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策》南柯梦狗

32、春生十五

　　“桃主任，你这是做什么！”游毕惊愕地回过头。

　　横江的桥中间，孤零零地停着四辆车，都是我们的人。原本同样停靠在桥那边的车里立刻发动，堵在了桥头。

　　钟局长站在门下，一粒棋子捏在手中，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们四辆车居于中间，一时间进退维谷。

　　“桃主任，你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先解释一下？”游毕一拳撞在方向盘上，在喇叭声里骂骂咧咧。

　　桃歌没有理他，又喊了一声莫姐姐。

　　没有回应。

　　“你们进去吧。”钟局长忽然让开了位置。

　　车没动，后面的车也没动，大家都不敢说话，游毕瞪着桃歌，拉起了手刹。

　　“游毕，开进去。” 桃歌命令道。

　　游毕道：“桃主任，你不讲清楚，我不走。”

　　“你不进去，等会这座桥就要断了，我们所有人都要淹死在江里，你选吧。”桃歌没有低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钟局应景地挥了挥手，一方巨石便砸在桥尾。

　　游毕骂了几句，在电话里把桃歌的话重复了几遍，一脚油门进了中心市。

　　原先离得远，后来又被石墙挡着，进了中心市我才看到这里与外面的截然不同。

　　这里哪里是一座城市，更像是一片桃花岛，现今早已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可是满眼都是明丽的粉白色，花心透紫，正是盛放之态。

　　浓馥的香气从天窗里涌进来，一时分不清是桃歌身上的味道，还是外面的花香。

　　车没有行进过深，不过二十米就停了，下了车，人在繁密的桃树下，如在一片粉锦的云梦之中。

　　“咚——”铁闸门关上了，又是几声“咚，咚”，什么东西从外面不断碰撞着地面。

　　“各位，市长让我来给你们带路。”一个和外面的人一样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从桃树后绕出来，衣服胸口绣着金色的郁金香。

　　桃花和郁金香。

　　郁金香是贞洁，守护的意思吧。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脑海里浮现出曾经游毕指着郁金香解释的话来。

　　“游科长，桃主任，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姨和周局带着几个人过来，都纷纷问道。

　　游毕没好气地耸耸肩：“你问桃主任，我不知道！”

　　几双眼睛又齐齐看向桃歌。

　　桃歌丝毫不在乎这些似的，反而数起了人来：“我们本该有12个，怎么只来了11个人？”

　　“我们这边有个警员不知道怎么，一早就没来，我们也不好临时找人，就这么过来了。”周局回道。

　　桃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和阿南去见莫姐姐就行了，你们留在原地。”

　　“这又是做什么？桃主任，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啊。”

　　“你们留在原地有大用，任姨你们来，我跟你们说。” 桃歌将任姨那一队人聚在一起，叽叽呱呱地说了老半天，又朝他们各自分发了什么东西，这才散。

　　我觉得没必要过去，也不甚关心，桃歌让我跟着她就能找到我要找的人，除了任雨阳，现在还剩下一个人。

　　这地方太邪门了，虚无居然叫着我的名字，又说了那些奇怪的话，我只想尽快完成工作回去。

　　如果桃歌愿意，把她也带回去吧。

　　“现在，我差一个诱饵，去见莫姐姐，把她引进来。”桃歌高声说。

　　“你和楚小姐呢？”有人问。

　　“我和阿南要去另一个地方，保证你们的这边的行动成功。”

　　游毕自荐道：“我来吧！”

　　“游毕，这件事挺危险的。”桃歌为难地说。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他们抢了我们家的游龙匕，我妹妹根本不会就这么没了，这件事我要亲手做。”游毕坚持道。

　　“那好吧，我们走。”桃歌领头，往带路的人走去，“不好意思，久等了。”

　　身后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我回头，看见任姨那些人将一枚硬币抛向天空，硬币落在地上，他们闭上眼，口中念叨着什么。

　　我们三个人跟在白衬衫后面，顺着一条石子路弯延而去，一路上楼台阁宇，都是作古的样式，丝毫没有外面现代的任何设计，乍一看，仿佛是误入了哪一朝代的后花园。

　　只是这后花园，只种桃花。

　　“阿南，你怕死吗？” 桃歌走在最前面，忽然回头问我。

　　这问题本是诡异，可是她蓦然回首，在晏晏桃花中反倒显得从容，倒像是问我：“阿南，你喜欢桃花吗”

　　我点了点头。

　　桃歌拍了拍前面带路人的肩膀：“小帅哥，你先带着这位去就好了，我和她要去一下洗手间。”

　　“我带你们去吧，这里路绕，怕你们找不到。”带路人回道。

　　桃歌笑道：“没事，我识路。”

　　带路的人惊诧道:“真的吗？我以为你们第一次来？”

　　桃歌又笑:“严格来说，的确是第一次来。可是我也的确认识路。”

　　桃花落在她肩上，亲昵地打了个圈才落地，带路的人半信半疑指了个方向，便领着游毕往前去了。

　　“我们往这边。”桃歌拉着我往右边走。

　　我自然清楚她不是去什么洗手间，也没有两个人一起去洗手间的道理，就问道：“我们去哪？你不是说跟着你会找到我要找的人吗？”

　　“你不要急。”桃歌拉着我快步走着，左弯右绕轻车熟路，“而且你不好奇，你胸口的疤是因为什么吗？”

　　“我记得好像是和你们这里的虚无有什么关系……这东西对我有什么损害吗？” 我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回去买糖的时候，应该先问问楚姐姐虚无和疤痕的事情。

　　正说着话，我们停在了一扇木门前，桃歌推开门，里面是一条紫色的木楼梯。

　　“我们到了。”桃歌握着我的手，走上楼梯。

　　楼梯间没有灯，也没有蜡烛，好在桃歌走的很慢，我摸索着跟在后面，只听见脚底下咯吱咯吱的木头响。

　　走了十几步，前方才闪闪烁烁有了亮光，到了楼梯尽头，右拐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也是深紫色的漆，和楼梯一般年久失修，上面都是深深浅浅的裂纹。

　　走廊两边点着蜡烛，桃歌走在前面，半个身子融在黑暗和烛光中。

　　“领导，你就不给我讲讲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吗？”我问道。

　　“这是你最开始来的地方，还记得吗？”桃歌说着，推开了一扇门。

　　我向门里看去，清晰地看到房间正中放着一方小池，上下两层，从二层铺下条条红绸，浸在一层的水里，水中闪闪亮亮，盛满了各式各样的硬币。

　　我想起来了，这的确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只是眼前的人，我已经能清楚地看到，牵着我的着实是一个漂亮女人，叫桃歌。

　　她单手从空中一抓，一枚硬币落在她手心。

　　“你是我许愿过来的，所以现在我许愿你安全回去。”桃歌将硬币抛向空中，硬币扎入水池，掀起一朵水花。

　　“来这里做什么？”我疑惑地问。

　　桃歌坐在许愿池上，像是回家了一般自在地晃着脚，冲我招了招手：“你过来。”

　　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打趣地说：“你又要说低头了吗？”

　　她笑起来，右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明明没有风，池水在她身后泛起波纹，暖黄的烛光在她眼中流淌，那光芒直照到我心里去，吸引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她闭上了眼，光随着她的睫毛收敛，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脸上点过的位置，不知道是因为光还是因为什么，看起来手感很好。

　　想到这，我脑子一热，戳了一下她指的位置。

　　果然又软又弹！

　　“你……” 桃歌登时睁眼，跳下许愿池，狠狠踩了我一脚就要走。

　　哎！到这时候了我怎么还做这种蠢事！

　　我急忙拉住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连深呼吸都来不及，那张脸已经越来越近。

　　明明想闭上眼，却又怕找不到地方，慌慌忙忙地搂住她的腰，可是她还睁着眼呢！

　　那双眼睛愠怒未消，怒里又带着笑。

　　我一只手攥着她的袖子，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陷进去，就这么感觉着，身上已经软了，朝她的方向弯下身子。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脑子立刻就迟钝下来，整个人似乎都不再存在，只剩下两片挨着她的唇。

　　她的唇好软，就像是……就像是溪水上的鲜嫩花瓣，常常去追逐，却又总不得法，一触碰，就顺着水流闪躲。

　　身上所有的神经都活跃起来，此时我已经没有任何比喻来形容那种触感，只是宛若在云中，和她落在水中的发梢一同，漂在水面上。

　　那些池子里的硬币好像都会说话了一般，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让我和她好好的活下去吧。”

　　“为什么他们都不接受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祈愿我们行动成功，名器归还。”

　　“既然市长做不到，那我就来做市长，我来改变。”

　　那些话是在是嘈杂，我将注意力转回桃歌身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

　　“领……导……” 我这样念着，这才发现这两个字的好处。

　　“你啊，就是不听话。”她轻轻咬了一下我的上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