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笛惊云霄》明意琦

3、第三章

　　翌日深夜，霍晏霄敲开了顾风卿的门。顾风卿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霍晏霄，很是诧异。

　　霍晏霄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今夜月色皎洁，顾公子可愿同我白兰花树下共饮桂花酒。

　　顾风卿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人，这还是霍晏霄来顾府这么久第一次主动邀约他，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顾风卿泛开笑，“好。”

　　霍晏霄扬扬手中的白瓷瓶，转身率先朝院子里走去。

　　顾风卿紧走几步追上他，“你这桂花酒哪来的？”

　　霍晏霄但笑不语，顾风卿也不再多问。两人来到那株白兰花树下，对面而坐，霍晏霄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顾风卿斟了一杯。

　　他望着他，他也在望着他，都不说话，蓦得两人相视而笑，同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顾风卿本就不胜酒力，虽然这桂花酒度数不高，但数杯下肚，他还是有些醉了。

　　“霍姑娘，你到底是何许人？从何而来？家住何处？可有、可有婚配？”顾风卿醉意朦胧的问，最后一句似低喃，似梦呓。

　　但霍晏霄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霍晏霄的目光掠过桌上的一碟糕点，顾风卿几乎每日都送一碟新的过来，而且花样还不重复。他走过去，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嚼着，真香甜，真好吃。吃过糕点，他拿起那支搁在桌角的拄拐，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只叫开心的彩色小鸟上，他将它拿在手里，打开机窍。

　　“姑娘好，公子好，我叫开心，日日开心的开心，见到我的人都会开开心心的。”

　　霍晏霄笑了。他将它抓在手里，摩挲了两下，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霍晏霄将它收进腰袋里，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它拿出来，放回桌子上，“既已不会再相见，又何必留作无谓的念想。”

　　霍晏霄向窗边走去，但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了，他折返回来，提笔在纸上写下：虽相遇，不同路。从此去，山水远，无相逢，公子勿念。

　　霍晏霄环视了一圈这住了近一个月的屋子，眸中闪过一丝不舍，他闭了闭眼，转过头朝窗外跃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风卿揉揉疼痛的额头从床上爬起来，他记得昨日深夜，与霍晏霄月夜，白兰花树下共饮桂花酒，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隐约记得是霍晏霄扶他回来的。

　　顾风卿端着丰盛的早膳来到屋门外，他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他又敲了敲，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回应，再第三次敲门无人回应之后，顾风卿焦急的推门而入。

　　床上的锦被整齐的叠着，这反倒让顾风卿觉得奇怪，因为他数日过来，从未见霍晏霄叠过一次被子。

　　顾风卿将檀木质托盘搁在桌上，他不安的环顾着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就是他的佩刀不在了，他的人不在了。

　　顾风卿看到他送给他的那只开心小鸟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抽出来看：虽相遇，不同路。从此去，山水远，无相逢，公子勿念。

　　“虽相遇，不同路。从此去，山水远，无相逢，公子勿念。”顾风卿默念了好几遍，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不同路？何为不同路？又何为同路？这江湖之路我顾瑾也未必是走不得。”

　　霍晏霄出了顾府，向一家客栈买了匹马，就一路北行，直奔江城驿站而去。到了江城驿站，霍晏霄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外的一个石墩上。

　　此时是寅时，驿站的大堂里只有一人趴在台子上睡觉。霍晏霄上了楼，来到一间屋子门前，那屋子门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散落着几根草枝。

　　他先敲了一下门，停顿了下，然后再连敲三下，轻声道，“客官，要买花吗？”

　　他话音刚落，里面随即传来回应，“进来。”

　　霍晏霄推门而入，又立即将门掩上了。

　　“少主。”

　　“少主。”

　　“少主。”
　　......

　　屋里的人立即围了上来，

　　“少主，你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人群中一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大家都主动纷纷为他让开路。他就是侍月教的左使墨聿。
　　“墨伯伯，可有我爹的消息了？”霍晏霄焦急紧张的抓着墨聿的手。

　　“少主放心，教主已安然脱险，现在姑苏柳家休养。”墨聿道。

　　“姑苏柳家？爹为何会在姑苏柳家？”霍晏霄疑惑。

　　“那姑苏柳家的柳云贺曾受过教主的大恩，这柳员外是个恩怨分明有恩必报的仁善之士，所以少主尽可放心，他绝对不会出卖教主，教主在柳家很安全。”墨聿解释道。

　　“如此甚好，那咱们即刻前往姑苏柳家吧，”霍晏霄微顿了下，看了一圈，“其他人呢？”

　　“还有些人在隔壁屋，不过大梁，木云，小祁，方森，李齐，张跃等十几人全都没了。”屋中的一位护卫道，声音透着悲凄。

　　屋里的气氛顿时弥漫着一种凝重又悲伤的感觉。

　　“今日，我霍珩在此以月神的名义起誓，总有一天，我会取下穆连老贼的项上人头以告慰死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月卫队愿誓死追随少主。”

　　“这姑苏柳家离这里很近，咱们这一行人共有三十六人，一同出行的话，容易惹人注目，暴露行踪，所以我认为应该分几批走。霍筠，你带着一些人先走，我和少主随后，其他人垫后。”墨聿道。

　　“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道。

　　姑苏柳家

　　“爹。”已换回男儿装的霍晏霄冲进屋里。

　　霍月霆倚靠着床头，抬头慈爱望着匆匆进来的霍晏霄，“珩儿来了。”

　　“爹，你没事吧。”霍晏霄紧张担忧的上下打量着霍月霆。

　　“爹没事，珩儿不必担心。”霍月霆柔声安慰道。

　　但几日后，霍月霆的情况却突然恶化，生命垂危。

　　霍晏霄扑倒在床边，泣不成声。

　　“珩儿，别哭。”

　　“爹，你为何要瞒我？”

　　“其实爹中了穆连的化腑掌，时日无多，爹瞒着你是不想你担心难过，不过那穆连也中了我的月杀掌，只可惜我当时已身受重伤，威力大减，没有将他一掌打死，不过也还是将他打成了重伤，我想这一年内他应该都不会有大动作了。但是，我儿，穆连此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珩儿，你一定要强大起来。”

　　霍月霆说着猛咳，唇边有血丝溢出。

　　“爹，你别说话，你先别说话，爹，你快躺下。”霍珩焦急慌张的给他顺着胸口。

　　“珩儿，你听我说。”霍月霆抓住他的手，“爹好不了了，珩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护自己，要好好活着。”

　　“这月影戒，从此、从此以后便交、交给你了，但是珩儿，以、以你目前的功力，还不足以催动它。”霍月霆从左手的无名指上摘下一枚月白色，中间有一朵淡金色月牙的戒指套在了霍珩的左手无名指上。

　　霍月霆说完这些话，手一松，眼一闭，就再也没有醒过来。霍珩扑倒在他的身上失声痛哭。

　　门外跪着的一片人也都在低声悲泣，跪在最前面的墨聿也是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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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弟。”顾尚卿在门口唤道。

　　顾风卿垂着头没答应。

　　“风卿，你最进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顾尚卿迈进门来道。

　　“二哥，你来了。”顾风卿见顾尚卿进来，似乎偷偷把什么东西藏到了一轴书卷下面。

　　“你藏了什么东西？”顾尚卿想要推开书卷查看。

　　顾风卿赶紧一手按在书卷上，“二哥，没有，没、没什么东西。”

　　顾尚卿将他的手拉开，从书卷下翻出一幅画卷，展开，是一位着紫衣，蒙面纱的美丽女子，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顾尚卿直盯着他的眼睛，“这是？”

　　顾风卿垂下头默不作声，但过了片刻，他仰头直视着顾尚卿，“我会为她作画，是因为我喜欢上她了。”

　　“你！”顾尚卿生气的将画卷甩到桌上，“你连她是哪里人，有着怎样的过往，又有着什么样的家世背景，你通通不知道，你就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不过是短短二十几日的相处，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她吗？”

　　顾风卿望着顾尚卿，缓缓开口，“我喜欢她。”

　　“她是个江湖中人。”顾尚卿冷冷道。

　　“那又怎样？”顾风卿不以为然。

　　“那又怎样？顾瑾，你是不是忘了，爹多次教导提醒我们，不可与江湖中人接触往来。”顾尚卿道。

　　“二哥，你别再劝我了，情之一字，最是道不明说不清，也是最劝不来的。”

　　顾尚卿望着正小心将画卷抚平的顾风卿，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因这事，兄弟俩一整日都不跟对方说话，但过了两三日，这兄弟俩就又和好了。

　　“是三弟来了吧。”顾尚卿背对着坐在亭子里的一个石凳上。

　　“二哥，你这耳力可真好，我刚从前廊那边绕过来，你就知道我来了。”顾风卿走进亭子笑道。

　　“再过几日，爹和四妹就要回来了，我要上街采买补办些必须品，三弟可愿陪我一起去？”顾尚卿道。

　　“自然愿意，我也是有好久没有跟二哥一起出门了。”

　　柳家。

　　霍晏霄办完霍月霆的后事，就想孤身上月暮山杀了穆连替父报仇，却被墨聿死死拦住。

　　“少主，你忘了教主过世前说的话了，你现在去是白白送死，你想让教主在九泉之下难以安心吗？”墨聿道。

　　“那墨伯伯，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霍晏霄双眼满布血丝瞪着墨聿道。

　　“如今，穆连已经掌控了整个侍月神教，不仅如此，穆连的势力盘根错结，据絮妤的消息称，越州雷家也是他的暗部，除了雷家，不知这中原武林，还有哪些帮派是他的暗部，所以首先，少主，咱们得先拔除他在中原武林的暗部势力，断了他的后路，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予他致命一机，夺回侍月教，为教主报仇血恨。”

　　霍晏霄垂头沉默半晌，“墨伯伯说的是，是我太急躁了。”

　　柳家是做绸缎生意的，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富足安乐，柳云贺对霍晏霄更是照顾有加，几乎待他如亲儿子般，柳府上下更是待他如柳家少爷般。这柳云贺就一个女儿，名唤柳茹沁，比霍晏霄大三岁，年纪已不小，却还未出阁。据说她一张嘴特别毒，把来提亲的人都给气跑了。
　　这柳茹沁不好针织刺绣，琴棋书画，却偏好那机窍机甲偶技。而且她的性子爽朗大方，不像大家闺秀，倒像那江湖中人，她常逮着霍珩让他叫姐姐。

　　而侍月教那些跟随霍晏霄的月卫队都已隐去身份，混入姑苏城中。霍晏霄只留下了霍铭霍筠两兄弟在身边，霍铭就是带着其中一部分月卫队护送霍月霆离开的月卫队首领。

　　霍铭和霍筠虽是亲兄弟，但两人的性情喜好却是完全不同。霍铭不苟言笑，刻板尽责，霍筠开朗逗闹，机智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