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春生十四 ...
-
众目睽睽之下,桃歌的手几乎要从我的领口窜进衣服里了。
我脸上滚烫,只好拿出浮生策递过去,桃歌传给了最近的游毕。
游毕翻了翻,摇摇头递给李主任,李主任也摇摇头,传给任姨。
“雨阳说她偷我的霞月毫是为了给你修什么东西,就是这个吧?” 任姨简单翻了翻,又递给周局长。
“这……”周局长一拿在手里,立刻呆住了,手不住地在上面摩挲。
他这样子实在令人担心他是不是想据为己有,我弓起身子,想在他起歹念之前拿回来,桃歌将我按住,轻轻说:“没事,他不敢要的。”
“实在是相似,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桃主任。”周局长将浮生策递回来,额头上汗涔涔的,“我一看到这上面的笔迹,就想起当年莫家的惨状……”
车里除了桃歌,都一脸茫然地望着周局长。
周局长解释道:“这上面的字迹,和山伯书如出一辙,我不敢仔细读,我担心……” 他说不下去了,眼中都是惊恐,向我颤巍巍伸过手来,“这位是……”
“她叫楚南安。”
“啊……这位楚小姐,请问你是能读懂上面的文字吗?”
我正想说我看不懂,桃歌替我回答了:“她懂如何使用,这就够了。至于是否能看懂上面的文字……” 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 “到时候,她自然会看懂的。”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就连游毕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许多,像是头一回认识我,唯独我却觉得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浮生策是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拿到的事物,和这个世界的山伯书又有什么关系呢?浮生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发现我对它一点都不了解。
经桃歌几句话,面包车里现下一切都以桃歌为首了,大概是因为我的浮生策,大概是因为她对莫经年的了解。
“桃主任,我想问问莫经年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抢名器,她是要用一人之力抵挡虚无呢?还是这个虚无本就是因为她才提前来的?”任姨问道。
桃歌叹了一口气:“怕大家对我还有顾虑,我也不想瞒大家,把事情讲清楚也好,希望你们能清楚,在这件事上,我一定是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桃歌抓着我的手,垂头悠悠道:“莫姐姐她……她想以你们所有人为代价,实现一个愿望。”
“实现愿望?什么愿望要我们所有人作代价?”
桃歌回答:“一个连神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在思考莫经年到底许了个什么愿望之余,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从来没有和桃歌说过,手里的这本册子,叫做浮生策。
“不管她要做什么,莫经年说她三天后要来取霞月毫,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游毕握着拳头说道,“虚无来了,我们要拿回游龙匕,不能再让虚无蔓延。”
“对,现在有了这位……楚小姐,对吧?山伯书就有人可以顶替了。” 周局补充道。
“山伯书,霞月毫,游龙匕……”我掰着指头数着,“四样名器还有一样,是钟局的象棋吗?”
“不是。钟石山的象棋,我们也纳闷,不知道哪里来的。”游毕回道,“第四个在四区,和时家一样没有消息,我们先搞定莫经年,时家一定会出来的。”
“要不我们在三区设一个……”游毕说道。
桃歌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不要波及普通民众,我们去中心市。”
去中心市主动对付莫经年是桃歌的计划,一开始车里的人都反对,表示中心市是敌方熟悉的战场,对我方十分不利。
桃歌以一己之力,力排众议,坚持去中心市,我举了举手,表示立场。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懂,姑且帮一帮领导了。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中心市里只有市长和文员能进去。”任姨问道。
“我们混进今年去中心市的文员车上。”
“今年还会有录取吗?都成这样了?”李主任难以置信地问。
“会有的。”桃歌回之以笑。
第二日,三区文台部的打字机果然一清早就开始敲敲打打,吐出一份名单来,只是上面的名字,没有一个是今年参考的考生,甚至没有一个名字是三区文台部主任李主任见过的。
不久,二区也打来电话,表示情况一样。
这些名字就像是临时生成的,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到是谁,凭空出现在人口系统里,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有。
桃歌显得很淡定:“我们就用这些进去,这上面的名字,都是我们。”
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只是时间紧迫,只好先行动起来,各自配备了电话,连我都有了一部,只是极为老式,还是蓝屏的那种。
中心市似乎也对这件事毫无防备,临到我们走了半路了才收到中心市的短信。
“各区进入中心市的门已关闭,仅有四区尚开放,请各位新入职的文员转道去四区。”
“这可怎么办?”游毕问道。
由于五区已经没了,游毕、我和桃歌三个人就并入了三区的名额,加上三个警员,一共六人,任姨作为真正的三区人反倒被挤到二区的名额里了,李主任在三区留守。
桃歌早料到了一般:“我们往四区去,不要怕。”
五区有一条大桥,桥下有江水,从前我不知道那江水从何而来,往哪而去,到了中心市才知道,那江从中心市绕了个弯子,往四区而去。
只是这入海口和出海口实在看不明白,难道虚无里,还有大海吗?
四区果然都是工厂,一座钢铁的城市,所过之处毫无生气,只有机械不断运转,偶尔有工人路过。
刚过中午的光景,我们才到达通往中心市的桥上。
暖阳驱走了深秋的寒气,笼罩在寂静无比的横江桥上,两边停满了要进入中心市的车辆,几乎都是我们的人,也有几辆车不认识,大概是中心市里和四区来往的文员。
铁闸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列人马,都是穿的纯白的衬衣,胸口绣着金色的郁金香。
他们沿着路边,一个个敲着窗户通知:“请先靠边停,桥中间需要腾出位置来。”
为首的人皮肤黝黑,在白衣下显得更是黑如炭,他眯着眼低着头,时不时朝远处瞟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立刻又低下头,像是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怎么还没到啊……”他站在我们车对面,躲在一辆黑色的吉普车的阴影里,无聊地用脚尖画着圈。
不一会,从前方一公里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个宽宽的蓝长方屋顶,伴随着战鼓一般的脚步声,一步步庄重地向我们这边过来。
那脚步声坚实无比,隆隆而起,响彻天地。
队列和车里的人都探出头来,望向那座会行走的房子,直到它走了好一会,才看得清那是一个两层楼高的仓库。
仓库前走着一个男人,再熟悉不过,是钟局长。
他背着手信步向前,每走一步,后面的房子也紧跟着向前跨了一步。
钟局长远远地喊道:“泓远,路清好了吗!”
为首那个黑皮肤的小包公回道:“可以了!”
长了脚的仓库乖巧地蹲在路中间。钟局从我们一辆辆车旁走过,我们急忙缩在车门旁,怕他认出来。
等钟局走到铁闸门前,从口袋里抓出一个圆溜溜的棋子。
他手一晃,不远处的仓库竟然也摇晃起来。
他将那棋子攒在手中,右手又伸进口袋里,里面哗哗啦啦响起硬木相撞的声音,两枚棋从他掌心滚出来,顺着他的西裤裤线一路滚到路中间,圆嘟嘟地躺在太阳底下。
队列里的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上去帮忙的样子。
钟局长为难地看了看满手棋子,回头吼道:“泓远,滚过来!自己家的东西连捡一下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瞎?”
“爸,我本来就看不清……”小包公灰头土脸地站出来,眯着眼捡起地上的一对象说,“大白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清。”
钟局长还有个儿子?这倒是第一次知道,我询问地看了一眼桃歌,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也就没说话。
钟局长从袖子里扯出一张纸画的棋盘,将棋子一一摆好,却已经不是象棋的摆法。
空中张开一张相对应的虚空棋盘,钟局每落一枚棋,从仓库就滚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石板,又滚出钢筋无数,小猫小狗一般在在江对面的江滩上站好,又肩踩着肩膀一层层往上架起。
这场全自动的建筑工程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着,看这架势,是要建起一道石板城墙,将中心市围在里面。
全程没有人说话,车里的手机连番响,另外几辆车上的人都不知所措,纷纷来询问该怎么办。
桃歌望着那渐渐成型的建筑物好一会,忽然大叫:“游毕,你往前开!所有人跟在我们车后面!”
游毕应声开车,油门一脚踩到了底,我抓着椅子靠背这才稳住。
车离大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可以看到钢材贴着车顶而过。
一路上畅通无阻,来到了铁闸门前。
钟局长迎着凛冽的江风站在门下,挡在我们进中心市的路中间。
“我不是说了,在一边等着吗!” 他大吼道,青筋暴露。
桃歌打开了天窗,脚踩在椅子上,半个身子探出去,迎着风张开双手,冲着门里喊:“莫姐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