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易璾晓

17、第十一章

　　苏诺并没有回答出我的那个问题，在两个选项中纠结着，觉得哪一个都不是最好的答案，毕竟每一个都是不确定的。他最后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我，很期待听到我的答案。我终止了话题，挂掉了电话，没有透露我当初的选择。
　　这个问题被重提，本就是个错误。

　　芸瑶提醒过我要去的地方有一段较崎岖的山路，不方便带行李箱，要是需要另外买背包的话记得叫上她。我笑着点头，却在隔天偷偷地抽时间出去。
　　走过一个个背包店，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没有决定。第五家店的店员姐姐看我犹豫不定的样子好心提醒我可以问问朋友的意见，然后就去招待刚入门的客人了。
　　我想了想，没有选择打给芸瑶，而是打给了李筱晨。
　　“怎么不问芸瑶他们？”
　　“嗯……”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答案，犹如回答不出老师问题的学生，用极低的声音说，“不知道。”
　　因为乔数和沐秋的出现，我被扩大的“世界”范围又大了一圈，同时也热闹起来：沐秋和芸瑶总是免不了要有一至两段的以复读模式开始的抬杠，结果不分上下，互不理睬；乔数如同一个旁观者，即使存在，也不喜欢掺合太多，整天捣鼓着手机，说在编写程序，偶尔在沐秋和芸瑶僵持下添几根柴，把熄灭的火又给烧起来。
　　这本该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光，却偏偏让我暗藏在心底的失落如春花烂漫中的一片凋谢，化作微笑之后一声沉沉的叹息，难以忽视，又心生畏惧。

　　我随手拿起了一个纯黑色的背包，在准备去付账时又问了李筱晨是不是一定会去。
　　他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让我和他们好好玩。
　　“要是因为玩而加深了感情，之后友情断了时，不是会更痛呢？”
　　“可能不会呢。”
　　这怎么可能呢，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最亲密的感情，都会轻易断裂啊。
　　“寒梦诀，你的心里藏着什么样的伤痛呢？”
　　李筱晨幽幽的话将我从游离中唤回，我愣了一阵，反问他，“那么你呢？”
　　我们谁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答案，不约而同地选择道别，挂掉了电话。因为我们都明白，有些痛，不到时候，不能撕开。

　　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凌唯主动打电话给我，确定我是否不回家。我肯定，她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明天是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日子。
　　“但我从来没有过过团圆的节日啊。”我淡淡地说着，比“冷冷地”更显无情。
　　凌唯没有再说什么，让我玩得开心点，在挂掉电话前，还是希望我能有时间回一趟家。我说“好”，只是客套。
　　挂断电话以后，我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想了好一会，又迅速拿起手机打了电话给李筱晨。
　　电话那头李筱晨的声音有些疲倦，也非常低，我还是没忍心说出什么，只是闲聊了一两句。因为我明白，叹出苦闷的人虽然会得到舒畅，但将那些声音听见心间的人却要继续承受这份折磨。
　　不过李筱晨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说，“既然你选择打电话给我，说明你还是相信我的，那么就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懂你的人，你和他说三万个字，他也只会当是空气从耳边吹过；懂你的人，哪怕你只是一声叹息，他都明白你是忧愁还是惧怕。
　　我问他，“你怎么确定我是信你的呢？”
　　“你有同学、舍友，认识了苏诺、芸瑶，还有乔数，就算你对苏诺和乔数还有芥蒂，还有和你几乎形影不离的芸瑶可以信赖，可你选择了打给我这个你都不知道在哪的人，难道不是因为你更信我吗？”
　　“可能只是无聊或者正好想到了而已。”
　　“那也说明我重要一点。”
　　“没想到你还这么自恋啊！”我向后一仰躺在床上，短暂的欢乐又在我仰望粗糙的天花板时逃离了踪迹。
　　“不过……信任，是什么呢？说个事实给你听你别伤心：其实我不是信任你，只是他们不可以信！苏诺，是不可以认识过深的人，芸瑶和乔数，他们可能知道些我的过去，在我没有清楚这之间的关系前，我也不会完全相信的！”
　　李筱晨没有紧跟着追问我的过去，问清楚为什么我那么害怕和过去再有瓜葛。他只是问：“芸瑶也不可以信吗？你和她关系已经那么好了，我还以为……”
　　“拜托！玩得好不代表着就相互信任啊！就像演员在电影里演着深爱女主角，难道他就真的爱那个人吗！”
　　李筱晨笑了一下，即使声音很低，还带着些许疲倦，但也如刺槐花落地那般好听。“你是得了‘假期前焦虑症’？怎么担忧这么多，是怕和他们出去了，他们把你给丢了？”
　　我知道李筱晨是故意调侃我，抛了个他看不见的白眼。“切，我要是真被他们给丢了，那你就得负责把我给找回来啊！”
　　“好！一定啊！”
　　我笑了起来，在这个只我一人的宿舍里，没有掩饰。
　　“我呀，只是突然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还不能把心交托的他们一直在一起，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有些怕而已。”我轻轻地说着，想把所有的忧伤一并清出来。
　　外面嬉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急急忙忙挂掉电话，躺进被窝里，露出眼睛偷偷看着明天清早才离开的同学玩得开开心心地回来，假装早已入睡。
　　原本安静的空间又吵闹了起来，只是这个空间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第二天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准备好，在安静的宿舍里空等着，本该有的欣喜没见到太大的影子。我将大大的旅行背包背起又放下，放下又背起，反反复复，直到一声叹息随着背包的又一次放下而叹出。
　　我伸手摸了摸眉头，果然又皱了起来。我走去了镜子前，对着镜子放松眉头，练习着微笑，直到把心中的阴郁仿佛都清空。
　　我从书上看过，要是自己主动去做一些开心的动作，就会真的开心起来。这种方法挺好用的，也有些悲哀——不是因为开心而微笑，而是为了让自己必须开心才不得不微笑。
　　我看着镜子里终于笑得没有那么落寞的自己，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又开始想到了那个问题：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连开心都要伪装，为何还要活下去呢。
　　“你在干嘛呢？”
　　我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就像替换了灵魂，连演绎的痕迹都感觉不到。
　　我摸了摸鼻子，笑着蹦跳着到刚走进我宿舍，背着背包的芸瑶的面前，开玩笑地解释到：“我在看看自己漂不漂亮啊！”
　　芸瑶毫不留情地抛给我一个白眼，推了一把我的脑门，一副压根就不相信我的表情，一屁股坐到我的位子上。
　　我见到她瞥见了我放在桌上的新背包，心差点儿跳了出来，脑子里快速地编着她问起我时要应付的各种解释。还好她只是随手摸了摸它的拉链，就没在关注它。坐在我的凳子上，跟我说我们要等一会儿，因为沐秋昨晚回了家，苏诺去接她。
　　她的语气很平淡，丝毫没有之前和沐秋争论时的气愤。我觉得有些奇怪，略微地猜到些什么。
　　我故作只是好奇地问芸瑶：“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沐秋啊？”
　　芸瑶一下子急了，用放大的声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谁愿意认识这么个嗲里嗲气，就知道做作的人啊！”之后又嘀嘀咕咕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那句话虽然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我听见，这就是在承认她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沐秋，可能中间有段时间分开过，而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事，让沐秋变了很多。
　　“那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蹦到她面前，蹲下仰头望着她。
　　芸瑶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说了，“我和沐秋从小学开始就是同桌，我们性格相似，很容易相处起来，可是上高中后我们就在不同的学校，也渐渐地没什么联系，在这个学校再见，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我睁大着眼睛仰望着芸瑶，把芸瑶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环抱着双手缩了缩身子。
　　“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喂我说七姐，我只是随便问了一下，你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呀！你也太守不住秘密了吧！要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情报，连严刑逼供都省了诶！\"
　　\"那，那我也没说这是秘密呀！之前你没问，所以我才没说呀。再说了，就算真是秘密又怎样！咱俩是朋友，有什么不可说的啊！\"
　　我低下了目光，站起了身，转了话题问她，“你有想过沐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芸瑶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能从她看到沐秋变的时候，她就只在意她变了这个事实。
　　“是呀，总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
　　沐秋的做作，别说芸瑶，我也看不惯，但我明白——她就像是最开始的我，明明只是想把自己演绎到最开心最可爱最天真最能得到众人欢心的样子，却偏偏演技太差，浮夸不讨喜，事与愿违，让人生厌。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饰受过伤随时会落泪的自己。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过啊？”芸瑶很认真地思考起了我的话，似乎在回想之前的种种，“一开始的时候我也问过，但她什么都不说，之后再问，她就只会跟我吵了。”
　　“或许是还不到时候吧。”
　　或许是芸瑶一开始的过问，也是一把利刃，无意间在沐秋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添补了一刀，割裂了她想道出那些痛在心上的伤的欲望。
　　这种欲望就像天山上的雪莲，失去后就得等无数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