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40、第四十章

　　提出要换位置的不止淮煊一个，但大家在看到他举手那一刻，还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他的同桌，那张冷冰冰的脸此刻仿佛又加厚了三尺“生人勿近”的结界。
　　“淮煊，我说的吧。”团长指了指淮煊，“平时让你别老趴着，那眼睛早晚得近视，不相信，这下好了，这么好的一个同桌，得让给别人了吧？”
　　大家居然莫名开始一起欲盖弥彰地嚷嚷着:“就是就是，煊哥近视了，让我去秦霁旁边沾一下学霸的光辉吧。”
　　李星河记下举手的人的名字，到淮煊时他还是确认似的深深看了眼他。
　　大家也都看着他，不知道在等什么结果。
　　淮煊垂着的手蜷了一下，两秒后他突然笑了:“我开玩笑的，还指望我同桌带我走上人生巅峰呢，大家可以停止觊觎了。”
　　这转折，全班同学如同被撑爆的气球突然放了气，连团长都被气笑了:“严肃点！上课呢，开玩笑，一点都不懂得理解我们近视眼的不容易。”
　　“就是就是。”
　　“捍卫我们近视者的尊严。”
　　“浪费我的感情啊，还以为我也能体验一下当淮煊或者秦霁同桌的感觉呢。”
　　“嘿，吃着我这个碗，你还看别的两个锅？”
　　团长等大家都差不多闹完了才问李星河:“行了行了，班长，除了那个假冒伪劣想混进我们近视圈的淮煊，其他名字都记上了吧。”
　　李星河忍笑说:“都记好了。”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大家还在和团长插科打诨。周航平时这个时候最积极，但他这次意外地一直没说话，过了一小会儿淮煊手机屏幕亮了。
　　周公有梦:煊哥，你没近视
　　泡面:。
　　周公有梦:你和秦哥关系现在挺好的的啊，干嘛弄这么一出
　　泡面:。
　　周公有梦:？？？
　　淮煊无言以对，再次发了个句号。
　　周公有梦:煊哥，你有点反常啊
　　淮舔了下唇。
　　泡面:什么反常
　　周公有梦:有点奇怪
　　周公有梦:大哥，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淮煊:“！！！”
　　淮煊踩在桌底单杠上的腿一个没注意，把桌子都蹬出去了两厘米。
　　按在手机侧边上的指甲都泛了白，他强自冷静地想着平时该有的反应，最后在脑子里调出个“你有病吧”的表情，看向了周航。
　　闷头的周航感受到他的嘲讽，朝他嘿嘿一笑，又低头发了消息。
　　周公有梦:好吧，我还以为你看上了哪个女生，想和人家坐一块去，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二呢
　　泡面:我有病？试探有什么用，要真有我是实干派
　　周公有梦:我还怕你在本班谈恋爱呢，我们要酸死。不过也是，你哪儿用得着试探
　　周公有梦:长得帅就是好，我等凡人好羡慕
　　泡面:滚，我靠的是人格魅力
　　淮煊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了桌子里。周航脑回路奇葩，就算想多了两句话也能拉回来，但旁边这位就没这么好应付，而且从刚才秦霁收回视线后就没再看过他一眼。
　　淮煊手指抠着桌角，余光里秦霁笔没拿了，题也不做了。
　　完球了，生气了。
　　狗屁的实干派，真正的他遇到这种事怂得够够的，连话都不敢说。
　　放学铃声响得猝不及防，没给淮煊多余犹豫的机会。不过有人更快，周航狗一样趴到了他俩的桌子上，后面还跟着平时的好几个饭友。
　　“两位大哥，今儿吃什么？我们快饿死了。”
　　淮煊差点得斜视的眼睛终于得到了解救，随着大家的目光正大光明地看向秦霁。
　　秦霁合上卷子，然后从桌肚里掏出手机:“今天我有事，你们吃吧。”
　　说完就跟刚转来那天中午一样，走得又酷又飒。
　　旁边的周航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张乐乐说:“秦哥好像有点生气。”
　　周航摇摇头:“我觉得‘有点’这个词，还不够形容他衣角都带的生气值。”
　　姜天浩同情地看向淮煊:“煊哥，你准备怎么办？”
　　淮煊哪知道，才一天不到，他觉得自己干的事已经快把自己撅到墙角去了，现在直想学土拨鼠站到山脚下喊一嗓子。
　　几个朋友其实心都很大，他们只觉得淮煊开了个玩笑，估计着下午就好了。
　　结果第一次冷战，他俩居然让人刮目相看地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不过和刚开始那天不一样，他们有过交流，虽然是无言的。
　　值日时会帮忙拿扫帚，课间一方睡觉另一个会替对方拿卷子，上课聊天老师来了秦霁会用笔戳他闭嘴，就连秦霁那天被英语老师带去读英语广播，又被语文老师拉去念国旗下讲话，淮煊都能给他递两粒薄荷糖。
　　但不一样的是，上下学自然而然地没在一起了，体育课间打球秦霁没参与了，语文课上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淮煊回答不出来，陆为醉让他找人帮忙时，他再也没好叫过秦霁，何况中午秦霁都是出去吃饭。
　　淮煊看见他出校门就想扶额头，这人刚来也没多久，不知道上哪儿知道的那么多的地方去吃饭！
　　淮煊也不是不想和好，只是他老觉得他和秦霁这次，怪怪的，陷入了尴尬的僵局，连和好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他其实都快憋死了。
　　他冷战经验非常丰富，但那都是跟何涧还有奶奶。每次她俩教训他，他都会单方面地开始冷战，形式包括但不限于自己规定几天不叫人，多久不主动说话，多长时间不和她们聊他的真心话。
　　但每次他都会忍不住，只要对方给他一个眼神，甚至只要自己饿了或是渴了，给了他客观条件，他都能充分利用，然后主动单方面又宣布和好。
　　虽然每次都觉得自己怂，但他觉得值得。冷战太难受了，虽然老妈奶奶都把这当作他闹小脾气，根本不知道他的冷战计划。
　　反正不管怎么说，出息这种东西，小时候没有，长大了依然没有。
　　淮煊每次看到秦霁都想说算了，自己先开口道个歉。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解释。他找不到切入的缝隙，于是内心只能每天像个苍蝇，焦躁地围着没有缝的秦霁绕圈。
　　其实也知道，问题症结就在于他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举手说想换位置。不过现在他俩偶尔还能维持同桌假象，要是说了真实原因，秦霁和他到时候估计就永远零交流了。
　　而有些借口，一旦当时没有及时编出来，后来就会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这天周六傍晚，淮煊在替奶奶取快递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秦霁。
　　此时他正将手掌大的包裹在手里颠着玩，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让视线到处溜达。然而就是这态度，在对上秦霁的眼睛时，一个没接住，包裹掉到了地上，还骨碌碌滚到了秦霁脚边。
　　淮煊:“……”
　　要不是那是老太太的，他真想转头就走。
　　秦霁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弯腰替他捡了起来。今天秦霁穿了件白色的长袖T恤，好像是刚洗完澡，他把快递递给淮煊时淮煊能感觉他身上的薄荷味比平时重，最近天气渐渐回暖，但晚上还是冷，所以这股凉意让淮煊不自觉看了眼他的脸。
　　结果只看见了秦霁刚洗过的格外清晰好看的眉眼，顿时心尖一跳。
　　淮煊舌尖抵着上排牙，在心里唾弃自己:“出息！”
　　“巧。”秦霁收回了手。
　　这么久以来，这是秦霁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淮煊两手握着快递，有点紧绷:“巧，你去哪儿？”
　　“取快递。”秦霁说。
　　“哦。”淮煊食指在快递纸盒侧面点了几下，心里盘算着该说什么，“买了什么？”
　　刚问完就想找个胶带把嘴粘死，问什么隐私。
　　秦霁倒是不在意:“请朋友帮忙寄的几本书。”
　　“小霁。”淮煊听见有人声音温柔地叫道，他往后一看，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看起来更加温婉的女人。只不过她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身上裹着厚厚的披肩围巾。
　　“妈。”秦霁叫了一声。
　　嗯？淮煊惊了下，他妈妈什么时候来这儿的。是搬过来了，还是就过来看看秦霁？
　　淮煊那一瞬间居然想着，要是搬过来陪着秦霁的就好了。
　　不过，原来这就是秦霁妈妈，气质出众，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也许是因为之前秦霁提到过的那次手术，她看起来很柔弱，黑色的长发柔柔地散着，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的痕迹，但却更能让人一眼看清她不带侵略性的不俗美貌。
　　“你怎么不多穿一点就出来了。”她温声细语，淡淡的责备听来也是亲切而怜爱的。
　　秦霁接过她手里的外套，自觉地穿上了:“你怎么出来了，我过来拿完东西就回去了。”
　　淮煊可从来没有听过秦霁那么耐心又温柔的语气，一时觉得有点稀罕。以前在他想象里，秦霁和家里人的关系不会太好，忙碌而疏离。不过现在看来并不奇怪，因为秦霁妈妈的形象和他想象中也是截然相反，自然他想象中秦霁被两个工作狂忽略在家里，或是强迫他必须优秀自律的那些情况应该也不存在了。
　　他妈妈这样的母亲，应当是细致入微，给了他很好的爱的。
　　他暗自无语自己对秦霁小可怜的脑补时，秦霁妈妈也刚好说:“小霁，这是你同学吗？”
　　秦霁看了一眼淮煊，然后嗯了一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淮煊知道这人和他还有些坎，眼看着对方不打算介绍，他只能自己打招呼:“阿姨好，我叫淮煊。”
　　秦霁妈妈温和地笑着应道:“你好，名字好好听呀。小霁话少，你别在意啊。”
　　淮煊笑得乖，话到秦霁耳朵里就觉得他故意又想刺他:“没关系，他在学校也这样，我特别习惯了。”
　　然而秦霁眼皮都没撩一下，他心里又有点小小的失落。就像你想到个好办法办法去逗猫，但它完全不稀罕搭理你。
　　秦霁妈妈看着秦霁笑着皱了皱眉，然后对淮煊说:“淮煊同学这么阳光，在学校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淮煊也不知什么心思，反正他阳光一笑:“我朋友挺多的，不过平时就是吵吵闹闹地瞎玩。”
　　唯一一个不闹的，现在连看都不看他了。
　　“这个年纪，能瞎玩很好呀。”秦霁妈妈说，“我听小霁说你们班同学都很优秀，不过他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应该不会主动和他们聊天，你们班有没有不喜欢他的呀。”
　　没想到她能问出这么一句话，跟幼儿园时期家长和老师交流似的，连秦霁这么镇定的人都羞耻得没绷住:“妈，你别问了。”
　　淮煊倒是没漏过他的表情，立马笑得跟捡到宝似的跟他妈妈秃噜道:“秦霁别说在我们班了，就连整个学校，上到老师下到同学，花见花开，没一个人不喜欢他的。”
　　秦霁:“……”
　　前几天没说话把你憋坏了吧？
　　“真的吗？那以后可以让他们来家里一起玩啊。”大人们本来就喜欢淮煊这样开朗的小孩，这下听见他聊秦霁更亲近了。平时秦霁在她的要求下也会告诉她自己在学校的各种情况，但他儿子实在是个不会叙述的人，而且她也会在意他的隐私，一点没有从他同学这儿听到的新鲜有趣。
　　“他们一定特想来。”淮煊痛快地全说给她听，“阿姨，您不知道，秦霁在我们学校可是男神级别的。您给他的这外貌，再加上这优异的成绩，还有这冷冰……咳，高冷的气质，妥妥万人迷形象——”
　　秦霁听不下去了，冷冰冰地说:“闭嘴。”
　　淮煊冲着他撇了撇嘴。
　　“哎呀，还是万人迷，”秦霁妈妈被逗得笑起来，她对淮煊眨了眨眼，故意和他一起逗秦霁，“人见人爱，是你吗，小霁？”
　　秦霁本来绷着脸，不过他看了眼勾着他妈的手，笑得促狭又不可自抑的淮煊，突然就挑了挑眉。
　　淮煊直觉不妙。
　　“没有人见人爱，”秦霁说，“某人就不愿意和我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