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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雪三 ...

  •   游家的大堂外大门洞开,门外暮色浓浓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大堂顶上吊着一盏暗黄的灯泡。
      地上各处散落着明黄的纸钱,随着吹进来的夜风在地上任意扑腾,火盆翻倒在地,洒了半盆纸灰,有几处还有红光明明灭灭,棺材斜横在中间,正对着我们这边的方向,这下能清清楚楚看到棺材里的两条黑色的裤子直挺挺地竖在里面。
      只有两炷香还稳稳当当地插在香炉上,两道细长的白烟在棺材头前歪歪扭扭。
      我从桌子旁抄起一把椅子,将拦住出口的死人铲土一样铲到一边,露出被血染黑的一块地面,于是侧着身子挡在前面,双脚盖在血上。
      我做了个请的姿势:“眼不见为净。”
      桃歌小心翼翼地挪过来,目光在我的两腿之间徘徊,又瞄了一眼大堂里的棺材。
      虽然我知道她看的是我腿后面的东西,但是还是觉得怪怪的。
      她侧着身子,整个人贴着另一边的门框,好像沾到地上的人一点毫毛对方就真的会诈尸一样。
      一步刚踏出门,她忽然两眉扭在一起,抓着我尖叫起来。
      我捂起耳朵:“你干嘛?”
      “他……他动了!”她瞳孔放大,不停摇晃着我的肩膀。
      “别晃别晃,我晕。”我按住她,低头一看,鞋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只满是血的手!
      “游……游……”地上的人气若游丝。
      我抬脚将那只手抖了下去,转身将我本以为是尸体的人翻过来。
      这个男人我刚进门的时候见过,当时正站在墙上的三张遗像下清理桌子。
      我抬头问桃歌:“还活着,叫救护车?”
      桃歌急忙浑身摸了一遍,哭丧着脸:“哦对,我包忘在车里了……”
      我一脸无可奈何,毕竟我也没带,带了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该打120。
      只好往房间里扫了一眼,从床上抱了一床薄被子过来,桃歌紧紧跟在我后面。
      “你去拿手机,我给他按住血。”我将被子扔在地上,蹲在那人身旁。
      桃歌回头忌讳地看了一眼大堂中间,小跑着出去了。
      地上的人还有气,只是可能血流的有点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这样又是棺材又满是血的场景,我记得我以前是很怕的。
      小时候连名侦探柯南都不敢看,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之间就不怕这种神神鬼鬼了。
      大概是因为在漆黑的巷子里住的太久了,现如今倒是更怕活人。。
      拿来的被子和床上的床单成套,也是粉红色绣着梅花图案,一触到那人身上就变了深色,梅花在一团污血里没了踪影。
      他腰上的衣服被血水浸透了,我甚至找不到伤口在哪里,只好绷紧了布尽量多覆盖一点位置。
      “游……游科长。”那人的脑袋努力往上勾着,却明显使不上劲,又砸在地上。
      我一边想着救护车得什么时候来,一边说:“别说话,救你命呢。”
      “救他……救游科长。”他的手又握住了我的鞋,鞋面上的血红五指手印更明显了。
      我忍住想提醒他这双鞋是我新买的的欲望,关注起他几乎是遗言的话来。
      如果我没记错,来人就那个红色衣服的一个人吧?
      就一个人,游家去了那么多人,难道还会出什么问题?
      那游南景……
      我忽然意识到游南景可能有危险,她要是死了,我的工作还怎么进展?
      我往门口望了望,心想桃歌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这会得赶紧走。
      正出神,一直在地上哼哼的人渐渐消停了。
      我暗道不好,头伸过去看了一眼,手指在他鼻尖一晃,便站起了身,转了转开始发麻的脚。
      地上的人已经死了,被子半盖在他身上一片殷红。
      我走到门口,看到桃歌在不远处对着电话说着什么,深蓝色的天边只剩下最后一道紫色的晚霞,像是濒死的人脸上最后一抹色彩。
      我回头看了一眼挂着三张遗像的墙,那位孤零零挂在墙上的老爷爷穿着旧式的褂子,在照片里正襟危坐。
      不知道他以后可不可以在这墙上成双成对,我叹了口气,返身将那棺材移正了才又走出来。
      “不用打了,已经死了 。”我对桃歌说。
      桃歌的电话滑下来,直愣愣地望着我。
      “我们得去找游南景,那个人说她好像有危险。” 我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桃歌立刻跟着上了车:“去大桥那边,我听说那边已经封了。”
      显然这个地方就一道桥,不然怎么这桥连个名字都没有,桃歌说大桥,游毕之前说快封大桥,却都默契地知道指的就是那座桥。
      一路上我心里急得要命,奈何桃歌开车却慢慢悠悠的,本来夜里开车,她车速就不太快,但是她脾气居然也出奇的好,遇到行人她停,遇到人家从右道抢出来她也让。
      我有点怀念家里那些把出租车当飞机开的出租车司机了。
      “转弯让直行啊!我不会开车都知道!” 我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帮她踩一脚油门。
      奈何我嗓门一大,她反而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车速又慢上了一份,只好闭紧嘴巴傻愣愣地望着前方。
      终于能看见桥上高高的主梁了,车却再无法往前走了。
      引桥前拉了一条长长的黄线,前面站满了警察,都是雪白的警服,胸口绣着一朵郁金香。
      “我是文台部的桃歌。” 桃歌拿出工作证递出去。
      “桃主任好。”窗边的警察敬了个礼,“前面挺危险的,游科长说任何人都不要过去。”
      桃歌看了看我。
      我一掌拍在仪表台上,半个身子探到桃歌那边,和窗外的人四目相对:“游毕是领导,还是她是领导!?”
      警察看了我一眼,不太清楚我的身份,只好陪着笑:“都是领导,都是领导。”
      “你们游科长在里面?游南景呢?” 我又问。
      “游南景?领导说的是哪一位?”
      见警察好像并不认识游南景的样子,我只好耐心地解释:“有没有个黑衣服的小姑娘,是游毕的妹妹?”
      “我不太清楚,我也是后面才来的。”
      我又缩回来,伸手按了按喇叭,示意挡在黄线外的人都让开,转而对桃歌说:“你往前开,不要怕。”
      窗边的警察又说话了:“不好意思领导,前面走不了车,会打滑,为了您的安全您得步行。”
      “打滑?” 我和桃歌都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前面都结冰了。”
      我和桃歌下了车,绕过黄线,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桥面上已经满满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这会是秋天,却能结出一层几乎有一指节厚的冰,显然不是自然现象。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放心下来,这应该是游南景的杰作,说明她还好好的活蹦乱跳。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这小姑娘发起脾气来有点厉害啊……”我小心地看着脚下,生怕滑到,“这要是找对象,怕是只有火神祝融才能降得了她。”
      桃歌和我并排走着,走得极慢:“她做不到这种程度,应该是他们家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哪个东西?” 我问。
      “是他们游家的家传宝贝。说是祖传,其实到他们这一代也不过四代而已,据说是百年前,他们家还有其他三家联合拯救了世界。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这百年来才能在这一块土地上安然无恙。具体叫什么……我给忘了。”
      我点点头,心里莫名地开始着急起来:“你能不能走快一点?”
      “这里好滑,我怕摔。”桃歌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我。
      我把手藏进上衣口袋:“那你先慢慢走着,我先去?”
      “可是……”她不愿意的样子,目光看向远处,忽然面露焦急改口道,“楚队长,你快先走吧!”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桥远处望去,看到远处空中不知何时钻出一道十几米高的冰山,在大桥两边的强光灯下熠熠生辉,仔细看那道冰山居然还在生长,只不过不是向上,而是往正前方渐渐弯曲。
      这样慢慢走,肯定来不及!
      “那我先走了?” 我两脚呈外八字,身子前倾,做好了加速的准备。
      从前学校军训在山上扎帐篷,零下冷得水壶里的水哪怕放在帐篷里都会结冰,草地上都是霜,我就是这么在三个山头间来回,又快又稳当。
      “你快去吧!” 桃歌的声音还没说完,我就往前小跑了起来,虽然冰面上的确滑得要命,但是应该来得及。
      “咚——” 身后一阵闷响。
      我转头一看,五十米开外的冰面上趴着一个绿色的青团,她捂着膝盖着,又重新站起来,明明这样直着脚跑必定摔,却仍然歪歪扭扭地往前挪动,就像一个执着的年糕。
      “你行不行啊!” 我冲她喊。
      远处正学着我半躬着身子准备新一轮。挣扎的桃歌点点头回道:“你快走吧!”话音未落,她又在地上滚成了一个圆溜溜的青团。
      我长叹了一口气,返身折回来,将青团扶起来舒展开,却见她不抬头,只看着自己的脚。我弯腰一看,这小姑娘眼睛里正闪着光。
      大概摔了那么几下,真的很疼。
      我给她拍了拍其实并没有灰尘的膝盖,心里急得要命,却又不忍心她在后面继续这么又滚又摔,只好安慰她:“你别急,我们一起走。”
      说是这样说,我还是环顾了一圈,希望有个什么解决办法,突然眼前一亮,拉着桃歌就往桥边上的人行道上走。
      人行道的边缘还没被冰完全覆盖,露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上来。” 我蹲下来,示意桃歌上我的背。
      “这不好吧……”在这紧要关头,桃歌却好像害羞起来。
      “就这一条窄路,我背着你跑,一下就到了,快点,节约时间。”我催促道。
      远处空中的冰桥已经建成一个小小的平台,还在继续向前伸展。
      我又催了一遍,肩上才搭上两只手。
      这人手虽然肉肉的,背起来却感觉轻飘飘的,感觉是一团软软的棉花糖扑在我身后,两缕不属于我的发梢落在我肩前卷成心形。
      “我跑啦!”我大喊一声,迎着风沿着没有结冰的羊肠小径奔跑起来。
      夜风擦着冰面拂过面颊,隐隐约约从身后飘来清淡的果香,我望着远处已经形成半截平面的冰桥,大步跑着。
      “我重不重,你要不要歇会……” 身后传来桃歌轻柔的询问,耳朵一阵酥麻,我腿一软差点没摔着。
      我右腿弯了弧度才站稳,将她颠了颠:“你不要跟我说话!”
      大概是我语气凶了些,她果然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伏在我背上。
      离桥中间越来越近,我听见那里响起阵阵枪声,时不时有几声惨叫,脚步不由得更加快了。
      终于,我站在人行道的边缘,面前黑压压一片警察和警车。
      这些警察和引桥上的不一样,都是黑色制服,身上配枪,戴着头盔,不过胸口都绣着郁金香,大概是他们警察的标志。
      人行道地面比桥中间高,我望向路中间,就看到一道半人高的冰锥在对面拔地而起,径直将一个警察的腹部刺穿,锥尖朝向我这边,一滴滴落下鲜血。
      “游南景,你在杀人你知道吗!” 游毕站在一排排黑色警察后举着大喇叭冲着中间喊。
      我背着桃歌挪了几个身形,这才看清中间的人。
      地上横横竖竖排了十几具尸体,一个身穿大红色旗袍的女人,赤手空拳信步走在尸体之间,银色的高跟鞋在冰面上叮叮作响,身材曼妙,妩媚万分。
      她头发高高盘起,望向前方,好像冰面上的血水是一条通往冰桥的红毯,修长的小腿在开叉的下摆间若隐若现。
      有人靠近乌黑的枪口指着她,她却不作任何回应,连头都不曾动一下,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大概是对保护自己的人拥有充足的自信,即便是冲过来的人距她只剩下不过一臂距离,子弹顷刻间就可以射穿她的眉心,她也好似在专心观赏眼前冰桥的铸成,一步一踏,专心致志。
      直到枪声响起,空中闪出一道蓝光,子弹被一团冰球撞偏方向,她才回眸勾唇一笑,指尖从被冰锥刺穿在半空中的尸体脸上划过。
      她身边来回奔走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虽然速度只不过是人类正常的速度,奈何她却有冰雪相助,周身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冰箭,手中握着一个亮银色的什么东西。
      她一脚刚踏出,便是一道冰墙,手一挥,便是一声惨叫,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棕色的头发在风雪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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