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月记》安惟

3、许家南迁

　　自书房回来的这天晚上，明婵遣散了守夜的丫鬟青枝，独自躺在床上思索祖父的一番话，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她是世家贵女，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想着自己总是要嫁人，对嫁与轩哥哥，她倒也无甚反感。

　　可转念一想，祖父在名望地位最为鼎盛的时期辞官，还带走了百余许氏族人，京城里就只剩下了父亲，父亲官职乃工部尚书，虽也是正二品的官员，干的确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掌管的全国上下的水利，屯田，交通一干事项，做得好是应当的，可若是民间的渠道或是水坝等出了问题，那便是天大的罪责。

　　家里虽没人告诉她，她自己却也知道祖父辞官的原因并非明面上那么简单。自年初，左相离世以来，开国的元老们便只有祖父仍在朝中。祖父此番辞官，已是昭示天下，许氏一族对当揽权的外戚毫无兴趣。可若是她当真嫁给了轩哥哥，那许家便是又一次与皇家结了姻亲。最不想这般情况出现的，怕是那金銮殿中的启德帝。更糟糕一些，若启德帝觉得许家想插手皇位传承......

　　想及此，明婵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忙下床喝了一口水，暗自下定决心，她与轩哥哥今生必然只能成全一段兄妹情分。她本就是庸人，此生所想不过就是家人幸福安康，其他的她也顾不上了。

　　第二天卯时，许家南迁的人已经准备启程了，明婵闺房内，母亲赵婉正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说话间，却见许承平匆匆走了进来，道：“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殿下均在聚善堂，此刻正和父亲话别。婵儿待会离开时，绕过聚善堂，自西侧门出吧。”许明婵一愣，想起聚善堂乃许府前厅，是整个府邸最大的议事堂，居于正中。但凡后院厢房有人要从正门出，都要经过聚善堂，便应了下来。

　　许太傅回归故里，四位皇子相送，此乃是天恩浩荡，是皇室赐予的颜面。因而此时聚善堂的氛围却极好，说起来，这四位皇子都是极好的样貌，因承安帝与昭慧皇后当年便是龙章凤姿，两人之子启德帝虽至中年，却也是气宇不凡。此番四人齐聚，聚善堂竟都显得光亮了许多。

　　却说这四名皇子坐在那里，气质截然不同，又都各有千秋。单论眉眼，以四皇子秦轩最为出色。秦轩肖母，有一双与贤妃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眉目如画，五官无一不精致，小小年纪已是俊美无涛。太子秦衍则最肖启德帝，气质沉稳，也是仪表堂堂，落落大方。

　　二皇子秦睿看起来却不似其他几位皇子那般引人注目，许是因为其生母李碧云当年仅是启德帝潜邸时期的一名侍妾，入宫后也仅被封为昭容。然二皇子为人谦和，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亦常得启德帝赞扬。

　　最后一位三皇子秦旭，稍稍斜倚在椅子上，有些个吊儿郎当的模样。细细探究，便见其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看便是极为风流的人物。

　　看着这四位风姿各异的皇子，许甫正不由地暗叹道：“前朝一代也难出一个堪为表率的皇子，如今，我朝皇子竟个个都此般出色，再加上那年幼五皇子和六皇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秦衍端坐于左上方主位，同右边的许甫正率先道：“太傅乃大厉的肱骨之臣，此番荣归，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父皇每每念及，都感慨万分，心痛不已。”

　　许甫正摆手回到：“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年少立志，辅佐贤王，救万民于水火。幸先后遇两代励精图治的帝王，均信任重用为臣，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臣已是得偿所愿，再无所求，只想着回许家祖宅，告慰祖宗，安度余生。”

　　秦衍：“太傅早年追随承安帝平定天下，后又拜太傅，尽心尽力教导辅佐父皇。舅姥爷忠心可鉴，父皇与衍都铭记于心。”

　　太子此番称呼已从太傅换成了舅姥爷，许甫正想起多年的朝堂生涯，也有了几分感慨。回道：“这些都是为臣本分，臣不敢邀功。臣自幼看着陛下长大，陛下知人善用，从谏如流，定能万古流芳。”

　　秦衍笑回到：“衍知舅姥爷乃心胸阔达之人，也不再多说，便祝舅姥爷此去一路顺风。”说完便举杯敬上。

　　却见秦睿，秦旭，秦轩也纷纷举杯：“祝愿舅姥爷此去一路顺风！”

　　许甫正朝几位皇子作了个揖，喝下了手中佳酿。

　　秦衍喝完，又客套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三皇子秦旭与秦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此时也懒懒地起身，随着离开。

　　秦睿和秦轩落在了后头，秦轩此时却有点头疼，一边想着去看看许明婵，一边又找不到借口让二哥先走一步。秦睿看着秦轩的模样，却是眉毛一挑，笑到：“四弟人在此地，心思却不知去了哪里。”秦轩忙回到：“只是想着母妃生辰将至，不知该备什么礼为好。”秦睿笑道：“原来如此，二哥可是认识珍月斋的掌柜，此下又正好得闲，便带你往珍月斋走一趟，定叫你挑个好东西。”说罢，便揽了秦轩的肩往前走去。秦轩无奈一笑，又想着明日还能再来见许明婵，便随着走了。

　　再说明婵已经拜别了父母，带着喜儿和青枝登上了候在西侧门的马车。马车乃乌木所制，外表无华，内饰却极为精致，软榻，香炉，侍茶的摆件一应俱全。明婵到底是睡不着，此时又是心情低落，不想与人搭话，便靠在软榻上假寐，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明婵小憩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行至南稍门，南稍门位于长安城正南，乃是四大城门之一。出了南稍门便远离了长安，明婵很是惆怅了一番，掀开了帘子，静默地看着长安城远去。

　　许家这支车队还不算太大，因这支仅为许家嫡系一脉，除明婵和祖父许甫正外，也就许甫正二子许承安一家。许承安有一妻一妾，妻乃张氏，下有嫡长女许明萱，嫡子许廷嗣。妾乃郑氏，下也有一女许明菁。许甫正早就下令轻装出行，因而前前后后也不过十架马车。

　　明婵知道，许氏旁支的人会从京城或是洛阳各处出发，最终会聚于两百里外的雍城，到时候，定会是即为庞大的一支车队。为保证安全，除许家自己的护院外，许家还雇了长盛镖局的人，雍城起便会一路相护。

　　不一会，喜儿便来相报：“小姐，我们已完全离开长安地界了，现下是安平境内。”

　　明婵听了，回到：“知道了。”随后又加到：“喜儿，你和青枝都进来，烤会儿火。”喜儿应到：“是，小姐。”进来的却没有青枝，喜儿说到：“青枝就是不进来，说是自己得注意看着四周。”说罢又抱怨到：“也不知道那细胳膊细腿的，就算有歹人，她能做些什么。”明婵看了喜儿一眼，回到：“那随她去便好。”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