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成熟时》原赛

3、第 3 章

　　下完雨的午后非常舒服，文加靠着珈蓝殿前的石雕护栏吃小面包。可能是寺庙里人来人往习惯了，庙里的小麻雀儿大胆得很，好几只围在文加手边的护栏上蹦蹦跳跳地讨食，文加就一点一点揪下面包洒在护栏上，看着小麻雀儿们聚成一团啄食。
　　“施主，你又来了啊？不要再喂面包啦，他们会长肥的，那样就飞不起来啦！”文加回头，看见熟悉的虔圆小和尚正拿着把扫帚笑眯眯的跟自己说话。
　　“就喂一点点，刚才下雨他们不好找吃的，小师傅你不用担心，不会胖到飞不起来的！”文加转过身弯下腰笑着跟虔圆打招呼。
　　“你又是来‘啪嗒’的吗？”小和尚问。“是啊，今天想‘啪嗒’你师兄们讲经诵经的声音，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吗？”文加经常来灵栖寺，和这个叫虔圆的小和尚很熟悉，小和尚不懂录声音是什么，就把文加录声音的时候按下按钮的‘啪嗒’声当做是文加来寺庙必做的事。
　　“现在已经用完午斋了，大概会在三点开始哦，你要来看我吗？”虔圆边扫地上的落叶边回答到，还对俏皮地对文加眨了眨眼。
　　“好啊，我一定去！”文加笑着轻弹了一下小和尚的耳珠。不得不说，小和尚又圆又厚的耳珠自带一种佛耳气质。
　　工作日里的寺庙人很少，对于文加来说，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时间过得格外的快。看完了虔圆诵经，该录的声音也都一一录完了，他打算绕到寺庙的西侧门回去，那条去西侧门的路上有一处种着的木芙蓉到了花季，他想去看看。
　　灵栖寺坐落在市里的灵栖山上，各殿之间都是石阶相连。文加慢步走下石阶，迎面是泛着玫瑰色的夕阳，周围殿堂高高低低的屋脊飞檐染上深浅不一的玫瑰金色，麻雀在檐间穿梭追逐。踩着漫上了青苔的石阶向下走，文加隐隐约约听见口琴声，吹的还是自己很喜欢的李叔同的《送别》，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文加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遇到那个人。
　　他坐在洋槐下的大石头上，在熔金暮色里吹着《送别》，面对着天边缓慢流动的晚霞和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脸上尽是醉人的落日红晕，身边几只柳莺和麻雀在梳理羽毛。
　　文加偷偷地站在那个人侧边的那片木芙蓉树丛里。看着这一幕，文加心里像是下起了暴雨，杂乱的雨点浇得自己措手不及，他很激动，为自己能再遇见那个人满心欢喜，但是又很纠结，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鼓起勇气去说一声你好。落日昏黄的光透过大朵大朵的木芙蓉落在文加的身上，他紧张得不停地搓捏衣角，深呼了一口气，打算等他吹完就走上前打个招呼。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文加看见那个男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哟！程桐桐！您老人家怎么想起来给小的打电话了呢？”文加听见那人语气轻松随意，应该是和好友聊天，“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活得这么糙啊？别的女孩子要人家带旅游纪念品都是要些手链啊项链之类的，怎么你就偏偏要我给你扛一堆土特产回去啊！还尽要些吃的！”那个人笑得眼睛弯弯，看起来心情很好。
　　文加就像只被惊扰的麻雀儿一样，一听到这个突然的电话脑子里顿时塞满了各种胡思乱想，“那会不会是他的女朋友？我这样贸然上前打招呼会不会被认为是变态啊？刚刚在车上自己就盯着人家看来着……”想到这些，他那好不容易一点点堆起来的勇气都漏了个干净。
　　那人接完电话之后，继续吹起口琴。
　　文加靠在木芙蓉上，静静地看着，再没起那打招呼的念头。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送别》婉转的曲调在暮色里格外地衬景，文加看着眼前的木芙蓉因为开了有些天而已经开始褪色，从最初的深粉褪成了粉白色，还带着中午下雨时留下的水珠。他侧颈都是因为刚刚的紧张而出的薄汗，这九月天里昼夜温差太大，晚风一吹，冷意渐渐上来。他伸手想从背包夹层里掏出纸巾擦一擦，但没找到，只摸到了被薄海绵包裹的录音机，他愣了几秒。
　　不消片刻，文加小心地拿出录音机，往木芙蓉林深处走了几米，轻轻地按下了按钮。其实那人吹得并不是很好，大概还不熟，有些断断续续的，但耐不住这曲《送别》映衬下西斜的日头太美。
　　一曲终了，那人起身离开。文加看着他的身影在丛丛叠叠的木槿花间慢慢模糊，也收起录音机转身下了山坡，顺着西侧门方向的小道走去。
　　“虔圆小师傅，下午好啊！”纪乐沿着山间小径下到山脚的大雄宝殿，正巧碰着虔圆，伸出两只手就往小和尚圆软的耳珠上轻轻捏了一把。顿时，小和尚腮帮子鼓起来，两眼斜睨着他，“你怎么也和啪嗒一样啊，老喜欢揪我的耳朵，施主你才见了小僧一面就这样多不好啊！别人都摸我脑袋，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就喜欢揪我耳朵呢？！要是被揪成二师兄那样的猪耳朵怎么办？！”
　　纪乐瞧着小和尚一本正经地生气的样子顿时乐了，“谁是啪嗒啊？这么奇怪的名字一定是小师傅你给取的吧！”
　　小和尚圆溜溜的眼睛一瞪，“哪里奇怪了？啪嗒就是那样啊！听见鸟叫，啪嗒！听见风吹叶子，啪嗒！听师傅们诵经敲木鱼，啪嗒！听见……”。边说他还边动作，走两步凑近树枝上喳喳叫的麻雀儿，食指摁一下，又走两步抬起头用下巴指指被风吹动的竹叶，食指摁一下。
　　纪乐眯着眼笑看小和尚来回走动扮相，觉着还挺好玩，但是时间不早了，他得赶紧去酒店登记了。于是纪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香樟木章，上面是自己刻的一只小小枇杷果。香樟木太软，本不适合刻章，但是他很喜欢香樟木的味道，就拿来练手了。纪乐蹲下身轻轻地捏了捏小和尚的脸蛋，把木章塞到了小和尚的手里，“小师傅，我要走了，看你这么可爱，这枚木章送给你，拜拜。”
　　虔圆看着掌心木章上那颗圆滚滚的小枇杷图案，连纪乐走了都没注意。
　　小和尚举起那只方正的木章，迎着光盯着那上头的小枇杷果，楞楞地看呆了。“虔圆——你又猫在这里躲懒呢！”突然，身后传来师兄的唠叨，小和尚慌了，“师傅和妈妈一向都不让自己收香客游客的东西，这要是让师兄发现了那可真要挨叨叨了！”，虔圆想赶紧藏起小木章，但自己又没口袋，急得左右张望想先把木章藏在哪个石墩窗台上。正巧看到正穿过大殿往外走的文加，马上跟个小鸡仔儿似的奔到文加面前，蹭到他衣服口袋边上，偷偷把木章扔进去。
　　“虔圆啊，你跑什么，晚斋要开了，你还不去吃？”文加看见迎面走来个僧人，装作严肃的样子，但还是掩不住笑意地看着身边的小和尚。走到近前向自己弯腰双手合十打招呼，文加也赶忙回了一个合十礼。
　　“哎呀，师兄我知道啦，马上就去！”虔圆赶紧撵走他师兄，看他走远了才扯了扯文加的书包带，让他蹲下来。
　　“啪嗒，你帮我个忙呗！”虔圆笑嘻嘻地央求他，身子扭来扭去。
　　“你先说来看看，我考虑考虑”，文加没忍住又伸手捏他的耳朵。
　　“你看！”小和尚掏出那个木章放在掌心上让文加看，“这是刚刚一个大哥哥给我的，上面还有枇杷果呢！好看吧！”他得意地扬起下巴，“不过师傅和妈妈都不让我收香客游客的东西，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你帮我好好保管可以吗？”小和尚一脸认真地看着文加。
　　看着小和尚认真的神情，文加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可以帮你暂时保管，但是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就跟我说，我再还给你！”文加伸出小拇指和小和尚拉勾。
　　“你一定好好保管我的小木头！我先走了啊！啪嗒再见！”小和尚拉完勾噌地一下跑走了，回头也不会地向文加挥了挥手。
　　文加看着掌心的木章，闻见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他凑前嗅了嗅，是香樟木的气息。袖珍木章上面的枇杷活灵活现，枇杷小叶的脉络都很清楚流畅，可以看出作者很用心，他拉开书包，把木章放进内里的夹层起身离开了灵栖寺。

作者有话说

　　你俩本无缘，全凭我牵线之这个作者天天都在制造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