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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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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冬至
冬季才至,雪是渐渐大起来,偶尔几日晴霁,积雪未化,纷纷又迎来下一场大雪。
气温骤降,阮府里阮夫人和阮小姐均染了风寒,阮老爷焦心不已,只得又去请孙太医。
才过午时,疾风暴雪,阮老爷却在府檐下等着孙太医来。
小厮不解问道:“近来雪大,圣上体恤朝臣,休沐时间也长了一日,今日冬至,假期也比往年延长三日。老爷为何在府外等呢?”
阮老爷道:“古有信陵君礼贤下士,孟尝君食客三千,孙太医身为医者,我自该尊之敬之,且孙太医年近悬车之年,我有情劳烦他,他不让我亲自去接,我怎有不迎候之理?”
语毕,有两个身影渐渐显现,步履不疾不徐,孙太医身后的少年为他撑着青色的绸伞。两人拾级而上,对着阮老爷行礼。
先到了阮夫人的房间,隔着纱帘,孙太医为她诊脉。
“夫人心火积郁,许是操劳忧心所致。风寒之疾虽不严重,也要注意调养润心。”孙太医道。
阮老爷只叹了叹气,“年关将至,礼部祭祖事宜繁忙,府中事物繁乱,自然劳烦夫人了。”说着握了握阮夫人的手。
“可以熬些银耳秋梨汁,冰糖减半。可以代茶饮,不拘量。”孙太医道:“夫人应时常静心,切勿操劳忧虑。”
过了竹林小径,来到阮小姐的院子。进了内室,沈澄昀感受到室内的温暖,屋外正是大雪,屋内摆着的几盆花绽放宛如春日。
可只是推门进了些风,抱着暖炉盘腿坐在榻上的小姑娘即刻咳嗽起来。
“父亲好,孙爷爷好。”阮瑜蹬开被子,只穿了袜,鞋都没穿,下榻行礼。
“瑜儿,下次要整理好衣冠,不可如此。”阮老爷沉声道。
孙太医摸了摸胡子,“阮大人,阮小姐今年虚岁不是才九岁吗?你未免严苛了,礼部的规矩事宜也用到家中了。”
阮老爷道:“家礼传则国礼兴,家礼废则国礼弊。我身为礼部尚书,家中礼度更须严准。”说着让侍女给阮瑜穿上鞋。
“近日听闻,澄昀已名列太医院吏目,是太医院里最年少的,果真是年少有为啊。”阮老爷赞扬到。
“正巧我准备同你说此事,我毕竟年老,手指不再灵锐,且稚童脉象浅微,恐有误诊,也无妨让澄昀为阮小姐诊脉吧?”
阮老爷答应道:“无妨无妨,沈氏门楣,我自然无比信赖。”
沈澄昀拱手谢道:“阮大人抬爱,只是晚辈在雪天步行一刻,此时手指冰凉,尚怕冷气袭了阮小姐。晚辈先将阮夫人的药膳方列了,再为阮小姐诊脉。”
“澄昀真是事事细致,真不负沈国手嫡孙之名。劳烦你了。”
“冬季属水,宜苦少盐。阮夫人心火躁结,宜食苦寒,以莲心绿茶为最佳。虽未望相,不过阮夫人积劳过度,现下宫里有一养颜方颇好,我添了几味宽顺之药,芡实、薏米、荞麦为底磨粉加入面粉蒸初道,调核仁、芝麻、黑豆浆浇洒,配百合玫瑰煎水,全当点心,吃来也不算药,总不会有三分不好。”沈澄昀道,把方子叠好,递交给阮老爷旁的侍女。
阮瑜安静着看他,心下想起两年前那个琉璃食盒,许是这位少年医者所送,不禁感激,等到沈澄昀为她把脉时,她笑道:“医者多善心,阮瑜谢过先生之前一盒蜜饯山楂。”
沈澄昀这才细细观察起眼前这位阮小姐。过分纤细,眉目浅浅,气脉飘虚,似有不足之症。除去这些,面前的人有着一双让人永生不忘的眼睛,似乎看着她,即是澄澈无虞。
“阮小姐不必言谢,倒是这一声先生,我如何也受不住的。”沈澄昀微笑,“阮小姐,请上枕。”
阮瑜点头,手腕放在脉枕上。
“刚才父亲和孙爷爷说了你的名字,成云?成云致雨吗?”阮瑜问。
沈澄昀摇头,轻笑,“澄澈的澄,昀,则是日光的意思。”说着右手食指中指合拢覆上她的手腕。
“可有典故?”阮瑜继续问。
几日前母亲与她说了她名字的典故。
屈原《楚辞·九章·怀沙》中写到:怀瑾握瑜兮,心若芷萱。
瑜,美玉流光。
“澄是字辈,昀出自《玉篇》:昀,日光也。”说完,他也诊完脉。
拿过纸笔,边写边道:“阮小姐脉象偏虚冷,似有不足之症,体寒四肢必僵。冬日气寒,更须加倍保暖。仍配苦食,不过与阮夫人相反,阮小姐必用苦温之物,枸杞子红茶恰好。冬日里孩童要少食咸,愈咸,极阴,少食海产及动物血。今日恰是冬至,羊肉煲汤,加一支党参切丝,当归二两,杜仲五钱,添几颗干枣。”
“记住了,谢谢昀哥哥。”阮瑜道谢。
父亲所授,儒者、僧道、医者,皆是礼度所全,相识相授,亲谢不辞。
“等到阮小姐大了,即使是医者,也有别分帘了。”孙太医道。
“我虽不晓医理,却也理解,望闻问切,人的身体疾病,面目之中必有端兆,面纱遮之,不知会不会耽致病剧。”阮老爷道。“男女之防,若问诊治伤之时,我认为可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