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春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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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你们家大头？” 我拿筷子戳了地上的死鱼，觉得不能吃实在是太可惜了。
桃歌的家在五区的警局附近，虽然离大桥距离也不算远，但是鱼又没有脚，怎么跑到外面来的，更别说虚无里那令人窒息的感觉。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只猫跑到附近去偷的。
一只胖猫是怎么进到虚无里的？
桃歌却好像没有想那么多，捧起大头，往边上就地挖坑：“金龙鱼现存只有两条，原先都在市长家里，大头是市长托正初送我的，尾巴比较窄。”
“你和市长关系很好？” 我从地上捡了一个废铁棍也帮忙挖起来。
“市长很厉害的，现在人口剩得不多，所以除了稳定方面的问题由各区警局管理，其他所有都由中心市的市长一人管理，相应的政务人员也全在中心市。” 桃歌将鱼埋了进去，一脸骄傲蹲在我旁边向我解释道。
我本来还想说点别的，想起来她和市长熟识就没能开口，便转而问道：“那天在山上，救你出来的，是她吗？”
“是她来了？” 桃歌一脸惊讶，“ 我当时什么都看不见，还以为那是你呢。”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跟着她往回走。
记得桃歌那时候说市长戴着面具的时候，我就怀疑在山上要挖我心的女人是市长。
她要收拢名器，要挖我的心，她在中心市。
她拎着我的衣领责问我：“你应该带她走”。
她救了桃歌。
楚姐姐提醒的注意生命安全，是为了让我提防这个人吗？
“桃主任，游科长让您去开会，还说叫您带着那位姓楚的队长。” 回了帐篷，一个警员老远看见桃歌小跑着过来打招呼。
开会，是游毕早晨提到的吧，任家的那位画家也会来。
开会的地方，是昨天搭的那个五格的大帐篷，这会甚至连砖墙都搭好了，还插了一根高高的通讯线，像个军事大本营似的。
大帐篷里已经坐满了人，最上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腿上放着深棕色的公文包，头发花白，鼻子两边深深的褶倒垂出编钟的形状，游正初坐在他左手，右手空着。
中年男人说：“我们三区容不下这么多人，没那么多房子，更没这么多物资，你们需要联系市长，看看能不能把四区开辟出来。”
游毕将桃歌引到右手空的位置：“任叔，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往四区迁费时费力，更何况，四区主要都是工厂，不适合居住。”
“我记得四区不是有一个大型的应急仓库吗，让市长把里面的物资调过来！”
这些人在讨论关于人员迁移的事情，那位中年男人按游毕的称呼，大概就是我要找的任叔，我随便寻了个空坐下，便多留意起他来，具体聊了些什么反而没注意。
“正初，钟局长找到了吗？” 任叔歪着身子看向我身后。
我这才发现，游正初正坐在我后面，左脸上有一道长疤，从额头一直贯穿到下巴。
游正初探着身子，递过去一个木制物件：“任叔，钟局估计没能出来，我们在江边没法靠近，只在桥中间捞到了这个。” 他递东西的时候，瞥了桃歌一眼，有意无意地往那边凑。
我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桃歌的视线。
“你小子平时看着没点用，关键时刻还算是个男人，我听说你大哥是你救出来的。这伤是功勋，你应该感到骄傲。” 任叔接过了东西，在手上摩挲了一阵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便递给了一旁的游毕，“小毕，你看看这东西，是你们钟局的吗？”
“有可能钟局想往大桥上走，但是没来得及，后来被水流带到这边了，他生平最爱这棋了，都是随身带。” 木制物件又到了游毕手里。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枚象棋棋子。
“我能看看么？” 我感觉那棋子有点奇怪，但是却说不上来。
游毕将棋子递了过来，上面写着一个“卒”字，是红棋，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拿到鼻尖一闻，我就明白了。
这的确是钟局的东西，上面有一股非常浓的醇厚甜味，甜味之中又飘着一缕清幽，似是薄荷，在嗅觉捕捉到的一瞬间就悄然散去。
第一次见到钟局的时候，他身上就有这个味道，特别是在抽烟的时候，当时我本来想走开些，避免吸二手烟，却由于这特殊的味道而没有反感。
这些个领导开会效率还算高，到了中午的时候，任叔就提着公文包要走了，一群人站在车站，等来接他的车。
说是车站，其实就是木架子，连墙面都没有，地上放了几条长椅，横梁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生活物资分配负责，基础物资分配负责，食品物资分配负责，建设负责，治安负责等等，旁边还画了一张简易的帐篷分区地图，最下面写着：“注意安全，结伴而行。”
“任叔。”
这会子各自都在聊天，我瞅着任叔周围没什么人了，便靠过去，也跟着游毕那么称呼，想套点近乎。
大概是因为在会上见过我，他和我握了握手，亲切地叫我小楚。
“我想请你帮个忙，关于画作方面的。” 我拿出浮生策翻了两页，指着中间的一道断笔，“你看，这里能不能修补？”
他凑过来一看，手指顺着上面的墨迹游走：“你这东西，有点玄乎。”
我没敢回话，紧张地望着他，生怕看出来浮生策的端倪，又怕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以为我这只是普通的鬼画符，修不出我要的结果。
“这不是普通的东西，可以修，但是光有我不行，得找我女儿。” 他粗壮的手指在纸页上黏合处点了点。
“任叔！任叔！ ” 还没来得及详谈，游毕拨开人群，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到了近前，压低声音问，“有件事差点忘了，你家那边得注意点，最近黑魔术那边非常不安生。”
“你放心，霞月毫根本不在我手上，我一个老干部，对他们来说没用。”任叔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不在你手里，那安不安全？” 游毕说着，莫名其妙地望了我一眼。
任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他，反而和他扯了几句家常，听起来和游毕认识很久了。
“雨阳怎么样了？我这有个西瓜，前两天去你们三区别人送的，给她吃吧。” 游毕从地上提起来一个圆滚滚的袋子。
任叔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她没这个口福，一心要考文员去中心市，大半年不跟家里联系了。”
“那哪行啊，她不是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吗，去什么中心市啊。”
“有天赋，但是也得闺女愿意啊……”，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开始一个愁女儿，一个愁妹妹，我站在旁边琢磨着，感觉他们倒挺有父子相，都是讲到自家孩子就苦大仇深的主。
没等多久，一辆面包车驶过来，临近上车的时候，我急忙跟在任叔后面：“任叔，我的那个东西……”
他摸了摸我的头：“差点忘了，去我家吧，顺便替我和我闺女聊聊，你们差不多大，应该有话题。”
“你要走？” 桃歌扒在车窗外，急急地问。
我回道：“我有点事。”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毕竟你是……”话没有说完她就不再说了，大概是想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这里不了解吧。
我学着任叔也揉了揉她的头：“要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你跟着不是连累你么。”
面包车往市区驶去，我从车后的玻璃上看着桃歌的小裙子渐渐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那抹身影也没有挪过窝。
真的在担心我么？
我看了看刚刚摸了她的手，握了握，感觉手上也带着她身上的果香味了。
和一个老年人坐在车上实在是无聊，而且还是其他世界的老年人，不仅仅有年龄代沟，还有世界观鸿沟，我无聊地坐在最后排昏昏欲睡。
脑子里不清不楚，连前面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咚——”
我一下扑到座位底下，脸上像淋了雨，顺手一摸，一手的玻璃渣子，还带点血丝。
仍在高速行驶的面包车车窗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树墩子撞了一个大口子，任叔从座位下的缝隙里喊：“小楚，趴好！不要出来！”
那树墩子倏地从窗上的破洞抽出，接着立刻再次撞上来。
“咚——咚——”
四面开始有子弹打在车体上的声音，越来越密，我分不清左右，只听到脚底下的车轮的位置一声尖啸，就跟着往一边滑去。
“小楚你就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
头顶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将我盖住，顿时天旋地转，捂着头在狭小的空间里随着车体翻滚。
“任叔！” 我头晕目眩，喊了一声，却再没有人应。
等车身停下来，周围都是销烟味, 我正要探出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四周都被金属挡板隔住，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将我护在里面。
“原来是你。” 左面传来任叔的声音，车门被打开。
透过缝隙，我看见一只手伸进来，将任叔从车里拉了出去，我没敢说话，在浓郁的销烟味里闻见一个熟悉的气味。
之前没有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但是现在又是同样如同烟火一样的味道，让我想起在第五区的焦土上的那天。
同样的操纵树木的方法，同样的清凉薄荷味。
就像那枚卒字象棋上的味道一样，如同夏日的凉风，甜中带幽。
那是沉香。
“我跟你走，但是其他人是无辜的。” 任叔又说话了，却像是在自说自话。
可是我已经猜到对面的人是谁了。
两层脚步声，没有争斗，没有纠结，有序地渐渐远去。
我依然没敢动，甚至不敢去看司机是否还活着，窝在原地静静等待。
幸好没有带桃歌来，我无聊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春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