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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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转眼已过九年寒暑，当今天下的格局也发生了大的改变。九乐身处的巽国近几年大肆新政，重农养商，国家政局日益稳当，国富民强。当今圣上主张韬光养晦，并没有因为国家近几年的富足而对周边国家进行扩攻。而边境虽然偶有骚扰，也是些小的游牧民族。倒是临近的陶国近几年大肆攻城略地，连伐周、希两国占领好几城池，渐渐打破原来几国相持的平稳格局，来势汹汹，觊觎天下之心昭昭可表，偏偏却对巽国绕而不闻。如此，巽国上下更不放心，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两个城池，巽国输的起，夺得回，可这样的动作，分明是待着一举拿下。巽国大皇子和二皇子被派往边关守城，朝野里也提拔出了一批新小将领，大有磨练的意思，此刻，不论朝野，连平日对政局稍显敏感点的百姓也嗅出了两国即将开战的紧张感。
远离市井的辽无山郁郁葱葱，蜿蜒的山路盘桓在山体上，被树木遮掩得断断续续，从山脚下望上去，好似有尽头，又好似永远到不到头。
此时半山腰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少年，他身着绀青丝绣暗纹曲裾长袍，脚蹬一双翘首布鞋，正在用袖子呼扇着风。少年身边站着三个穿着服色相间直裾长袍、头戴网巾脚穿长靴的男子，从身姿上可见练武的痕迹。
少年喘着气，愤愤的望向背后的山路。树影掩盖间那山路没有头似的一直蜿蜒向上，少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站起身来伸手向离得最近的男子一指，道：“过来背我。端睿，前面探路。”
“是。”唤作端睿的男子弯腰行礼后提气便向山上掠去。
少年在面前蹲下身的男子背上爬了，面有得色，好似自己想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主意，手一挥，道：“走吧~”
那少年虽然年幼，但是明显发育不错，骨骼匀净，身高也比同龄人显得略高，背着他的男子却好似背上无物，脚下不停，气也不喘一下大步流星的向山上走去。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少年望着面前依旧毫无尽头的长阶有些愤怒，“停停停！放我下来。”那男子依言放下了少年，与后来赶上来的男子垂首静立在一旁。
“看来，我们是走不上去的。”少年全没有了刚才的心浮气躁，认真的看了看四周，道：“辽无山果然是辽无山。呵呵，当年九乐定然吃了不少的苦！”话音刚落，前方奔来一个灰色身影，正是前行探路的端睿。
“秉主子，前面山路无恙，只是，走了许久也未见头……只怕有蹊跷。”端睿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嗯。”少年抬头望向前方山路，也不恼，径自找地方坐下来。“看来，山人不太欢迎我们呢~”眼珠一转，又道：“我们不妨就在此歇息歇息。”几个男子连称是，各自找了地方稍作歇息。
待天色渐渐暗了，少年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几个男子见他起来也跟着站起来围在他的身边。
“端礼，我看不清楚路，你那有火折子火油吧？做个火把，照着走。”
“是。”被唤作端礼的男子低头行礼就一旁制作火把去了，不一会，火光微弱的亮了起来。
“啧啧，这点火光怎么够？给我把这些树点了！”少年一挥手，作势要烧树。
“是。”
“你这性子，怎么跟你爹一个模子？”一个平和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藏着淡淡的宠溺。
“嘻嘻，侄子给叔父请安。叔父近来可好？”少年对空中行了一个礼。
“檀越若来找叔父，山上可没有。”
“是，是召德莽撞了。山人久居山中，想是喜静的。现如今召德被困于此，望山人收留。”少年收起笑容，正色道。
“上来吧。”空中话音刚落，少年所站的山梯旁便显现出一条小路。
“多谢山人。”少年又对空中行一礼，在端睿身后踏上了那条小路。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四周景物都被笼罩在一片黑幕之中，不知为何，唯独脚下小路似发光一般，在黑夜中也看得明显，弯弯绕绕，走了些许回，待一行人已经记不得转了几个弯后，一间破烂的道观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道观大门不推自开，里面亮着几盏油灯，少年一行人径自照着油灯排列的方向走去，一会就绕到了道观后院的几间厢房处，途中再没有出现过其他人。少年停在院口，低头想了想，随后弯了眼睛，转过身对三名男子道：“今晚我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几个男子虽然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各自称是后便有序的服侍少年休息了。
这个少年正是当朝十一皇子万俟召德。
万俟召德幼时与九乐十分要好，九乐上山的时候也只他一人相送。儿时感情纯厚，少不了一时牵挂，偏偏身为皇子有众多礼教约束，又不可抛下身份跑出宫外，苦苦的在宫里待了九年，今次已受封为王，皇帝知他牵挂，准他上山探过九乐后再去封地，他便巴巴的跑来了，一心要实现儿时的约定。
万俟召德此刻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就会见着儿时伙伴，想着九乐现在长成如何模样，回味着两人分别后的一切种种，心绪难平，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待到窗框渐渐透出一丝白光时，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万俟召德起得很早，虽然只休息了很短的时间，但是脸上丝毫没有显出一点疲惫。端睿望着面前那个挺直的背影，那个现在还略显稚嫩单薄的，十一皇子，万俟召德的背影。就这么看着都感觉得出来他的快乐，是真的，在快乐。
“就在这里侯着吧。”万俟召德挥挥手，让端睿他们等在门口。
“是。”
观堂内背门静静坐着一个青衣人，万俟召德回手关好门，走近行了一个礼。
“为何而来？”青衣人没有回头。
“只是为完成儿时一个承诺。”
阳光从窗棱透了进来，渐渐拉长了剪影，观堂内飘着淡淡的檀香味道，许久，空气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明日便走吧。”
“是。”万俟召德顿了顿，又道：“山人久居山中，想是早就忘记了凡尘俗世，却不知道尘世里人的牵挂。”
青衣人闻言缓缓转过头，万俟召德这才见着他的面目，柔和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竟与自己的父皇七八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清远的气质，虽然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平和却感觉到淡淡疏离。
“即为红尘子，当为红尘子……”青衣人微微笑了，“身在红尘中，当为红尘事。”
“叔……”万俟召德感觉到喉头微微泛酸，像是有什么梗在那里，满胀的疼。“叔父……是侄儿莽撞了。”万俟召德跪了下来，父亲那满眼的落寞，那满身的孤寂，他终于明白了。
兄弟，君臣，似有情，又无情。这就是天家的悲哀，天家的不幸。可是……万俟召德抬头看向红尘子，可是，父亲，原来你一直都错了……
万俟召德又弯腰行了一礼，缓缓站了起来退出门去。
门外静静的立着一个人，正冲万俟召德微微笑着。
那如画的眉眼还似小时候一样精致，一样灵动。
“十一哥哥，你果真来了？”
九乐。你好不好？习惯不习惯？想不想家？有没有，想过我？
万俟召德望着那笑脸突然的慌乱了起来，觉得昨夜想的许多问题竟像都落到了空处，只笑着回道：“嗯。你看，我不就是上来了么？”
九乐点了点头，随即笑开，然后绕过他往观堂内走去。
万俟召德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一切都不那么真实，昨日想象的那些重逢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出现，感觉异常失落。
“师傅……”九乐的话尾消失在观堂大门的那一面，那扇沉重而古旧的大门在万俟召德面前缓缓关上，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