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45、第四十五章

　　淮煊知道秦霁肯定会问他瞎喊什么，但他没想到这么快，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霁水没喝一口，汗也还没擦。
　　“不是秦哥吗？”周航仍然挂在姜天浩身上，刚才太吵，他没听全，闻言冒出个头说，“大家都这么喊……”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霁看了一眼，不知道为啥，一向没眼力见的他识趣地闭了嘴。
　　姜天浩微笑:“他现在不算清醒，我们马上把他打晕。”
　　“我来。”淮煊转个头就想逃离秦霁紧盯的目光，被秦霁不出声地薅了回来。
　　“刚才说什么？”果然，还没问完。
　　刚刚那么火热的场面，喊这么一声淮煊都做了心里建设，现在被对方这么对着问，简直愈发羞耻。
　　“说吧。”秦霁淡淡地笑着上前一步催促，“你喊了什么？”
　　淮煊被吓了一跳:“Na……Nothing。”
　　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人想找坑遁地的样子，问完这句就准备算了，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问得太紧，淮煊紧张得还结巴了一下。
　　徐扬和陆为醉走过来，刚好听见这句结巴，噗嗤笑出了声:“哈哈，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同时也是陆为醉比较差等的学生，陆为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被这么一打岔，淮煊终于得救般和老师们和稀泥去了。
　　接下来就剩淮煊的1500米和进了预赛的同学的决赛，全被徐扬拉到一边准备热身。
　　“请参加高二年级组男子跳远的同学到检录台检录。”
　　跳远居然延到了今天。不过众人该压腿的压腿，扩胸的扩胸，都没在意。然而前面不知道谁捏着嗓子，跟耗子似的细声细气地吱吱了两声:“淮煊快去报道。”
　　淮煊:“……”
　　他转向全班同学，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固定在那个瘫在椅子里、双手捂脸的体委身上。
　　周航悄悄松了手指，正对上淮煊杀人的目光，果断转而捧着肚子:“啊，我好累。啊……好难受啊。”
　　淮煊一把按住他:“你报的？”
　　周航不敢说话:“……”
　　“是的。”张乐乐在旁边看好戏，“我作证。”
　　姜天浩跟上:“我也我也。”
　　周航可怜地嘤了一声，淮煊心累地放开他:“我就不该相信你。”
　　“但我相信你啊煊哥，”周航谄媚得真诚，“我知道你可以为咱们班争光，我知道的。”
　　大家都被不要脸的周航逗笑了，秦霁皱了下眉，问淮煊:“你行吗？”
　　“没事，跳远费不了多大力气。”淮煊看了周航这个糟心玩意一眼，叹了口气，又看着秦霁想到他的话，“男人不能说不行……”
　　秦霁没理他，只问周航:“这可以改吗？”
　　周航没懂:“什么意思？”
　　“我替他去。”秦霁说。
　　“什么？”
　　“啊？”
　　淮煊看着他，怔愣半秒过后心里像是腾起了热而浓的雾，看不清内里藏着什么，又像棉花糖，漂亮得甜而软。
　　“这应该不可以吧，”周航和徐扬都说，“要是你代替他去，不成了作弊吗？”
　　“哪儿就是作弊了，”陆为醉笑着说，“去的时候事先说明，淮煊有其他比赛，无法参与跳远比赛，然后再说是秦霁救场就行了。”
　　最后秦霁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太顺利，直到淮煊上场了还没回来。
　　“煊哥加油！”
　　一班的嗓子不一般的火力，嚎了一天半了声音还那么嘹亮。
　　淮煊眼睛看着前方，外人看来格外专注，但如果何涧或者任何一个最熟悉淮煊的人在，都会知道他这样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暗恋使人矫情。
　　刚才秦霁走的时候，他还想过这样挺好，毕竟跑步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秦霁那样的表情管理，他可能会像周航一样面目狰狞、宛如年兽出没，谁都不想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的那个样子。但现在，他又觉得秦霁不在，好像有些空落落的，少了点意思。
　　秦霁每听到一班爆发出呐喊声，就知道淮煊不会让他们失望。其他人先测试时秦霁看往淮煊那边，那么多人，那么多白T，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淮煊。
　　跑至半圈时来到了秦霁这边，现在还没拉成长条，队伍里的淮煊头发被风吹向后面，绝好的面目轮廓全部展露出来，皮肤白得耀眼，每一个动作和停顿间都带着少年人的光彩。
　　裁判员喊道:“秦霁。”
　　秦霁举手示意了一下，淮煊听到名字循着声音侧过头来，见到秦霁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比运动带来的心跳速率都还要快。
　　自从一班两次抢了话筒，每个班同学的加油稿都是自己写了自己念，这次拿到话筒的是周航，他挥着手竭力装作轻描淡写地说:“一班淮煊，秦霁作伴，跳远替你，勇夺双冠！”
　　一炫耀就俩，果不其然，话一出口，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尖叫声涌过来，周航志得意满地享受了会儿，功成身退了。
　　秦霁第一次试跳2.9米，裁判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努把力，一会儿争取跳个3米。”
　　秦霁随口应了一句，一班在起点那边不消停地喊着加油，不过姜天浩和好几个男生朝这边过来了，还冲他挥了挥手。其实跳个高跳个远，一般没什么人会看，不过他们班人心挺细的。
　　张乐乐过来时站在旁边举着手机说:“秦哥，放心吧，一会儿绝对给你拍个最帅的，放班群里再投到表白墙上。”
　　秦霁正在做最后的热身，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扭了扭手腕，张乐乐吞吞口水:“那什么，我不拍脸了，就留个影，以后毕业了做影集素材，每个同学的我都拍了。”
　　毕业，突然提起，感觉很远又很近，但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旁边的几个参赛的纷纷说:“能不能也给我们拍两张？”
　　张乐乐大方地说:“可以啊。”
　　“你们学生胆子挺大啊，”裁判老师说，“手机被张主任看到能给你们一手捏碎。”
　　“没事没事，我们作战特别有经验。”
　　拍照时张乐乐恶趣味的内心十分想拍下秦霁腾空的图，但鉴于怕被灭口，只拍了秦霁立定的侧身。
　　剩下八人，秦霁完成最后一跳时，全场突然爆发出惊呼，紧接着就听见周航用那过了喇叭般的音量怒吼道:“我操.你大爷！”
　　“3.2米——诶，同学你去哪儿！”
　　淮煊右膝盖砸到地上那一瞬间，他满脑子就一个字——日！
　　他刚半跪到地上，左边那人没稳住，往他这边一倒，巨大的惯性使得那人的身体撞着推了他一把，然后从他背上直接囫囵滚了过去，摔在了他右手边。而他的膝盖被那一推，直接在粗糙的橡胶跑道上摩擦了几厘米。
　　裁判喊了停，人全围了过来，旁边那人似乎被摔懵了，躺在地上捂着右手手肘连痛都没喊出来，一班距离起点最近，淮煊被他们班人扶起来的时候，用完好的左腿悄悄踢了一脚这畜生，那人立马“啊”了一声。
　　“你他妈起来！”周航从刚才看见淮煊被阴的那一瞬间就火了，现在直接抓住他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你玩这手要不要脸！你有病别拉着别人跟你一起死！”
　　“同学你冷静一下！”
　　立马有人过来拉人，同学老师一大堆，场面有些混乱。淮煊没心情管了，他膝盖简直痛得跟火烧似的。被人扶着坐下，刚“嘶”了一声呼痛，抬头就看见了紧紧皱着眉的秦霁。
　　他跑过来的，额前的头发都被吹开了，还带着微微的喘。他沉沉地看着淮煊的膝盖:“怎么回事？”
　　淮煊缩了缩腿，下意识想躲，被蹲下来的秦霁按住了:“怎么弄的？”
　　淮煊摸摸鼻子，冲他告状:“有个傻逼坑我！”
　　膝盖被砸得破了皮，因为摩擦，那一块简直没一点好的，不至于血肉模糊，但还是渗着血，橡胶上有些石沙子，砸下去的时候嵌进肉里了，看着就疼。
　　秦霁把他腿慢慢放平，手有点凉，碰到伤口边缘还挺舒服，淮煊第一次看他眉头皱这么深，有点想笑:“没事，痛是痛了点，不过都是皮肉伤。”
　　秦霁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的说辞，重新站起来:“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这怎么了，怎么会摔？！”徐扬刚去洗手间，回来就看见这场面，她也拧着秀气的眉。
　　“刚和其他班的学生碰了一下，”赶过来的团长说，“徐老师，你和秦霁先带他去医务室看看，这里我们几个老师还得看着。”
　　“好。”
　　“这得疼死了吧。”旁边的同学愤愤地说，“团长，你得主持公道啊。”
　　“放心吧，这么多双眼睛呢。”
　　“煊哥，”发完气的周航等那男生被带走后说，终于回头看他的伤，“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要不是校规不能动手打同学，我得把他给打死。”
　　刚说完就被团长抡了一掌:“行了，这话也能乱说？赶紧带他去医务室。”
　　淮煊扶着秦霁的肩膀站起来，膝盖疼不怎么站得直，而且肉眼可见地肿了好高，只能一瘸一拐，走出了几步他又记得什么地赶紧回头:“我先过的终点线，我膝盖那一砸直接砸的终点线外！”
　　团长又气又笑地指了指他:“你啊。”
　　淮煊放心地笑着挥了挥手，秦霁黑风煞气地想骂人：“开心？”
　　“咳。”淮煊撇了撇嘴，仗着腿瘸了果断挂到他身上，“啊，疼，好疼。”
　　秦霁收回眼睛，黑着脸拖着他走。
　　“这得走多久啊，”周航看了看医务室的方向，“煊哥啊，我背你吧。”
　　淮煊警惕地看向周航，这人人来疯时完全拦不住，他又朝秦霁身边凑了凑:“不背，我有些跛而已，还没瘸，背着有损我英俊潇洒的形象。”
　　秦霁看着心大得暗自呼痛嘴上还要臭屁的这人，心累地拉了拉他的手臂:“你能不能好好走？”
　　淮煊无辜地问:“我怎么了？”
　　秦霁心情本就不太好，看他时不时还要蹦两下，要是不注意松了手这人还能摔一跤。
　　徐扬在后面虚虚地扶着，担忧地说:“淮煊啊，这还挺远的，你脚累不累啊。”
　　其实有点，单脚发力挺累的，但又不想说出来，他咧嘴一笑:“老师，你不相信我吗？”
　　徐扬发愁地说:“我是不相信这段长长的路。”
　　“背你去吧。”秦霁突然说。
　　“啊？”淮煊看他，这才发现他和秦霁的距离太近，他的身体半边靠在秦霁身上，手臂搭在秦霁的颈上，肌肤相贴，触感清晰得他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了点，让出距离的一瞬间，脖颈处趁机侵袭而来的凉意让秦霁皱了皱眉。
　　“我说，背你去。”秦霁重复。
　　淮煊眼睛紧张地眨了两下，然而旁边的周航却认为终于得到附和，激动地说:“对嘛，用背多快。”
　　然后没等人说话，他就迅速弯腰勾腿把淮煊背上了背。
　　淮煊:“……”
　　秦霁:“……”
　　“这怎么弄的？”医务室的老师很温柔，扎起的头发垂到了腰间。
　　淮煊吸吸鼻子:“摔了一跤。”
　　“运动会被傻逼同学故意绊倒了，那人还把他膝盖给按着摩擦。”周航义愤填膺地说。
　　“什么？”徐扬一下子就怒了，“居然是被故意绊倒的！”
　　“这些学生啊，不就是个比赛吗，带着戾气干什么。”
　　“就是！”
　　秦霁在一旁一句话没说，淮煊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默默坐好不再乱动。
　　“还好还好，伤得不严重，看起来特别吓人，但除了肉眼能看见的这些皮肉伤，就还有点软组织挫伤。”老师检查完了，说，“我先帮你把伤口清理干净，消好毒，再上个药，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清理这个过程简直痛苦得永无止境，石子需要一点点挑出来，刚开始淮煊额角就冒了汗，秦霁看了不忍心，把手臂递到他面前，说:“疼就抓着，别咬嘴。”
　　淮煊摆了摆手:“没事……呼……”
　　最后弄完的时候，他都快虚脱了:“那个傻逼，我怎么得罪的他，为什么害我这一遭。”
　　秦霁阴着脸:“都说了是傻逼，脑子没问题能叫傻逼？”
　　“哎？我第一次见你这么附和我诶。”淮煊靠着墙又回了血，看着秦霁说，“以后也能这样吗？”
　　秦霁没理他。
　　“这些药，量我都分好了，一天三次。”老师把药递给秦霁，“回去注意饮食清淡，戒辛戒辣，按时休息，不要运动，能记得吗？”
　　“记得，除了不要运动，其他的跟着我奶奶同步就行了。”淮煊说。
　　老师被逗笑了:“差不多。”
　　既然受了伤，也回不去操场了，那儿太嘈杂，秦霁把他带回了教室。
　　“诶对了，”淮煊被扶着坐在自己座位上，看着要去给自己接热水的秦霁问，“你不是跳远吗？战况如何？”
　　秦霁顿了下，接了水把水递给他，坐回座位没答话。
　　“怎么不说话？”
　　秦霁拿出了手机，不理他。
　　“嘿？”
　　秦霁拿耳机。
　　“喂！”
　　秦霁打开了手机。
　　淮煊还想继续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你不会是……跳得太差？”
　　“没事，你真差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毕竟你是替我去的，我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淮煊下巴支着脸看他，“我跟你说，人要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你拿了那么多第一，总不能什么都能第一。”
　　秦霁投降在他的叨叨里:“3.2米。”
　　淮煊:“什么？”
　　秦霁:“我，跳远3.2米。”
　　“……”淮煊瞬间面无表情，“你是人吗？”
　　“诶不对，那刚才我问你怎么不说。”
　　因为比赛还没完你就差点壮烈牺牲了。当然这不能说。
　　“看电影吗？”秦霁问。
　　“嗯？”
　　秦霁递给他一只耳机。
　　“哦。”淮煊接过。
　　一部黑白电影，挺安静。
　　外面满是热闹，每个人的耳朵都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充盈。除了他们。他和秦霁用着一对耳机，听着一样的话语，看着相同的黑白色剧情。
　　比起外面的所有热闹，和他单独享受一个电影，让他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