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春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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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电焊光在我面前画圆，我屏住呼吸，缓缓将身子往相反地方向缩了起来，直到听见桃歌喊我的名字，才敲了敲铁盒子。
从翻倒的车里出来，街上围满了警员，满街陌生的面孔，连游毕都来了。
钟局长…… 那个会操纵树的人是钟局长，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也不知道仅仅凭借关于气味的一面之词是否能让他们相信。
自己的上司反而是自己一直追寻的敌人，这种事情他们能接受吗？
面包车坏得不像样子，车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孔，还有两个大凹痕，估计逃不了报废的命运。
“你们怎么来了？” 我问道。
游毕说：“三区接到了市民电话，说路面上出现了凌空飞行的树，我们就赶过来了，这事肯定是冲着任叔来的，过来一看，果然是你们，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任叔呢？”
我一个人？我往车前一看，发现司机不见了。
司机被钟局带走了吗？可是我当时也没有听见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这人去哪了？
“任叔弄了个什么铁盒子把我关在里面，我什么都看不见，一直等到你们来。”
我说着，感觉脸上有点痒痒的，正要用手摸，一团白色送到眼前，按在我脸上。
“别用手摸！” 纸巾在桃歌手里像一团明雪在我眼前晃动，她的指节掠过我的鼻尖，蜻蜓点水，我听见心里有“叮——”的水花声。
她的手好凉，是不是在风里吹久了。
我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不是穿少了？”
桃歌触了电一样将我推开：“别闹，你脸上流血了，留疤就不好了。”
只是这么一推，推在我的手臂上，我退了一步，心中又一下鼓声，敲在水面。
“幸好你没来，跟着我多危险。” 我摸了摸自己鼻子说着，想确认自己的想法。
桃歌拿了一个创可贴出来，让我弯腰：“再不要一个人乱跑了，我给你调几个人跟着你吧。”
低头弯腰。
我想起来的第一天。
第一天遇到她的时候，那不是她，却也是她，在她梦里，她吻了我的额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种什么仪式，只是这会她再让我低头弯腰的时候，我觉得额头上立刻开始烫起来。
我浑身都在秋风里发冷，脸上还嘶嘶地疼，只有额头像是要被一团粉色的暖融化了。
“你可真关心我。” 我闭上眼等着，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脸上一阵按压感，她的手再离开的时候，便多了个东西贴在我脸上。
我觉得有点失落。
“我要走了。” 我说。
桃歌诧异地问：“你要去哪？”
“任叔的事情你和游毕继续查吧，我估计和名器关系可大了。我自己还有些事。” 我又摸了摸鼻子，别过脸去，望着边上的破车窗。
警员们正对面包车上的两个圆坑进行检查。
桃歌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连个手机都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法联系。”
我不想拒绝，但是也不想接受，便说：“跟着我很危险的，你看到了，我到哪，哪就出事，游南景也是，任叔也是。”
“可是……可是我是你领导，我得保证你安全！” 她噘着嘴，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那山上那些人你不管了？”
“我……” 她又低了头，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压低了声音说，“可是我担心你……”
我正要抬头看她的脸，看看她的眼神，忽然一团黑影窜进眼里，再一看，桃歌脚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只黑猫，正把桃歌的裤腿当猫爬架，要不是之前见过这只肥猫，我大概就以为是她养的新宠了。
这猫是赖上桃歌了？
我蹲下身，想把它抱起来，谁知道一靠近，大肥猫就像是知道我的意图立刻炸了毛，雪亮的爪子从肉垫里根根毕现。
“喵喵，怎么在这？” 桃歌弯下身，抱起了那只猫，任凭它在怀里打滚。
我又不是魔鬼，这猫怎么就不让我摸反而就喜欢桃歌不得了？我心里都是不满，准备硬来。
大肥猫弓着背，不满地叫起来，直往桃歌怀里躲。
“你是不是太凶了，它怕你？” 桃歌开玩笑的语气，半张脸都被这猫黑糊糊的身子挡在后面，抱孩子似的生怕它掉下去。
看着黑色的一团浪在桃歌胸前翻滚，我这才发现，这猫的额头有一道亮金色的痕迹，如同闪电。
大肥猫撒了一会娇就从桃歌怀里跳出去，咬着桃歌的裤脚往旁边扯，桃歌没有办法无奈地挪了两步。
原本以为大肥猫只是因为不喜欢我要将桃歌拉开，结果它咬了几下，就往外跳几步，这样亦步亦趋，等意识到它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到了一面墙下。
这猫有灵性啊，还会引路。
有灵性的大肥猫几个跳跃，蹲在高墙上如同猫大爷一样睥睨地上的我们，墙上有十二道老旧的木门，我随手一推，指尖触到实处，还沾了墙灰。
门是画上去的，甚至连上面的木纹走势都画得惟妙惟肖。
猫大爷卧在墙上似乎在嘲笑我，一抖尾巴转身跳进了墙里，桃歌摸着墙，一直摸到它刚刚趴的位置，才发现，刚才猫大爷爪子底下的是一扇真的木门。
还真有灵性！
内墙里依然是十二道门，只是门的样式不同，第一层是木门，第二层便是铁门，第三层就成了门帘，甚至连栅栏都有，墙里建墙，门里叠着门，如果没有这只猫，只有一个个摸过去才知道真正的门是哪一扇。
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推开了多少扇门，猫大爷忽然不见了，在尽头的阶梯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手肘撑着头，盯着自己脚尖一动不动。
“不好意思，请问，有看到一只黑猫吗，长得很胖的那种？” 我两手呈现出抱西瓜的样子，表示其肥硕。
那女人穿着褶皱的白衬衫，短发斜刘海，垂着头眼神飘忽。
“没……没有，你们怎么进来的？” 她仓皇地站起身，往墙角落躲。
“这画是你画吗？画的真好。” 桃歌在一旁赞叹墙上的彩绘，从柴门到墙内延伸出片片绿枝，嫩芽在枝头呼之欲出。
“以前画的了……”
我摸着那些画也跟着赞叹：“的确，和任叔有的一比了。”
“你认识……你说的任叔是……？”白衬衫的女人似乎很意外，更加语无伦次起来。
我不知道任叔的姓名，单纯跟着游毕称呼而已，只好解释是个擅长书画的长辈。
听到书画两个字的时候，白衬衫整个身子震了一下，贴着墙面要走，好像生怕挨到我们似的。
“任雨阳……”一个声音从拐角传来，幽幽地，像是在呼唤欠了自己钱的人。
任雨阳……这个名字真耳熟，姓任的人这个世界，我就认识任叔一个，我记得任叔的女儿叫……
我努力回忆着任叔在和游毕对话的过程，结果满眼都是游毕提起的西瓜。
西瓜……西瓜……西瓜……任西瓜……给任雨阳带点西瓜吃？
我想起来了，任雨阳是任叔的女儿的名字。
任叔那会才说，我和他女儿差不多大，说不定有的聊。
这可太巧了！
我看向巷头再望向巷尾，墙面上的画都显得理所当然起来，只是那些枝头都莫名地不向阳，而是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朝向那个幽幽地躲在墙尾的女人。
短而狭窄的巷子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躲在巷子另一边，萧索地注视着另一头的任雨阳，明明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好像隔着看不见的天堑。
她们之间，连着呼之欲出，却始终没能发芽的枝条。
黑框眼镜本是个整齐妥帖的女人，双眉很平，唇色很淡，很年轻，如果在街上遇见他，由于妆容和气质的原因一定会给人一种严肃的压迫感。
然而这种压迫感在她躲在墙后探出头来的时候就支离破碎，在她开口喊任雨阳的名字的一霎那便消失殆尽。
“你怎么又来了。” 任雨阳见到黑框镜反而说话顺溜了，不耐烦地拉开了门，一边埋怨着，一边往外走，连一点目光都不愿意施舍。
这就是很典型的债主和债户的关系了，一个哀怨，一个理直气壮。
“你明天参加中心市的考试，我想……” 黑框镜声若蚊吟，我甚至怀疑巷子那边任雨阳是不是能听到。
“不用了！” 任雨阳打断了她的话，关上了门。
我急忙拉着桃歌跟上去，想找那出去的人说说浮生策的事。
那可是任雨阳，任叔说了，修我的浮生策需要她！
“任雨阳！你别走，我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我叫她的名字而且肯定她一定能听到我这大嗓门，虽然比不过我妈，但是总归比黑框镜声音大。
只是任雨阳的步伐一点也没有减慢，更没有回头，急匆匆地往外逃，就好像在逃离一个刺人的仙人球。
她熟悉每一面墙上真正的门在哪里，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知道该往那边跑，我和桃歌却只能连蒙带猜，还没几步，就落在后面。
还好黑框镜不一会就追上来，看起来也十分熟悉路线，我们急忙跟在她后面。
直到站在了大街上，那白衬衫的身影已经在远远的街另一边了，下一秒就要转进另一条我们看不见的街。
桃歌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追，这会却跑得比我还卖力，拖狗皮似的把我往前扯。
黑框镜的高跟鞋哒哒地敲着地面，她跑在我们前面，速度却很慢，我只一瞥，就看见她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上面用缎带系着花。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桃歌带得更远了。
“别追了，别追了，追不上！” 拐了弯之后，早就不见了任雨阳的踪影，我放慢了脚步，可是桃歌还在执着地往前跑着，抓着我的手臂在我停下的一刹绷直。
我分明感觉到她就像是一个扔出去的小石头，被强制改变方向后，画了一个圆弧，直扑向我身后。
她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惊恐，脸颊上两抹风吹的晕，我立在原地站稳，将她往回拉。
“哎，哎…… 任……。” 桃歌跌在我怀里还在叫着任雨阳的名字，身上软乎乎的带着奇妙的甜香。
那只猫大爷在她怀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感觉的么？
“你们找任雨阳？” 黑镜框停在我们不远处，依旧抱着那个礼盒，细细地喘着气。
她与任雨阳看起来很熟悉，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任雨阳见她就耗子见了猫似的狂跑，我思忖着，这两人至少相识，或许可以顺便问问任雨阳的信息。
我扶起桃歌：“我们找她有急事，关于她爸的！”
“你们是……” 黑睛框扶了扶镜框，站直了身子似乎恢复了冷静，连气场都一一收回。
我连忙拿出桃歌的工作证：“这是第五区文台部的桃主任，桃歌。”
“那你是？”
“我啊……我……” 我没有工作证，怕对方不信，于是说，“桃歌是我的领导，我跟着她来的！”
说完我扯了扯桃歌的裙子，两个人就像是等着交警查驾驶证一眼默默等她翻看桃歌的工作证。
工作证再递回来的时候，连带了一个盒子，是她之前手中的那个礼盒。
“你们明天去文台部考试厅找她吧，她明天考试。顺便，麻烦把这个带给她。”
我接了东西：“请问你怎么称呼，我好告诉她是谁送的。”
“不用，她知道是我。” 她说着，极淡地动了动唇角，似乎是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春生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