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手札》红衣问剑

5、四

　　“师傅，他就是我师弟么？”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孩凑进了打量着在床上沉睡的男孩子“真漂亮……”
　　“你是师兄，以后要好好照顾师弟。”旁边的青衣道士用手指点了点白衣男孩的额头“要有师兄的样子，别带着你师弟学那些偷懒的法子……”
　　“师傅说的什么话，徒儿从来没有偷过懒。倒是他一直赖床。”白衣男孩捂住额头皱了皱鼻子。
　　“你师弟是累了……”
　　“娘……娘……”床上的男孩有了动静，白衣男孩一下扑到床边回头冲道士嚷道“师傅师傅他醒了~”
　　“看见了。”道士摇了摇头。
　　床上的男孩子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茫然的打量着房间。“这是，哪里？”
　　“你终于醒啦~你睡了好久了，我是你的师兄哦~”白衣男孩跪在床前双手撑着脸颊冲九乐笑道。
　　“师兄……？”九乐一脸茫然。
　　“九乐。”
　　转过头去，九乐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穿着青色长袍，束发留须，正和蔼的对他笑着。
　　九乐呆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掀被而起，下了地跪下行礼“师傅。”
　　“呵呵~九乐，我的好徒儿。”道士非常满意，点了点头道：“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九乐，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可还生气？”
　　“生气。”九乐抬头挺胸目光坚定。
　　“哦？”道士面露惊讶，而后轻轻笑道：“为何？”
　　“九乐没有爬上山，要师傅见笑了。”
　　道士听罢冷笑一声，道：“你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九乐，我不知这些年你怎么过的，但是到了这辽无山，你给我把那套面里不一的把戏收起来！”
　　九乐一怔，眼睛渐渐蒙上了雾气，表情委屈。
　　道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拜师吧。反正在这山上，相处的时间多的是。”
　　九乐懵懵的看着自己巴巴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刚见上一面的师傅一甩袖子离开了房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了？师傅生什么气？往常只要自己主动承认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就会夸奖自己乖巧诚实再不计较自己的错误，为什么师傅非但不夸奖自己反而生气了？九乐想不通，越想越委屈，想着自己费力不讨好，想到自己从此是真的离开了家，离开了皇宫，没有了人在自己伤心难过委屈无助的时候安慰自己，哄自己，再没有人巴巴的讨好自己，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越哭越觉得不值，越哭越气，他干脆袖子一抹，睁大了眼睛站起来就往门口冲去，他想要回家！想要立刻冲出门去下山回家！做自己的小世子！做爹爹的儿子！什么辽无山！什么师傅！跟自己毫不相干！
　　九乐正在火头上，也不管自己的脚有多么酸痛肿胀，快步如飞。闷头走了一会，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出口，顿时泄气的滑倒在地上发起呆来。
　　“师弟？师弟？”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九乐吓了一跳，呆呆回头，发现那个刚醒来的时候冲到自己面前说是自己师兄白衣男孩正蹲在他面前傻笑。
　　“师弟，你怎么不跑了？坐在地上做什么呀？”白衣男孩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师弟？”
　　“嘻嘻，我是你师兄，自然叫你师弟。”白衣男孩面有得色，扬起了下巴。
　　“我不认识你。”
　　“我叫百里天。”白衣男孩看着九乐“师弟你要走哪里去呀？”
　　“我想要回家……可是……我出不去……”九乐沮丧的低下了头。
　　“你想要下山？为什么呀？”
　　“我想回家……我想爹爹……”九乐眼睛渐渐红了，看样子又要哭。
　　“家里那有这里好玩，回去做什么？”
　　九乐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男孩子解释，他觉得家里很好呀，虽然家里的爹爹和宫里的皇上都要自己上山，但是他们至少是宠着自己的，可是面前的男孩子不知道他们宠自己……
　　“这里不好玩，师傅好凶……”
　　“师弟，你留在这里好不好？不要回家了，我陪你玩好不好？”
　　“我不是你的师弟，我叫九乐，张九乐。”九乐郁闷。
　　“师傅说你是我的师弟，你就是我的师弟。九乐师弟，你下不了山的，除了师傅，谁也找不到下山的路。”白衣男孩悠悠说道，“我看你跑得这么快，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找得到路准备跟你后面偷偷遛下山呢……”说罢吐了吐舌头。
　　九乐目瞪口呆，下山的计划看似行不通了，一时没了主意，抽噎了几下，又哭了起来。
　　“哎，怎么又哭了？怎么这么爱哭呀？”白衣男孩看九乐哭，反手抱住自己后脑仰头看天，这师弟不会是傻子吧？
　　九乐哭了一阵，看面前的人没有哄自己的意思，觉得没趣，渐渐的止了哭声，用袖子擦干了脸，顶着红肿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白衣男孩看九乐不哭了，扯了扯嘴角“九乐师弟，师兄给你变戏法好不？”
　　九乐点了点头，以前宫里也有艺人会变戏法，自己一直很喜欢，想不到面前的男孩子也会变，顿时大发童心，从地上站起来认真的看着他。
　　白衣男孩伸出双手，虚空画了一个圈，嘴唇默默动了动，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亮的圆圈，圆圈里一朵朵小小的烟花次第开放，九乐一下子看呆了。
　　白衣男孩看见九乐的表情别提有多得意了，又虚空画了几下，空中出现了几只蝴蝶，围绕着他飞舞着。
　　九乐觉得面前的人好厉害，这些戏法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只蝴蝶飞到了九乐面前，九乐愣愣的抬手，蝴蝶就停在了上面，纯黑的翅膀有节奏的一张一合，张合间暗光闪现。
　　“好漂亮的蝴蝶呀！你真厉害。”九乐乌黑的眼睛弯成月牙，笑咪咪的对白衣男孩道。
　　“厉害吧！那你叫声师兄听听？”
　　“师兄！”九乐很干脆的叫了。
　　“嗯！嘿嘿，其实还有更加厉害的，可惜师傅还没有教我。”白衣男孩开心的笑了，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师傅？这些是师傅教你的吗？师傅很厉害么？”九乐好奇。
　　“是呀！师傅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师傅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的！”白衣男孩信誓旦旦，其实他自小跟着师傅在山上长大，又见过多少人？自己心里对师傅敬爱，自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完美最厉害的人了。
　　“师傅真的有这么厉害么？比皇帝陛下都厉害？”九乐不信。
　　“皇帝算什么，师傅比他厉害多了！”白衣男孩言之凿凿。他从未出过山，他师傅自是不会在他面前提过世间事，皇帝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概念全然不知。
　　而九乐不同，九乐在宫里长大，识过皇威，在他幼小的心中，皇帝陛下是无所不能的人，全天下都听他一个人的，全天下都是他的，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怕皇帝，九乐心里也一直敬怕着那个总是对他宠爱有加的人。在九乐的认知里，自己见过的东西都是世间最好最厉害的东西，而面前的男孩有着他从没有见过的能力，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就是比以前最厉害的东西还要厉害的，而这一切又是那个师傅教给他的，所以师傅比皇帝还要厉害的话他信了，完全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大不敬的。
　　九乐睁着自己乌黑的大眼睛闪着亮光一脸崇拜的看着面前的男孩子，白衣男孩被他突地这么认真这么崇拜的看着，渐渐觉得有点心虚。他吞了口口水，看着九乐道：“师弟，你爬了这么久的山，腿不疼么？”
　　不提还好，这么一说，九乐的意识也回到了身体上，脚上传来的酸胀疼痛立刻扩大了数倍，软倒在地上，九乐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汽。
　　白衣男孩见状也不再继续施法，背对九乐蹲了下来，道：“看你也走不动了，我背你回房吧。”
　　九乐看着面前白色的背影，心里一阵柔软，乖顺的爬到他的背上，轻声道：“谢谢师兄。”
　　“嘻嘻，扶好啦！”白衣男孩欢快的往来路跑去，脚步轻快得好似身上没有托着九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