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冬雪十五 ...

  •   我不知道旁人在24小时以内以为自己死了两次之后还会有什么感受,至少我现在的感受是,我已经都快不相信我会死了。

      或许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至少,我上辈子肯定救过桃歌的命,毕竟我这回又被她叫醒了。

      不是那个智商忽高忽低的桃主任,而是第一次见到桃歌的时候,那个穿着桃红色兜帽风衣的她。

      这个桃歌依旧站在那个紫薯颜色的房间里,背后是一座两层的许愿池。

      按照桃主任之前所说她梦见过我,大概我现在就在她梦里。

      只是为什么会在她的梦里?

      这个世界实在给我太多疑问了。

      “我现在是活的吧?” 为了确认,我还是忍不住问。

      桃歌坐在许愿池的台子上回答:“是的。”

      “那你是活的吧?”我这样问着,其实更想确认的是她现实的本人是否还活着。

      那个戴面具的女人,那个要挖我的心的女人,在山上的时候将我踢开,是要救桃歌的吧?

      桃歌轻轻哼了一声:“桃歌不会死的,你就放心吧。”

      “为什么?” 听到桃歌还活着,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感觉渐渐化去。

      “她命好,有人费尽心思不让她死,至于我,就不一定了。”她眨了眨眼睛,又将食指竖在嘴边,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问她既然是梦里的人怎么会死,她却说:“我送你回你自己的世界吧,既然浮生策被撕破了,以后你没法乱跑就好好在你自己的世界呆着吧。”

      是啊,我的浮生策,只剩下半本了,只有一半的浮生策,是没法让我再回到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浮生策被撕破了?”我问道。

      她摊了摊手,从许愿池里随手拾起一枚硬币随意地抛着:“那时候你任凭浮生策的残本乱翻,差点丢在过去的时空里,是我带你回来的。”

      “那只手,是你的?” 我想起来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将我拉回了正常的时空。

      她投我以看傻子的眼神,表现出“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所以你是谁?”我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便急急地把我送走了。

      “我?我是负责实现愿望的神。” 桃歌指了指自己,好像是在确认我问的的确是坐在许愿池旁的她本人,说完她跳下了石台,推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已经不是初次见到的那一条长长的昏暗走廊,而是金光四射,亮地晃眼睛。

      金色的光芒,一如游南景额头上的光芒。

      “你快走吧,别再回来了。” 桃歌站在门边催促着,粉色的兜帽染上耀眼的金色。

      我站在门边眯着眼睛往下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条直通向地面的白色阶梯,阶梯尽头,好像是一排青色的石板。

      门一点点地关上,我望着那扇即将掩盖住木门,意识到一旦关上,我就与那门后的世界再无相关,急忙挡过去。

      “临走之前,我再问你个问题,最后一个。”

      可能是我的眼神十分执着,门里的人点了点头。

      她点了头,可是我却没想好要问什么问题,苦恼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海棠胸口的桃花,是因为你吗?”我终于想到了一个。

      听到这话,那只探出来的头又收了回去,隐藏在门后:“她临死前向我许了愿望,说要和怀里的婴儿好好地一起活下去。” 声音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 “我一字不漏地答应了。”

      那道紫色的门又要关上了。

      “我的浮生策还拿的回来吗?”我挤在门缝间。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快走吧,不要磨蹭了。”

      我悻悻地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隔绝在外,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最终转身走下台阶。

      刚走下一步,我想起来还没和桃歌说一声再见,就算不是她本人,梦里也还能梦到的,于是立刻回过身。

      眼前空空荡荡,好像那扇紫色的门,那房间,房间里的人,都从未存在,我的脚下只有一条长长的台阶,一边连着浓郁的白雾,一边通往尽头的青石板,那是回家的路。

      台阶看起来很长,却走不了几步,我没来得及告别,便站在了平时居住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是外公那一辈就建好的老城区的一部分,多年来两边还保持着古旧的砖瓦房设计。

      从外面五光十色的街上拐进来,就像是闯进了上个世纪。

      三十米距离左右的青石板路在这里分岔两道,一条道通往更高处,是以前的城墙头,如今早就堆了一层又一层厚土盖成了居民所,而另一条就是脚下的高坡,长长地向下一直延伸进进巷子深处,只有尽头一盏惨白的灯泡随便盖了个灯罩忽闪忽闪,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萤火虫。

      轻车熟路左拐八弯,我老远就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

      “回家了给我打电话。——母” 字体娟秀飘逸,还是当年的笔锋。

      两年前我独自搬来这里的以后,一旦母亲找不到我人,就会用这种办法。

      大概是曾经独自闯荡过一段时间,家里已经习惯了我这个飘忽不定的女儿,似乎从未想过会不会哪一天我就不再会出现。或许是对我信心十足,或许是因为他们有远远比操心我更烦心的事情。

      而这件事,大概早已占据了他们主要的生活,当然,除了打麻将以外。

      “妈,我回来了。”我拨过去电话。

      “回来啦,等会回家吃个饭吧,快中秋了,我们今年提前团圆饭。”

      电话里出乎意料地没有麻将来回的闷声,反而是哗哗的流水,像是在洗着什么。

      我问道:“哪个家?”

      “当然是那个家啊!我们就一个家!其他都不算!既然回来了,就赶紧来吧,我正好在这边。”

      我一怔,她在家里。

      家,这个上下结构的字,经历了大学最后3年的消磨,已经变得十分模糊,它可以是我租的房子,可以是学校的宿舍,可以是酒店,可以是任何我可以落脚的地方。

      因为那个曾伴随我成长十几年的地方,已经是一个难以回去的家了。

      这么算来,父母也应该有2年没有回家了吧。

      家里出事以后,他们第一时间让我在学校留守,然后两个人独自支撑了一年以后,也离开了。

      鉴于身上还穿着桃歌那一套,我决定先去洗个澡再回家,虽然居住在同一个城市,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母亲了,该体体面面地去见她,省的让她担心。

      外套早就不见了,只剩下粉色的衬衫和黑色运动裤。

      我将衣服叠好,又在上面放好那本残缺的浮生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难过。

      大概是因为再也找不到这样收入颇丰的工作了。

      大概是因为再也没法见到和枯燥的现实不一样的世界了。

      大概是因为……

      大概是因为再也没有办法还给桃歌衣服了吧。

      长叹了一声,我出了门,重新走上都市的街道,车还是四轮的,两边的树开始落叶,行人来往,小摊林立,就像那个世界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不会动不动就结冰,不会有变态要挖我的心,更不会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这是一个安稳祥和的世界。

      而我的家,就在这里。

      家,在市中心的一座小区里,第五层,两层旧式复式楼,曾经是全市房价最高的地方。

      我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开门,母亲套着老旧的围裙,手里还握着滴水的钢丝球。

      由于太久没有回来,我有些无所适从,连拖鞋都不知道该换哪双,望着熟悉的鞋柜不知道该打开哪一层。

      “穿这个!” 母亲扔给我一双完全没有见过的拖鞋。

      她望着我笑,就像是刚做母亲的女人望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脱下鞋子再一步步穿上。

      我们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不要靠!”

      换右脚的时候,我左边单脚站不稳,顺手靠上了储藏间的侧墙,等听到母亲的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啪——” 头上一声脆响,零零碎碎的石灰在眼前下成瀑布,才换的衣服立刻一片惨白。

      储藏间的门镜子里,反射出一个刚刚做完装修活的年轻女工——我自己。

      “哎,都说了不要靠了,家里太久没住,墙上掉皮。”母亲一面在我身上扑扑地拍着,一面唠唠叨叨。

      这样的絮絮叨叨幼时曾经听过无数遍,这会我却觉得很新鲜,听她从我小学时候总丢钱说到高中旅游马虎大意把数据线落在寺庙里,她滔滔不绝,就好像一个简单的马虎靠墙的事情就能影响我的一生似的。

      客厅里飘着一股甜腻的肉味,母亲一拍大腿: 烧排骨要糊了!你去洗手间拿个毛巾擦擦。”

      即便离家再久,洗手间在哪还是记得的,我脱了上衣,拿湿毛巾一点点擦着,镜子里投影出我自己来。

      如果是很少在镜子面前打量的人,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是非常陌生的,最多知道自己这里或者那里长了个痘痘之类的,但是宏观的印象,十分模糊。

      这会,我就是这种感受。

      桃歌的世界,也有一个我自己吗?我想起来那个借了桃歌一个硬币许愿望的自己,一开始是真的没认出来那是自己。

      一面擦着衣服,一面审视着自己的外貌身体,感觉就像重新认识一遍自己,如果下次再看见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希望能一眼认出来,至少能防备着不会被她抢走维持生计的工具。

      洗手间的镜子实在有点脏,我甚至分不清镜子里脸上那道白痕到底是镜子上的灰尘还是脸上的,只好又去擦镜子。

      这一擦不要紧,毛巾顿时一片黑,我摇了摇头又蘸了些水,辛勤劳作起来。

      等等,这一块为什么擦不掉。

      镜子上有半圈断断续续黑色痕迹,怎么擦都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它还会动?

      我忽然意识到问题,低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胸口,有一道很浅的黑色疤痕,半圆形上面还有一道极短的斜线就像还没长好一般。

      怎么会这样?这道疤……就和游南景一样!

      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重新涌上喉咙,我紧紧抓着镜子下金属架子,张着嘴,大口地模仿深呼吸的动作,却一点空气都无法吸入。

      “我需要你找四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标记,半圆,一道斜线,只是在不同的部位。”

      楚阿姨的话在脑海中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就像一道魔咒,盘旋在我头顶。

      怎么会这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