煊叹口气:“那来个萝卜条吧。”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伤的是膝盖，手还没断。”秦霁说。
　　“那我夹什么也控制不住么，”淮煊咂咂嘴，自己一撸袖子就要自己上，“算了算了，看我的。”
　　那表情活像被强制戒赌未遂又上赌桌的亡命徒，秦霁薅住他领子把他逮回去，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给我坐好！”
　　然后他给他捞了两片白菜叶子:“吃完这个就收手，尝个味道就差不多了，还想吃饱？”
　　淮煊难得见他发火，一脸震惊之余又心疼自己:“尝个味道？！你见过吸毒吸半口的吗？”
　　秦霁瞥他一眼:“见过，怎么？”
　　淮煊:“……”
　　他把剩下的粥一口闷了，结果被堵得肺气管子疼。秦霁看都没看他一眼，倒是把他筷子收走了。
　　淮煊:“………………”
　　也是奇怪，淮煊平时在学校也是个狠人，遇到秦霁后偏偏就被镇住了。
　　周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声若蚊蝇地在姜天浩耳边说:“你知道受气小……嗯吧？”
　　最后两个字嗯过去了，实在不敢说，姜天浩歪着腰和他像地下党接头似的说:“我感觉像霸道总裁小娇……嗯。”
　　说完俩人觉得这段话要是泄露出去性命绝对不保，所以他俩一转身就去了其他桌。
　　他俩刚走没多久，秦霁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他俩又偷偷摸跑回来。
　　没吃好比什么都痛苦，淮煊心情极其不佳:“你俩有什么毛病？”
　　“没什么，看看他们的是不是比我们的好吃。”
　　有的人自己桌都不能吃两口，有的人自己桌吃不够还跑去别人桌，今天绊他那男的太缺德冒烟了。
　　姜天浩更缺德冒烟:“煊哥，你这么瘸了，学校里还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吗？她们会不会喜欢我啊？”
　　“吃火锅把你吃傻了吧？”淮煊微笑着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切，你那么多女生喜欢，分一两个给我们怎么了？”
　　“说什么分不分，”淮煊无语，“人女生是什么物件么。”
　　姜天浩把椅子放反，跨坐上去再把下巴搭在椅子上:“那她们的心怎么那么硬，只喜欢好看的，你看这次给你表白那个女生，和秦霁表完白被拒后又转向了你。”
　　淮煊一脸懵懂:“你在说什么鬼？”
　　姜天浩纳闷:“就是你去跳高，不是有两个女生站你面前吗？”随即又想了下，“就你右手边那个。”
　　“对了！”淮煊现在才想起来，“我说那女生怎么那么眼熟！原来秦霁刚转来时给他告白的那个高一的女生。”
　　真是，小姑娘学人告什么白，以为高一离高考很遥远哦。
　　“对啊，”姜天浩和周航疑惑，“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而且……”淮煊终于知道他说的是啥了，他无语地说，“给我告白的，咳，是另一个。”
　　“啊？”姜天浩和周航傻眼了，“合着那天给你表白不是那个女生？”
　　“你有事吗？”淮煊说，“人家喜欢的是秦霁。”
　　“啊……这样啊，那我们就放心了，看到秦哥当时黑了一张脸，我还以为就是那个女生呢。”
　　淮煊刚一挥手让他们两个智障赶紧滚开，后又一顿，不敢相信片刻，然后血液直冲脑袋:“你俩昨天不是说他没反应吗？！”
　　“那是后来嘛，而且我们还以为给你俩告白的是同一人，我们不得怕这会影响你俩同桌情啊，”姜天浩说，“他后来还好好地让我们给你留话呢。”
　　淮煊心跳正高速，此刻他像是觅到了肉星的小狼:“那你俩说他全程无表情！”
　　周航难得那么小声:“……后半程。”
　　淮煊:“有病啊！”
　　姜天浩一急:“那怎么说，说秦霁吃醋啊！”
　　淮煊一怔。
　　旁边的李星河和李唯虞同时咳了两声。
　　姜天浩喊完两秒就觉得自己真是要死了。
　　满座寂然。
　　下楼接完电话的秦霁回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站在楼梯口，于一室无声里，对上了淮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