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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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一晃就过了三十多年。
三十年，对于凡人而言，就是从幼童到壮年，或从壮年到老年，王朝更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但是对于一个修炼者而言，三十年不过是转眼即逝的光阴，如蝼蚁比之高山，微乎其微。
这三十年里，只有妙仪还会时常想起仍然住在九遥山顶的希滢，时常与她书信来往，偶尔还能抽出时间来九遥山看看。可妙仪的师傅恨水在天界得了仙职，如今带着妙仪一同住在天界，想来也是忙碌。除此之外就只有前些日子陛下身边的仙侍来过，送了个精巧的木匣来，说是作为回礼。希滢收下也只是赏玩了片刻，连开都未曾打开。
这日，希滢恰有兴致插花，便在院中亲自挑选了两枝梅花，又选了两个相宜得垫板。刚要修剪梅花枝条，九遥山却来了访客，是上元仙子。
“不知上元仙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两日后就是陛下寿辰，陛下特地让邝露先接希滢仙子到天界小住。”
“寿辰？”希滢不解，按道理此时来接她的话，之前就应该受到请帖才对。
“请帖和上次的回礼一并都在上次送来的木匣中。”
这就不奇怪了，那木匣希滢五年前只是收着，还从未打开看一眼，自然对寿辰的事一概不知，但这绝不能如实相告。思虑了片刻，希滢答道：“希滢自是愿意的，只是山中还有些事情未有了结。希滢想收拾好这些山中琐事，再去天界贺寿，否则希滢心里也总是牵挂。”
“如此，邝露就先告辞了。”话音刚落，邝露便消失在希滢的视线中。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无需一年，一个月就够希滢准备的了，贺寿总不能空手不是？更何况是给当今的天帝陛下贺寿。
——
“希滢，你可算来了。”刚入南天门不久，碰巧遇到迎面走来的妙仪和她师傅恨水，“你不知道我从月下那里看到宴请名单上有你时有多开心。”
“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说着希滢笑着挽着妙仪的手。
与希滢和妙仪相见的喜悦不同，恨水看到希滢眼里先是不解和惊异，后来便是希滢熟悉的愤恨，“你不好好呆在九遥山修炼，来这天界作甚。”
“师傅。”一见面，师傅就对自己友人语气不善，妙仪一时感到难堪，“难道希滢就不能下山吗？况且她是陛下邀请的。”
“你！你的事我回去再和你说。”恨水瞪了妙仪一眼，转头又对希滢说：“你师傅去世不久，你就忘了他定下的规矩了？每百年下山三十日，离你上次下山才过了不到五十年，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了？”
希滢脸色煞白，小心答道：“希滢自是不敢坏了规矩，更不敢忘了对自己有恩的师傅。此番确实是却之不恭，还望师叔见谅。”
看着友人在自己师傅面前这般小心翼翼，妙仪把希滢护在身后，忍不住的怒道：“师傅，你向来平易近人，不多斤斤计较，对我也是百般包容，可为什么独独对希滢这般苛责，她不是你挚友的徒弟吗？”
周围早就围了不少不明事实的仙娥，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住嘴，师傅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恨水斥道，“今日起，罚你百年内不得下界。”说罢，拂袖而去。
“寿辰的事都办好了？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月下仙人。
希滢抬眸，感念的看了月下仙人一眼，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多谢。
“你们两个先到我的姻缘府坐坐吧。”月下仙人叹了口气，道。
——
“你师傅还在责怪我，怪我当时没能阻止师傅。”希滢一边理红线一边说道，“等会儿，你先去认个错，让你师傅消消气。”
“那死老头子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白青师叔一心求死，谁能拦得住。”妙仪狠狠揉了一通红线，“如果我真的百年不得下界，那就真的很久很久见不到你了。”
希滢一把抢过妙仪手里被揉乱地红线，说道：“嗯，确实是。”
“怎么连你也这样。”
妙仪本想推希滢一下，却被希滢一下抓住手腕。
“好好说也好，认错也罢，快去吧，趁你还有师傅的时候。”
希滢定定的凝望着她，眼里无悲无喜，却让妙仪哑口无言，乖乖的出了姻缘府。
“我以为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这个疯丫头，没想到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前脚妙仪刚走，后脚月下仙人就进来了。
“这回多谢月下仙人出面解围了。”希滢起身，微微颔首道。
“希滢仙子不必多礼。”月下仙人从口袋里逃出一根理好的红线递给希滢，“这个给你，如果你有遇到心仪的人，就将这红线绑在他的脚上，我月下一定，一定…”
“撮合？”看月下迟迟说不出口，希滢接道，“这倒不必。希滢没有要等的人，也不希望有人在等我。这一生希滢都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九遥山度过。”
“你不是与天帝陛下…”之前月下才听说润玉去九遥山的事，以为两人已然暗生情愫。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希滢无奈的笑道，“有来往，又不代表有月下你想的那种情谊。”
“你不是还送了那些…”月下不解道。
“一部分是礼数，一部分是报恩。”希滢接着道，“人间有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师傅一直挂念天帝陛下，如今师傅不在了，我只是尽作为徒弟的本分。”
璇玑宫的昙花撤了，宫内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月下原以为是新的开始，没想到却被“本分”两个字给轻轻带去了。温柔是真的，冷漠也不假。
“有人来接我了。”话音刚落，邝露就进了姻缘府。希滢起身理了理仪容，道：“月下，珍重。”
不知为何，最后两个字让月下感到莫名的心慌，孤立无援的心慌。
——
“这两天仙子就先住在这个芙蓉榭。”邝露又引来两个仙娥，道，“容佩和素心是以后服侍仙子的。”
“希滢在此谢过了，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仙子是陛下的贵客，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邝露微微欠身，“邝露还另有事物，就先行告退了。”
“慢走。”
“你就是那个希滢仙子吧。”胆子略大的容佩先开了口。
“是啊，你们怎么知道的。”希滢笑着接过她们侍奉的茶。
“你在我们这些小仙娥这里可是大红人啊。”容佩凑到希滢面前接着道：“仙子喜欢清静，不喜欢跑远路，陛下亲自选定的这个宫殿，安静，而且不偏僻。”
“我们，我们两个也是陛下亲定的呢。”素心也忍不住的凑上来，“他们都说这回寿宴其实就是在给天帝陛下找天后，之前不是还有很多仙上进言什么后位空虚，恐引发混乱。所以啊，这回来贺寿的都把自家的宝贝女儿带上了”
“但我看啊，还是仙子你最有希望，光是容貌气质就要比那些莺莺燕燕强上百倍不止。”容佩说这话时一副与有荣焉得模样。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三声轻微的敲门声。容佩和素心赶忙噤声，站在希滢身后。
“请进。”
人还没进，脑袋却先探了进来。瞧着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是灵狐族的小公主。“容佩在希滢耳边轻声说道。
“快进来，来这边坐。”希滢看她有些羞怯，便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采倩这才进了屋，欢欢喜喜的坐下了，“我是采倩，就住在隔壁的宫殿，比姐姐早来几天。今儿个听说姐姐来了，就想着来拜访一下。“嘴上说着客套话，采倩的眼睛却直溜溜的盯着桌上的点心看。
采倩生的面容标致，容色俏丽，尤其是那一双宛如清泓的眼睛，没有半点杂质。眼波流转间水光盈盈，甚是动人。
希滢爱她这般娇憨，便把点心往采倩哪儿推了推，道：“吃吧，吃一点胖不了。”
“姐姐，你真懂我。“采倩赶忙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这些点心我都好久没碰了，我真是太想它们了，睡觉都在想。姐姐你不知道，为了陛下的寿宴，我可是生生瘦了二十斤，为了穿衣服好看。这些甜点我都快半年没见着了。”
“我平日里也尽爱吃些甜的。“希滢笑着把手帕递给采倩，又嘱咐容佩素心再多去取些点心来。
“姐姐，不必麻烦，这些就够了。“采倩吃饱喝足后，才想起来正事，只是此刻还有下人在，她开不了口。
希滢见她欲言又止，挥挥手让容佩和素心先退下了。
“姐姐，你喜欢陛下吗？“见没了人，采倩就开门见山了。
“为什么这么问？”再一次听到类似的问题，希滢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
“因为我喜欢陛下，很喜欢，很喜欢。从我第一次见他，我就喜欢。”一说起润玉，采倩的眼睛就染上了不一样的光彩，很是漂亮，“可是我在天界还没有呆多久，我身边的小仙娥都说姐姐你是陛下中意的人。”
“那些不过都是些谣言，我与陛下不过是有点浅薄的缘分，见了两面，没什么特别的。”希滢低头抿了一口茶，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采倩长舒了一口气，道。
“希滢倒是觉得公主和陛下很是相称，暂且不提身份门当户对，就连性格也是互补，一静一动，一攻一守。”
“姐姐这话是真心的的吗？”
“自然。”希滢点点头。
“姐姐果然是人美心善，你一来我那采英姐姐六界第一美女的称号可就要没了。”采英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葡萄。
“公主说笑了，希滢不过是略有些姿色。”说着，希滢不着痕迹的扶了一下额角。
“姐姐今日刚到天界，想必是乏了。如今天色已晚，采倩就告辞了。”
“公主也早些休息。”
没想到来天界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些烦心事，希滢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容佩和素心入门就看见疲惫的希滢，赶忙围了上去。容佩轻轻的帮希滢按压太阳穴。
“素心猜刚刚那个灵狐族的公主定是来打探敌情的。”素心一边捶腿一边说着。
“我看她对陛下倒是真心实意。”希滢阖着眼，缓缓道。
虽然没能听到完整的对话，但容佩和素心也是听了个大概，希滢仙子对陛下怕是无意。
“仙子对陛下真的无丝毫情谊吗？”容佩是个心直口快的，素心在一旁瞪了她一眼。
“有啊，可情谊本身就分千千万万种，为何你们天界的人都以为是爱情？”希滢坐直了身体，回首看着二人，接着道：“若是爱情这般容易，你们两个岂不早就婚配了？即便他是天帝陛下，也不要过度放大，妄自揣测他的行为。”
容佩与素心看一直笑靥浅然的希滢现下却是一脸正色，双双慌了神。
“不必惊慌。”说完希滢又靠在椅背上，“只是你们天界的这个风气给我平添了不少麻烦。”
“仙子今日这般劳累，不如早些宽衣就寝。明日就是陛下的寿宴了，得把精神养好了才行。”见希滢脸色回暖，素心稳了稳心神，说道。
“不急，待会儿可能还有人要来。”希滢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说，“这屋子我也呆腻了，去院子里坐坐吧。”
与宫殿内的精巧不同，院中的景致以自然为美，简洁朴素，落落大方。一湾溪水由西向东，上面横跨一座设计精妙的拱桥，不显突兀，反倒与这景致相宜。不远处还由一座土石相间的假山，缝隙里偶然开出零星的野花，甚是有趣。山水交融，明净清秀，浑然天成。
果然，没过多久，芙蓉榭的宫门又响起了敲门声。
“不知陛下今日到访，希滢有失远迎。”
“希滢仙子不必客气，本座不过是听闻今日在南天门发生的事，特来看看。”润玉见希滢脸色苍白，以为是南天门的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恨水素日虽然谈不上性情温和，但也不至于这样失礼。”
“这是希滢的私事，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润玉见她恭敬有度的模样，只觉得疏离。可又好像与之前的希滢一般无二。
“陛下的气色好了不少。”
“这都要归功于仙子送的安神香了。自每夜开始点那香以来，本座的精神的确好了不少。”
“陛下谬赞了，不过是希滢在九遥山闲着无聊时所作，自然是比不得天宫里的师傅。”
......
——
“今晚这芙蓉榭可真是热闹，刚送走采倩公主，就又来了一个。”
“可怜仙子来天界一天了，连杯茶都没能喝完。”
容佩，素心端着希滢吩咐去取的点心，不急不慌的走向庭院。一见希滢对面坐着的是天地陛下，两人相谈正欢，便纷纷加快了脚步。
“退下吧。”希滢看这两人慌张，待二人放下点心后，就吩咐她们退下了。
“今日采倩来过了？”润玉端起了茶杯。
“就在陛下来之前。”希滢咽下点心，接着道，“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
润玉一想起采倩未免就有些头疼，这丫头天天想方设法的在道路上堵他，还千方百计的往他身上系红线。他也曾当面婉拒过，可这采倩好似完全没听明白，反而更加过分了，一连几日打邝露的注意。
如今又听希滢这般评价，也只得点点头，道：“是个活泼灵动的。”
希滢看他有些不自在，换了个话题：“陛下，你这天界的点心真是无味，一点都不甜。”
“是吗？本座尝尝。”说着，润玉便拿起一块儿栗子糕咬了一口。
“咳咳…咳咳…” 长时间不吃甜食，如今突然尝一口都觉得齁得慌，硬是给呛着了。
看着一向面不改色的陛下在她这里出了洋相，希滢掩面而笑，一扫今日的坏心情。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递给润玉一杯茶缓缓。
“陛下，喝茶缓缓。”希滢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轻拍润玉的后背。
润玉不知希滢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一抬眼就撞进了希滢温柔的笑眼里。
“还愣着干嘛。”希滢笑着嗔道，心里想着却是陛下眼角微红真是惹人怜爱。
几口茶下去，润玉总算是缓过来了，“本座倒觉得着这点心有些过于甜了。”
希滢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意味不明，“我喜欢用那些很甜很甜的。”
若要准确说希滢是什么时候爱吃甜食的，就是师傅白青去世之后。那些日子食不知味，不管吃得如何甜的，都不会觉得幸福。可她分明记得师傅与她说过，难过的时候吃甜的就会好上许多。
润玉刚要接话，邝露就来了，在润玉耳边嘀咕了半刻，希滢估摸着该是有什么急事了。
“天色不早了，本座也不好过多打扰，就先告辞了。”
“慢走，愿陛下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