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乔合》铅锦

18、18

　　密虞大学在国内也算是后起之秀，在这个有些文化沙漠的省份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综合类大学。

　　时雎没有跟着程岷去后台，她在校门口就下了车。下课铃刚响过，校道上到处都是背着或拿着书本的大学生，偶尔身边擦过去几辆蹬得飞快的自行车，空气里还残留少年清爽的嗓音和正值年华少女的雀跃。

　　看得出校方对乔洲这一次的讲座非常重视，按照路牌上的指引，不过刚走入教学楼的区域，就有很显眼地海报贴在墙上。

　　左边印着乔洲伏案工作的样子，右边罗列着他曾经获得过的奖项和发表过期刊的论文。对于时雎而言，书名号里的专业名词都很陌生，那些听都没听过的奖项同样也是。

　　不过她能在路过的那些学生嘴里，听得出崇拜。

　　时雎在最后一排坐下，这种阶梯教室类的礼堂，她还只在入学和毕业典礼的时候坐过。

　　大屏幕上滚动着采访，视频里的乔洲不苟言笑，鼻梁上黑渡银的眼镜蕴藏着微显锋芒的专谨。

　　这和时雎所见到的乔洲完全不一样。

　　还来不及等她多想，大礼堂就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乔洲穿着今早程岷从家里拿来的西装，熨烫妥帖，施施然站在主讲台前。

　　幻灯片里的内容勾的时雎昏昏欲睡，她当年读书的时候，专业课内容尚且都是及格线上危险飘过，要不是老师大发慈悲捞捞她，时雎都觉得自己铁定要挂科。

　　时雎承认，自己一直都不是读书的料。

　　今天乔洲带了眼镜，他第一时间倒是没发现时雎。不过后排一直有一个趴在桌子上，兴致并不高昂的女生，这很难不让他注意到。

　　再细看，乔洲就认出了时雎。

　　乔洲低头掩饰翘起的嘴角，张开手推一下眼镜，“我们先中场休息一下。”

　　果不其然，那个本来无精打采的身影一下子弹跳起来，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

　　时雎用手扇着细碎的风，她今早出门着急，忘了带夹子。整个厚重的头发披在背上，有些闷热。

　　“给。”

　　蓦然间，从身后方递出一个发圈。时雎扭头，是一个明显工作好几年的男人，她不曾见过这张脸。

　　时雎习惯性拒绝，“不用了，谢谢。”

　　被拒绝的男人也没有气馁，“我以为时小姐还在单施拍戏，没想到在密虞大学碰见了。”

　　时雎警觉地起身，同时压实了口罩。

　　“不是时小姐想的那样，我不是跟踪狂。”男人有些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乔医生的讲座非常难遇，今日只是恰好。”

　　时雎没有立刻接下名片，只是伸长了脖子瞧上一眼。

　　孟信，韶恩医院院长。

　　“时小姐的脸在业内是模板。”孟信见时雎没有任何伸手的意愿，又把名片塞回口袋，“研究多了，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认出来。”

　　孟信的话让时雎感到非常不舒服，找了个借口就想走。孟信刚上前两步，就被一个横插入的高大身形拦在原地。

　　“孟信，原来真的是你。”

　　乔洲把时雎护在身后，阻隔着镜片，他那双上挑的眼镜裹挟着寒意。

　　孟信只是失神了片刻，“原来老师问你为什么要学整容，你的答案里的那个人是她啊。”

　　时雎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直到孟信悻悻走开，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乔洲从内衬口袋掏出黑色的皮筋，将时雎的头发拢起来。

　　“刚刚……你认识那个孟什么？”

　　时雎待头发扎好，才抬起下巴去望乔洲。今天为了不张扬，她甚至连高跟鞋都没穿。

　　乔洲凝视着孟信离去的背影，“孟信和我在国外是同一个老师，没想到我回国之后他也回来了。你以后小心点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乔洲读完硕士之后，和孟信共事了五六年，他太了解孟信为了达到目的会有多不择手段。

　　乔洲又紧接着问，“中午去吃饭？”

　　时雎麻溜地点头，又转而小心翼翼地问，“你帮我取车的时候，有注意到遮光板吗。之前那个地方有些松动，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顺便帮我修一下……”

　　乔洲听着蹩脚的话头，稳重地摇头。但时雎只顾光顾着松了口气，没注意到乔洲看过来的眼神并不算无辜。

　　乔洲依着时雎，在大学隔壁找了家湘菜。那么多人都知道乔洲喜欢吃清淡的，唯独乔洲没和时雎说过。因为那么多人会顾忌到乔洲的口味，也只有时雎不用顾忌。

　　下午的讲座，时雎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听。她更宁愿在校园里四处转转，然后就像是那些等自己男朋友下课的学生一样，等着乔洲。

　　不知不觉走到操场附近，摄像机和打光板立在塑胶跑道上。戏剧专业学生拿着台本，和临边穿着成熟装束的学生一遍遍走戏。时雎打着伞，在塑胶跑道围起来的草坪上找个空地坐着，同时发了个微信给乔洲，让他开完讲座来这里找他。

　　学生导演还有些稚嫩，打光和机器的摆设也略显青涩。时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作为非科班出身的她来说，这段学生经验是她不曾有过的。

　　一直到下午四点，乔洲才从主持人热情的挽留之中抽身结束讲座。如今国内的大环境远远比他预料之中的要好，乐意从事这门职业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只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乔洲问清楚主持人操场怎么走后，便去寻时雎的身影。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不如早些时候毒辣，跑道上锻炼的人也越来越多，草坪之中还有半边乱飞着足球。来往的人群之中，草坪一隅站立的人群显得格外突出。

　　本应当坐在一旁看他们拍作业的时雎，如今正拿着台本，叉腰站在学生导演旁边。口罩拉到鼻子底下，只堪堪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脸。说到激动之处，时雎还昂着头大笑。

　　乔洲捡起时雎随手扔在草地上的帆布包和伞，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时雎看起来沉浸在讲戏的世界里，乔洲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时雎束着高马尾，零星的碎发被风扬起，眉头细微的皱在一起。

　　所有的纷扰之中，乔洲只捕捉到了时雎。

　　他将这张照片设成了壁纸。

　　时雎感觉到一束目光在追随着自己，抬手遮着阳光看过去，乔洲一身西装还挎着沾有青草的帆布包，有些滑稽。

　　时雎把台本交还给学生，没走几步就被后面学生导演的声音叫住了。

　　“欸，同学，还没有问你是什么系的叫什么呢，等我们交了作业，一定请你吃饭。”

　　时雎倒退着走，把口罩摘下，连说带笑，“时雎，单施大学，16级工商管理专业。”

　　乔洲刚往上迎了两步，原本背对着自己的时雎忽然转过身，拔腿牵起他的手就跑。乔洲感觉时雎越跑越快，一直到跑离教学楼，时雎才停下脚步，歇在原地喘气。

　　而她的手还一直扣着乔洲。

　　“你这次就不怕被狗仔拍到了？”乔洲空出手去帮她拿纸巾，偌大的校园总比那天晚上人多眼杂。

　　时雎梗着脖子辩解，“密虞和单施隔着十万八千里，手再长也不至于吧。”

　　不过时雎也不敢逗留太久，像刚刚那样，怕是不出一会儿，整个学校都知道她在了。时雎冷静下来才开始感觉到后怕，她刚刚自报家门后溜得飞快，希望那帮学生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拍照。不然都不用等到第二天，今晚就能在微博热搜看到和自己有关的词条。

　　时雎在车上百度着她今早在横幅上看到的奖项，连有关的注解都是英文。

　　“乔医生看起来很会念书啊。”

　　乔洲斜眼看到了时雎在查的东西，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归属在聪明人那一类里。他会起早贪黑地泡在图书馆，偶尔也会在考试周前几天抱一下佛脚。在别人眼里能拿得出去炫耀的奖杯，在他这里是养花养草的花瓶。

　　“运气好而已，导师也愿意带我。”

　　时雎见他这样谦虚，也知道他性格就是如此，便开口换了个话题，“那没出国之前，乔医生在国内的念书时光，应当也很顺风顺水吧。”

　　这话刚问出口，时雎就后悔了，她明显感觉乔洲这一脚刹车踩得有些重。哪壶不开提哪壶，时雎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

　　“恰恰相反。”乔洲缓缓开口，“就像今天孟信说得那样，若不是为了一个人，我不会出国，也不会从事如今这个职业。”

　　时雎被乔洲温柔的眼神沾黏的有些窒息，时雎很清晰地知道，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和她有关。

　　时雎有些懊恼，要不是一开始玩得那出失忆把戏，现在她就能顺着乔洲的话在一起。

　　想到这，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啊，那这个人一定很好吧，能让乔医生这么记挂。”

　　话不狠立不稳，时雎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猎人了。

　　乔洲也不急着点破，“嗯……也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介意，她算是我见过最狡黠的人了。”

　　时雎拳头硬了，她没有任何闹别扭的理由，她总不能自己吃自己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