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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内院较量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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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主母，日安。”
春柯声音轻软，行完礼后抬头看着坐在上座的人，只见她一身青莲花绣纹的厚袄，长发随意的挽起，单用一枝喜鹊登梅簪固定，碎发用几朵青玉花饰别着，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旁侧的梁晗穿着一件青竹厚袄，正垂着眼看着手上的书。与之对比的是，春柯看了一眼自己穿的暗花细丝褶缎裙，自然了这是为了长自己的脸面，但在此时此景中却显得十分突兀。
我忙招手让秋水去备茶，语气亲切道：“春妹妹，快快请坐，今儿如此天寒地冻，难为你从翠绿轩一路走来，不知春妹妹喜欢喝什么茶，好让丫鬟去备着。“
“庐山云雾茶，我单好这一味。”春柯坐好后好整似暇的说道。
我收了几分笑，连声音都冷了下来：“秋水去泡吧。”
锦瑟苑干差的丫鬟谁人不知这茶是少夫人欢喜的，此时见这个春姨娘上来就点名要这茶，多少不满起来。
秋水端着泡好的茶并不急着给，轻笑道：“也是巧了，少奶奶也顶喜欢喝这茶。”
春柯一脸慌张的道：“我不知道这是主母喜欢的东西，哎呀，主君，柯儿是无心的。”
梁晗皱了一下眉头，他往常不会注意这等细节，但若旁人提起，他也能回想起，锦瑟苑的茶大多是云雾茶，很少出现旁的口味，但他想墨兰还不至于在茶上起了计较吧。
我自然是不会的，因为我现在可是大度的主母，老实说我对春柯并没有多少敌意，她的身份从某种角度上而言和林小娘有同病相怜之处，确切的说我对这个时代所有的女性都不至于怀抱着恶意，因为这是时代的悲剧，而非个人所愿。但她那个老妈子实在是太会给我找麻烦了，而她也矫揉造作的让人不悦。
“春柯妹妹不必那么拘束，这云雾茶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况且味道清淡爽口，喜欢喝的人也很多。”
梁晗接话道：“若喜欢，便带些回去吧。”
春柯抚摸着腹部，笑的热切：“谢谢主君。”
我砸吧了一下嘴，道：“春柯妹妹为何一直抚摸腹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春柯面色阴晴不定，手也停在腹部，梁晗心里咯噔一下，他之前就是担心那孩子被发现了，才一直待在锦瑟苑陪着墨兰，好不让她一时兴起将春柯叫过来说话。现在倒好，人自己主动过来，还大刺刺的摸着肚子。
梁晗心里不满，墨兰是很好说话的，只是很厌恶旁的人先怀上他的孩子，那似乎是她的底线，所以隐隐的梁晗很回避这个问题，现在他只得转移话题，对着春柯道：“你说你，平白无事来这里干嘛，若是请安，安也请了，你便回去吧。”
“许是春柯妹妹有什么事要说呢，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做得了主，自然替你做主了。”我的视线落在春柯的腹部，缓缓说道。
“她能有什么事情好说的，快扶她回去。”梁晗不耐烦的赶起了人。
春柯见梁晗那一脸厌恶她的样子，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不过十六岁，来月事也才这几年，忽的怀了孕，大着肚子上的位，虽然有胡嬷嬷派人照顾着，可永昌府地大人多，杂七杂八的话多少会传到她耳边去，平常梁晗时不时去小坐一会，还能镇的住那些嚼舌根的人，现在他已有小半月没来，翠绿轩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光景。
于是她戚戚然的道：“主君许久没来翠绿轩了，妾思念主君的紧，便借请安之名过来，好与主君说会子话。”
那您这是把我当摆件呀，我连假笑都不维持了，哗的站起来：“原来春姨娘是要我腾出位来，好让你和六爷互诉衷肠，竟然如此，我走便是了。”
梁晗紧跟着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一脸紧张的道：“墨儿，你跟她计较什么，她不过是个丫鬟，说的话不中听，你将她赶出去就是了。”而后，示意跟着春柯的丫鬟道：“还不把她扶回去。”
那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扶起春柯，忙道：“春姨娘，你别闹了，回去吧。”
春柯落了泪，挣扎着起身：“外头现在落那么大的雪，地也滑，主君你就不怕。”
“怕什么！”我语气尖锐的反问。
春柯被我激的，直瞪着我语气颤抖的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内室一瞬间静谧了几秒，我来回看着梁晗和春柯，甩开梁晗的手，眼圈红了一半的道：“好！好！“话落，将那帘子挑的哗哗响离开内室，去了偏院。
梁晗头痛的坐下来用手撑着额头，看到摆在桌子上的话本，想着刚才内室还一派旖旎的气氛，墨兰躺在他的怀抱里，两个人恩恩爱爱，转瞬间，便是她红着眼圈，掀帘而走。
此时他才真动了气冲眼前的人道：“你还不快滚！！”
春柯也知道自己说错话来了，低着头，任由丫鬟推拥着出去了。
秋水她们紧张的跟着我到了偏院，里面的丫鬟赶紧起火烧炭，备茶，管偏院的是一个叫芷儿的丫鬟，见了我忙道：“少奶奶，怎忽的来了偏院，也没让人提前通知一下，偏院没有起火，恐冻着您啊。”
她赶忙拿出厚厚的兽毛毯出来，盖在我膝盖上。
秋水见我坐在榻上不说话，便过来对芷儿说：“芷儿姐，你去看看热水备好没，这边有我们呢。”
福儿从主院那边端了一壶热茶过来，素雨则将一个汤婆子递到我手上道：“少奶奶，你先暖会手。”
等到偏院的丫鬟被秋水以各种名义指唤出去，我摸着汤婆子道：“你们说，母亲什么时候请我过去。”
梦蝶站在门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此道：“少奶奶不气这事？”她自然是知情的，但梁母早说了，若显露风声便早早准备一席铺盖来裹尸体。
我不恼梦蝶没告诉我，梁母对我尚且不留丝毫情面，何况这些下人。
“有什么可气的，六爷之前不是经常去她院吗？运气好怀上了而已。”我假装不知道春柯已经怀了四五个月了，现在是冬天，她也穿的厚，本身就是一个胖润的人儿，瞧不出来也没什么。
梦蝶手脚僵持般走了过去，她附在我耳边快速小声的道：“春姨娘早怀了。”
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偏院一下子静了下来，秋水她们面面相觑，福儿狠狠的说：“我真想去打那个春姨娘一顿，还有胡嬷嬷。”
素雨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少说点话。”
原以为会等梁母派人请我过去，没想到梁晗先来了，他沉着脸站在门口，挡着外面的光 ，先是将里面的四个丫鬟叫了出去，而后才走到我跟前。
“墨儿，你别生气，我们很快也会怀上的。”
我撇开视线不理他。
“墨儿。”梁晗难得放软了声音，他弯下腰，将我固定在他怀抱里：“你别这样，我难受。”
“我难道就不难受了吗？你知道的，我可以容的下春柯，你喜欢她，我可以为了你容得下她的，可是，怀上孩子是怎么回事呢！？”我声音哽咽的喊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是早知道是你，娶的是你，我一定不会做那荒唐的事。”
“早知道.....是我？”
梁晗并非是一个懦弱没有担当的人，他想瞒着墨兰，起先是梁母不让，因为毕竟不光彩，后来是墨兰有意无意提到自己不喜欢旁人先怀孕，他不想因为这和墨兰闹翻，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梁晗懊悔的说道：“有一次，我喝多了酒回来，春柯本就是我的通房，胡乱了一夜后，她便被查出有了身子。“
他近来总爱皱眉头，眉心那里几乎都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了，靠的太近，可以看到他下巴下渐长的胡茬。原先我们相识时，他十七岁，现在他已及冠了，没了之前少年的青涩，在军营里做事的又都是些低下的浑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续起了胡须，平时穿戴也以暗色为主，若在家里便穿我给他备的家居服，均是一些淡色衣服，也显露出他原本的模样，依旧还残留着少年的稚气。
我们还都是少年夫妻呀。
“我不怪你，没什么可怪的，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我伸手按了按他的眉心，梁晗见我真不生气了，于是松了一口气，挤着我坐了上来，将我拢在怀里。
“刚才真把我吓一跳，真的，我以前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吓了一跳。”
然而梁母并没有给我们留太多的温存时间。
梁晗拉着我的手一起去主院，一路走来，望着平常喜欢的屋檐画窗，今日不知为何，被那橫横干干压的心里喘不过气，就像刚才原本和梁晗好好在屋里看话本，中间来了春柯，现在又是梁母，似乎隐隐之间告诉我一个道理。
横在我和梁晗之间的除了我们彼此的真心，还有旁的人旁的事。
才半会的功夫，永昌府管事的主子都来了，梁母坐在上面，下侧一点是刘雁回，春柯一脸苍白的站在旁侧，丫鬟婆子站了一屋。
我进去若无其事的行礼：“母亲日安，长嫂日安。“
梁母没理我，对着梁晗道：“么儿，你过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梁晗拉着我就坐，他早将披风取下，里面是青竹绣纹的厚袄，今日我单用一条青色绣花发带将他的头发束好，现在他那副样子和他年少时几乎重叠了。
梁母见了放软声音道：“不是不让你来，都是一些妇人的事，你听着不害躁呀。”
“一个是我的妻，一个是我的妾，有什么可害躁的，母亲有什么事你便说。”
梁母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可以看出梁母真的很痛爱他，我垂下眼眸拉了拉刚披上的杏红长裳。
刘雁回笑着道：“母亲，就随了小叔吧。”
“你也是，尽纵容着他。”梁母拍了一下刘雁回，她们两个倒是婆媳典范。
我翻了个白眼，恰巧被梁晗看到，只见他笑着伸过手偷偷握住我的手。
等上面两位演完戏，春柯已经干站了很久了，那张小脸越发的白。
梁母横了她一眼道：“墨兰，我也不是想瞒你，现下是怀了孕，本是喜事，但是......\"
不待梁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我接话道：“母亲，这是喜事，墨兰心里知道，虽说妾早怀了孕，有损名声，但日后将那孩子记在我名下，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刘雁回不得不感慨自己这个妯娌心性，她自认自己是一个很宽厚的人，但也没办法像她那样轻飘飘的说出这样话啊。
春柯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相信这是我说的。
就连梁母一时也顿住了，她是想要威逼利诱让这个媳妇闭嘴，就算不满也要自己忍下去，但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梁母看着自己的儿子双眼闪烁面带笑意的看着旁侧的人，那副模样看着让人觉得刺眼极了。以前很久以前，梁公还在的时候，有一个姬室，梁公便是那副模样看着她，最后梁母寻了她一个错将她打的双脚残废，梁公心疼了好一阵子，但也只那一阵子。
刘雁回见自己婆婆不说话了，忙道：“弟妹你说这话，可真是的，你可知，若把他记在你名下，他虽说是庶子，但在宗谱里可是嫡长子了。”最后那个词，刘雁回说的极轻。
“都是永昌府的血脉，虽说生母不同了罢，但都是夫君的孩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就全凭母亲安排。”
梁母闭了上眼，儿媳这么大方，是极好的，可墨兰越是如此就越显得之前的她是多么的小心眼，幸好梁公不再世了，不然今日该怎么来嘲讽自己。再睁开眼，梁母并不去看她，盯着春柯讽刺道：“怎，还站着干嘛，有这么个宽厚的主母，都不知道磕头感谢了啊。”
春柯忙跪在我面前道：“谢谢六少奶奶，谢谢少爷。”
我：“你快起来吧，既然怀了孕，以后也要注意些。”
“是。”春柯低着头应诺，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
梁母挥挥手不愿看到众人般道：“都下去吧，雁回你留下。”
梁晗拉着我起身，却偏偏站到春柯面前，颇有点趾高气扬的道：“你往后无事，就老老实实待在翠绿轩别出来，墨儿不需要你去请安，待孩子出来，再来请安也不迟。有什么缺的少的，派个丫鬟来通报就是了。”
说完拉着我走了，我心里暗笑他给我拉了一手好仇恨值。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春柯刚有点血色的俏脸又是煞白，恨恨的看着我。
是夜，一架小轿子进了永昌府。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梁晞仍婆子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温顺的坐在梁母床边的小凳子上，暗淡的烛光摇坠着，一个丫鬟小声快速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晞听后依旧一脸微微笑：“母亲，弟妹既然这么说了，刚好也遂了我们的意，那孩子生出来，便将他抱到咱们院来，好生养着。”
“我心里不舒服，你也觉得你那弟妹好生大方。”
“瞧母亲说的，她自己是庶女出生，若做不好，免不得被旁人说呢，看着是很大度，指不定回院发了脾气。”
梁母心里好受些了，拉着女儿的手道：“还是你说话我爱听，今晚别回去了，你院里的摆件我时常让人去擦拭着，回去好好睡一觉，母亲知道你在周家也难为，听说你婆婆硬塞了丫头进来。”
“哎呀，就母亲消息最灵通了，才昨儿发生的事，你这边就全知道了。”
“母亲这是关心你嘛。”
两母女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熄了灯。
另一边院里，一对母女也说了好一会话。
胡嬷嬷：“你今儿是作什么死。”
春柯大叫：“我心里不舒服。”
胡嬷嬷一把扯住她头发：“你叫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劝住老夫人，你知不知道差一点我们就万劫不复了，夫人最讨厌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等孩子生下来，左右是长子，她能跟你争什么！”
“妈，我喜欢六爷，他那么久都没来看我，我心里难受。”
“你个死丫头，做了姨太太就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六少爷看你，是你的荣幸，不看你，你也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胡嬷嬷又训了好一会，春柯才认命似的点头，不再闹了。
锦瑟苑，我和梁晗两个人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虽然有些暗了，梁晗却执意要将白天没有念完的话本继续念完，我缩在他怀抱里，有一句没一句念着，梁晗倒是固执的补充我没有念完的词，于是我抬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