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策》南柯梦狗

11、冬雪十

　　“滴——滴——滴——” 身后的卧室响起一种生硬而机械的铃声，一声一声以一种非常规律而枯燥的节奏不厌其烦。
　　“你们房间里手机响了。”我提醒坐在对面的海棠。
　　“不是我的。”海棠疑惑地进了屋，不一会摸出一个手机出来，“我记得我给他们都关机了的。”
　　“这是你的吗？” 她摊开手朝向坐在我一旁的桃歌。
　　桃歌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套了粉色外壳。”
　　“背后写着“今天不加班” 那个？”海棠笑着，将那块纯黑的手机放在桌上。
　　桃歌害羞地低着头，眼睛瞄了一眼桌上：“这个应该是正初的。”
　　一个警局负责人事调动的领导居然还怕加班？这的确应该该不好意思，一点都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表率样子。
　　手机这会放在桌上，声音比刚才响亮得多，滴滴地吵闹声听得人心烦意乱，关机还能这么吵吵嚷嚷的，大概是设了闹钟之类的，我尝试地在漆黑的屏幕上划了两下，想看看能不能关上。
　　手指一动，上面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由小变大，又渐渐缩小，如在呼吸。
　　见有变化，身边的两个人都凑过头来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下我一下地划拉屏幕却都拿它没有办法，一番操作反而让那铃声随着感叹号加速的变化而更加短促。
　　“海棠。”游南景从储藏间端着空盘子出来，往这边看。
　　客厅里满是恼人的铃声，恨不得将手机砸了让耳朵里消停会。
　　海棠拾起手机随手扔了过去：“游正初的手机一直响，关不掉。”
　　“我问问他。” 游南景说着接过手机也拿在手里看，两番划拉之后却站在原地不动，两条眉毛越拧越紧。
　　“不好！” 她大叫一声，飞速打开窗户，手机一个抛物线从她手上直飞向屋外的草丛。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耳朵里一阵嗡鸣，窗外已是浓烟滚滚，一股热浪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
　　“后退！” 游南景一跺脚，地板上立刻爬出两条冰龙，将门窗分别封死，然后迅速覆盖整间屋子。
　　屋外响起枪声，此起彼伏，打在木墙上。
　　海棠问：“有多少人？”
　　“很多。”
　　门外一声高亮的男声：“放火！”
　　“南景！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那男人向屋里高声喊话。
　　窗外一片火红，厚厚的冰层开始龟裂。
　　看来这回游毕有备而来，带火带枪，大概是想好了怎么对付游南景。
　　“楚队长，这样团长是不会来了。”海棠拉着我往身后的卧室跑，拉开窗户，率先一跃而出。
　　屋子后面只有两三个人，手上拿着一种炮筒一样的火器，正往墙上喷火。
　　海棠袖中飞刀三下两下将他们撂倒，又跳回窗里：“你先走，以后我再去找你。”
　　“桃歌呢？” 我问。
　　“你带走吧。”
　　我急忙抓住桃歌的手，把她扯到窗边：“你快上！”
　　临走之前，我蹲在窗台上回望一眼：“海棠，你们两个没问题？”
　　“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的小命吧。”海棠从胸口拿出一个细小的银色物体，转身跑向客厅里。
　　我说怎么一直没看见这个游龙匕，这个海棠，居然藏得这么隐蔽！
　　客厅里已经是一片火海，游南景居于火海之中，是唯一的一点黑色，周身包裹着将化未化的冰水，头发湿透。
　　海棠一身火红，和火海相融，奔向那抹黑色。
　　从窗台上跳下，外面除了几具尸体，居然安安静静，我拉着桃歌往左侧跑去，本以为会遇到几个人，却出乎意料地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来抓游南景，居然没有包围？游毕会犯这种连我都能想到的问题吗？
　　我停下脚步，警觉地往四周看，身后浓烟直上云霄，前方是一片向下的高坡，野草足有半人高。
　　“桃歌，我问你个问题。”我望着浓烟问。
　　“你说。”
　　“你现在怎么看我？和游正初一样认为我以后就是强盗杀人犯吗？”
　　“这问的什么问题啊，你和阿景，都不是坏人啊。”她居然笑了起来。
　　“不是坏人？” 我想要的不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孩子一样好人坏人的回答，于是又问，“我现在要带你回游毕那里，你要怎么解释我在这里？”
　　她反而问我：“你是特勤队长，难道不该在这？”
　　我继续问：“那如果游正初向游毕举报我呢？”
　　“我会帮你的。”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桃歌，她的白衬衫灰一块，白一块，裙摆上也满是窗台上扫到的灰尘。
　　“你这么相信我？”
　　“我以为，你本来就是替咱们警局追游龙匕来了。” 她又笑了，圆溜溜的黑眼睛狡猾地眨了眨。
　　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单纯无比，有时候又奇怪地聪明，感觉智商忽高忽低。
　　但是现在的确没有时间去思考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带着桃歌回身走，大概他们还没攻进小屋，看那边枪声连绵，一片火光。
　　桃歌是文台部主任，她完全可以作为人质的身份出现，但是现在她跟着我出来了，正好可以为我作假证。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和我心照不宣，先走过这一关再说。
　　我脱了身上的白色外套，冲那边挥舞着，一边靠近。
　　“站住！”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我脚下，擦着草皮而过。
　　“发现第三名黑魔术成员，对方挟持了桃主任！”一个戴着警帽，胸口绣着郁金香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枪口正对着我。
　　桃歌挡在我面前：“她没有挟持我，这是特勤队队长楚南安！”
　　“我已在追击。”那人按了按对讲机，身上嘈杂的对话声立刻消停，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没见过楚队长，”
　　又是一声枪响，这回打在桃歌脚下，吓得她整个人筛糠一样发抖。
　　子弹无眼，我害怕真的打到桃歌身上，将她拉回来：“你们钟局长没有给你们发照片吗！我是新上任的！”
　　“今天出勤的名单里，没有特勤队。”他面无表情，端着枪向我们走过来。
　　我连连后退，想看看身后的路，却不敢回头，生怕那枪在我回头的时候开火：“你们今天来的人都登记了吗！你自己心里没数？”
　　那人却没有理会，枪口朝下，扣紧扳机作出瞄准的样子。
　　他是真的要杀我！
　　这阵仗我哪见过，心里知道一点回旋余地没有以后，腿上开始发软，黑黝黝的枪口里不见底，我感觉那正对着我的枪口像是掉进了无尽黑洞，无休止，无尽头，要将我吞噬。
　　“砰！”
　　枪声响起。
　　我整个人向下倒去，身上一阵失重，感觉自己的灵魂要生生从□□上剥离。
　　奇怪了，死的感觉，也是恐高落下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