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宝石海洋里的兔子僵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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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正在自家阁楼上烤鸡腿，他只擅长做这种食物。他的黑金猫正撇着脸蛋，不太情愿地替他把书本在窗台上摊开。它是一只来自埃及的猫，脸颊和躯干上都有黄金花纹。它总是自吹自擂，说自己戴过沉重的黄金王冠，还见过死神阿努比斯。当到这时，K就会赞许地点点头，“怪不得你的脑袋这么扁，原来是被压塌的。”波纳尔深以为恨，即使和他们一家去海边度假的时候，也不忘在沙滩上蹭蹭自己的脑袋，希望它能被磨圆。但还要小心点，不能被k瞧见了，不如他又会嘲笑，“你可以请章鱼蜇你的脑袋，这样它就会肿起来。”
小猫波纳尔晒完书本，就趴在窗框上托腮凝望着，做着迎娶公主的春秋大梦。但它没放松多久，K又指挥它去收拾书桌上的文件。本以为能喘口气，但k又让它给自己念文件里的内容。“这……”波纳尔踌躇了一下，“我总要避嫌的吧。”k就会立刻变脸，冷冷地告诫他，让他别想着偷懒。虽然波纳尔知道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也知道他马上就绷不住了，会哈哈大笑，但它还是噤住了，下意识地惶恐着。
K果然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落到波纳尔的身上，就像是毛茸茸的会扎人的虫子。波纳尔嫌弃地抖抖毛，忿忿地拿出一张羊皮纸，为他念着：“失落国的神祗有复活的迹象。月光与冰花女神生活在……”读罢它沉吟一会，严肃地问询道，“她不就是黄昏学校里的那座雕像吗？主人，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但K说他没有一点也没听清，因为他只把它当成是一个会生气的小猫音乐盒，用来为烤鸡腿这项伟大的事业伴奏。
波纳尔生气地蹦着，不过它渐渐地就跳不动了，这显得它色厉内荏。毕竟它只在在被惹生气时才会做点运动。
“我认为她的复活不是好事，但我要怎么样呢？潜入学校里谋杀她？”K摇摇头，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好了，你现在该替我寄信了。”波纳尔愤怒地拒绝了他，它最恨替人跑腿。“我们的布洛西马上就到家了。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把你用渔网裹腿，又把自己给绊倒了的事告诉他。”“那是黄金丝线织成的渔网袜啊，你这个土包子！”波纳尔在心里咆哮着，但它表面上滴水不漏，乖乖地转身去寄信了，“真是的，这家伙，威胁的话也不知道说得婉转一点。搞得我现在灰溜溜的，多没威风啊。”
波纳尔委委屈屈地爬下楼，但是奶奶喂他吃草莓塔，它才勉勉强强明媚了一点。“爱丽珂小姐中午之前回来吗？我快被压迫得窒息了。”波纳尔恶狠狠地告状。K的奶奶和宁芙小姐正在为爱丽珂准备午餐。爱丽珂是K的姐姐，她今天从军队里回来，会在家里呆上几天。
一颗宝石钉钉玲玲地在戒指上跳动着。K瞥了瞥自己的戒指。宝石戒指的舞蹈代表一个命令，他必须立刻参加紧急会议。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了。K直接飞出窗外，掠过城市，并且瞥见波纳尔在向一只猫搔首弄姿。
布洛西平常在学校寄宿，但今天是爱丽珂回家的日子。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他特地请假赶回家。他骑着扫帚，直接飞到哥哥的阁楼里，却没有看见K。连小猫波纳尔也不在。布洛西并不着急。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毕竟K需要处理许多紧急事件。于是他拿起一只鸡腿，翻看哥哥书桌上的报纸。
过了一会，他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回来了，他分辨出那个人是爱丽珂。布洛西对哥哥姐姐回家时的不同声效是很敏感的。他飞快地跑下楼，却看见爱丽珂在和宁芙在走廊里亲吻着。
布洛西还是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鸡腿，它并没有受惊地跌落在地，不过他确实十分惊讶。爱丽珂松松地挽住爱人，笑着问，“怎么了，布洛西，看不惯两个女人在一起玩亲亲吗？”布洛西呼出一口气，吹着自己的头发，说道，“你误会我了，我现在觉得这很正常。我只是以为宁芙是哥哥的女朋友，所以才惊讶。”爱丽珂扑了过来，把他裹住，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我更为你骄傲了。”布洛西把鸡腿举高一点，防止她的衣服上沾到油点。总是什么也没做就会被她这般那般地夸赞，布洛西也挺为难的。
宁芙微笑着说，“是野餐会让你误解了吗？我明明邀请过你啊.小朋友，但是你说要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我说小伙伴们也可以过来啊。天呐，你以为那全是客套话，你以为我在等着你客气地推辞掉吗？”爱丽珂揉揉布洛西的脑袋，打趣着说，“你觉得宁芙一心一意地，要泡你的宝贝哥哥吗？”布洛西涨红脸，挣开她的怀抱。“说得好像他不是你的宝贝弟弟似的。”他反驳着。宁芙也来凑热闹，她靠在爱丽珂的肩膀上，伸出手握住了布洛西的脸蛋，轻轻柔柔地说道，“弟弟别生气嘛。”这的确让布洛西放松了一点，如果不是在摸他的脸就更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一个宝贝弟弟哪儿去了？”爱丽珂问着，但这句话说完之前，她就想到K一定是去做任务了。没过多长时间，波纳尔也踱着小猫步，满脸风情地回来了。奶奶说大家该吃午饭了。
就在这时，警铃响了起来。街道封锁起来，每座房子都竖起了屏障，变成了一颗颗坚硬而透明的复活节彩蛋。Z校长给奶奶打来电话，告诉她城里进入了戒备状态，刚好回家了的布洛西必须乖乖呆在屋里，一步也不能出去。
“但是哥哥还没回家。”
爱丽珂像听到什么笑话，诧异地说，“外面很危险，所以他不可能在家呆着啊。”她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你们先吃饭吧，我们也得去看看了。”她揽着宁芙，从彩蛋里钻出去，飞进了天空。
布洛西一边担心着哥哥姐姐，一边烦恼着下午的课上不了了。但马上他的灾难就变成了奶奶往他盘里倾倒的巨型泰坦般的食物。“奶奶，如果我吃成猪的话，就会被学校里的敌人宰了炖肉吃的。”事实上学校里没有他的反对派，他只是觉得要是有那么几个随时准备跟他打架的小巫师，会非常好玩。
王宫的钟楼当当响了，正是十二点整。布洛西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钟楼正一截截地向上生长着。他凝神细看，总觉得楼顶有个人。在这间隙里，他的碟子里也起了高楼。而他的家慢慢地埋到了地下，布洛西也看不到什么了。
要是用一个俗气的比喻，我们可以说那座大楼像刺破苍穹的剑。剑尖——也就是屋顶上，放着一把王冠形的座椅，没有椅背，只有一圈金色的锯齿。有个人被圈进座椅里，细细的腿在锯齿间直直地流下来。换一个不太俗气的比喻，这幢铅灰的危楼，像是一座沉凝的墓碑，抹溅着鲜血。
被拘禁在钟楼上的，是王国里的一位年轻的科学家，不知为何被抓到这里来。只知道他被捕时，还呆呆地伫立在他的实验室里，十分顺从地被军人们拖走。等等，流言已经开始了，像蝙蝠群一样无尽地回转着。据说这位邪恶的小科学家在药水里掺了龙血，使得一群野兔变异了。
说到变异的兔子，我们该把目光投放到郊外的工业区。那里确实游走着一只只巨大的兔子。每只兔子的骨架上都串着一颗丰硕的绣球花般的头颅。除此以外，它们身上没有任何血肉，只有凌凌白骨钉成的巨大而空旷的躯体。蓝紫色的汁液，滴滴嗒嗒地从它们布满弹孔的脑袋里流出来。水仙花朝里镶嵌在行行列列的白骨上，骨架就像是围护着花朵的银色篱笆。在兔子身体的内部，生长着一颗心脏内核。它的心脏一开始是一颗花苞，渐渐地迸发成一朵玫瑰。兔子们就把手塞进胸腔里，摘下心脏，放进嘴里嚼。在喉头管道的尽头，玫瑰花芽又慢慢萌茁着。玫瑰心脏每两个小时成熟一次。这变成了巫师们的噩梦，因为它们怎么也杀不死，并且每吃一次自己的心脏，就会变得更加凶恶。
K念着咒语，一颗颗宝石从他掌心的光芒里迸射出来。它们旋转着贴到兔子身上，切削着它们的骨头。银色的骨屑簌簌落下。宝石们仿佛在一心一意地加工骨雕。尽管它们密布在兔子身上，就像镶满岩石的贝壳，并且它们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但一根骨头都没锯断。K在空中观察了一会，又念着咒语，他的袖子里游出了了成千上万条七臂章鱼和十字鬼龙。（K最精通两种元素的魔法，分别是宝石和海洋。而在海洋魔法的不同类别中，他最擅长召唤宝石质地的海洋生物，并唤醒它们的魔法能力，因此归根结底他是金属系的巫师。）章鱼是太阳石雕刻而成的，有七条柔韧而强悍的镶满淡水珍珠的触手，触手间是用云母屏做成的蝙蝠翼。而十字鬼龙是矩阵蛋白石制成的，它的犄角、眼睛、尾梢及爪尖，都萌发着一点星火。
它们冲撞着兔子骨节间的无形屏障，试图钻进它的肚腹里，然后粉碎它的心脏。兔子们一边耐心地等着心脏成熟，一边像僵尸一样缓缓地往工业区外走。它们走过的土地都变成了兔皮，长出了柔软的兔毛，被风吹拂着，像是一片银色茅草。兔子们像拍拂苍蝇一样，哗啦啦地拨下骸骨上的宝石，章鱼和鬼龙也被它们的巴掌打得晕头转向。K并不泄气，他让七臂章鱼和十字鬼龙进化成利爪和宝剑。章鱼爪子和鬼龙剑深深地扎进了兔子的躯体，并且试图攫夺它的心脏。兔子没法像之前那样不以为意了，它愠怒而蛮性地把章鱼和鬼龙捏成了彩色碎末。
和K并肩作战的巫师们也没有什么进展。爱丽珂毫不怜惜地摆动着手臂，兔子的脚底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可惜它们不是糖人，也不是玩具锡兵，不能轻易被火烧熔。机械齿轮驱动的、钢铁锻造的昆士兰毛吻熊，像相扑凶手一样，凶神恶煞地搭住兔子的肩膀，正要一鼓作气，把它掼倒在地，却被兔子一掌拍散架了。它们的链条肠子散落一地，像是兔子无意间造就的机械风格的艺术品。
绝对不能让他们闯进王宫里。K闭上眼睛，集中意念，召唤出一条月亮石鲸鱼。宝石鲸鱼逡巡在天空里，伺机冲下来，在地上滑行着，像一列蓝色的火车。它张开血盆大口，把一只只兔子吞进肚子里，又慢悠悠地游回天空。K飞了过去，拿出一颗彩蛋，准备把鲸鱼装进去。变异兔子就会被一网打尽了。他飞到鲸鱼面前，抚摸着它的脑袋。鲸鱼温顺地低下头，准备游进彩蛋里。但就在这时，它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的肚子被烫穿了，兔子们像从天而降的火山一样，重重地朝地上砸过去。
“一个能量不守恒系统，每一个新生的心脏，都蕴藉了更强大的力量。就像核弹的原子堆正在裂变一样，变异的兔子如果正处在这个阶段，。那么它最终可能会爆炸。”
王国里又召开了紧急会议，巫师们探讨周期表里的哪种元素能对抗它们。“为什么不早早地研究其它的未知元素呢？现在临时抱佛脚，兔子怪离我们又近了一公里。”也有人建议使用物理攻击。
“不要扯这些没用的了。我看只有让一个命运少年吹响魔笛，把这些兔崽子引诱到远远的地方，引诱到火山口，引诱到黑洞里,或者去上村松篁的《月夜》里，变成画里的兔子。”情况越危急，这位巫师却更不着调了，他这么强行浪漫着。
有人一本正经地附和着，“说真的，我觉得他的建议可行性很强，比什么化学元素、物理冲撞可靠多了。”他们的意思是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正正经经的对抗都只是徒劳挣扎而已。
K不理会他们，他飞速地报告着，“兔子的硬度和强度都太高了，而且它们能制造的温度达到了上千摄氏度，人间的火焰没有和它们抗衡的力量。”
“那就更好办了，我们可以拜佛和祈祷了。也许我们该采用最聪明的小朋友想出来的好主意——请它们吃草莓蛋糕，它们就会愿意当人类的好朋友了。”
“你就不能管住舌头，让它说点正经话？猫加上它的尾巴，是两种生物，猫没法控制它的尾巴；你和你的舌头也是这样的关系吗？”爱丽珂生气地质问着。
这几位研究员巫师十分轻浮地扬长而去。他们回到实验室里，继续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变异兔子的血样。或许能在临死前发现兔子们被打乱的基因序列呢，那是多有趣的事啊。
与此同时，宁芙和其它护卫军疏散着工业区的精灵、侏儒和鼹鼠，还有其它类别的生物。他们还要提前飞到兔子怪的目的地，确认那里的人都回家了。有人察觉到光影的细微变化，就抬起头向远处的天空眺望着，说道，“飞来了一只白色的鸟，也许是一只仙鹤。”真是奇怪，难道一只仙鹤切割了光芒，使得数里外的世界忽明忽暗？宁芙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天鹅，朝它点点头。天鹅明白了她的意思，它朝白鸟飞过去，准备劝告它原路折返。
宁芙正在街巷里巡逻着，忽然听到它的天鹅惊声嗥叫着。她抬头看，飞来的并不是白鸟，而是一片人形的光芒。她再仔细地观察一会，蓦地想起那是月光与冰花女神斯芙娅。被深爱的子民们辜负了、沉堕进海里的远古神明，被打捞出来以后，巫师们一直喋喋不休地争论着，该不该让她醒来。
斯芙娅的身上濛濛地笼着一层光辉。那不是月光也不是星晖，它们都是寒凉的，没有一丝温润的水汽。而她身上泛着泠泠的柔白的雾气，仿佛是把冬日清晨的松林里的湖，披在了身上。她牵动着天空里的光芒，因此她周围的世界像蜡烛一样明亮地扑闪着。
她飞到了兔子群里，落到地上。在兔子身畔晃动着的火光，倾倒在她身上，就像松鼠的尾巴尖拂过她的脸颊。她抱着月亮一样的竖琴，轻轻拨动着弦柱。兔子们目光灼灼地晃荡过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啃着心，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真的能行吗？”爱丽珂怀疑地低语着，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位远古神明。她不敢高声说话，生怕破坏了此刻这奇异的平衡。月光与冰花女神摘下自己背上的雪花。这一片六棱雪花就像铺开的团扇，斯芙娅把它阖起来，在裙边轻轻地敲了敲。冰花碎成了六片，化作了六只修长的银箭。她举起自己的竖琴，把冰花箭安在了琴弦上。
大家都在屏息观望着，迫切地想知道神明的箭有多大的威力。
她笑了起来，脸上轻柔地显出了杏核一样的笑涡，就像是光芒摁出来的。那个酒窝降落在她的脸上，就像是奶油蛋糕被挖走一块葡萄干之后凹陷的痕迹。她的笑靥里似乎藏了一面明镜，镜中映出了破碎冰川般的兔子。兔子们倒在地上，红草莓般的眼睛碎裂成浆汁，雨点般倾泻在脸上，仿佛它们的面颊上裂出了两条长长的艶红的冰川裂缝。箭簇簪着一颗心脏，从兔子们的身体里钻出来。它们掠过兔毛草丛，就像是飞行着的棒棒糖，又轻巧地辗转着，整整齐齐地码在她的脚边。
巫师们都无声无息地旁观着，他们有点警惕，并且觉得陌生，又像是不太服气。千万年以前的神，毕竟和他们不是一个物种。人们无法揣度她的想法，尽管她甘甜地微笑着。并且她被人们辜负了，是否会心怀怨恨，又会不会像从前那样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只有研究员们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要拾取那些心脏。在他们眼中，那些心脏已经变成了显微镜里的切片和试管里的汁液。
K最终走了出来，他来到斯芙娅女神的面前，弯下腰道谢。巫师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宝石海洋里的兔子僵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