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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试探 ...

  •   苏钤和沈契心里皆是一紧。

      苏钤心说,这孙子难不成药晕他之后又大开杀戒,合着还利用他做不在场证明?

      沈契琢磨,难道他没看住苏钤的那段时间,他下了手?

      苏钤和沈契两人回过魂来,第一时刻去看对方是什么反应,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只是须臾的交锋,却分明映在对方眼里,漫长的像是绕过了几度春秋。他们在无言中达成了一场交易,却没有谁因此放下猜忌和防备。

      沈契先开了口:“苏大哥你看我做什么……我怕,你不会也怕了吧?我还指望你保护我呢……”

      苏钤知道沈契总是故意招他,这次学乖了顺着他话说:“怕啊,你保护我吗?”

      沈契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刚说请苏钤吃饭他也应了,今天的苏钤让沈契有点招架不住,要不是对方还是那副高冷样子,他都要怀疑苏钤被谁夺舍了。

      不过,沈契是谁?苏钤眼见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愁眉苦脸拧成犹犹豫豫,再舒展成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悲壮:“既然苏大哥都这么说了,小弟我义不容辞。只是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孤家寡人一个,要是我不幸被木傀儡吸干了血,你记得把我埋在隔壁村口的沿河的那棵大柳树下,那儿风景比较好……”

      还没等他叨完,苏钤已经下了楼,快步往尖叫传来的地方赶了。

      饶是苏钤和沈契去的早,院子里也已经挤满了。有人唏嘘哀叹,有人默然不语,有人瑟瑟惶惑。苏钤拨开人群,倒在地上的尸体身着素罗,依旧干瘪可怖、面目狰狞。

      苏钤听见两耳朵闲言,议论说这芳龄少女许是今早上被这木傀儡盯上了。

      原来这是清晨第一个发现女尸的那个姑娘,不过相隔几个时辰,也化作了这天地间一缕青魂。

      她是一朵浮萍,在蚀人肺腑的惊惧中,无力把握自己的宿命。

      一天之内,无心无情的木傀儡吸□□血,要去两条人命,保不齐谁的脑袋已经横亘在它的龙头斩下,只待它手起刀落。人群里不知是谁大恸,带头嚎哭,煽动一片,悲少女命薄福浅,哀前路世事难测。

      苏钤在哭声的包裹中静默,沈契先他一步走上前。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先伸手去合姑娘的眼睛,反而直奔一旁淋漓沾血的木傀儡。他指腹摩挲木头纹路,眯起眼睛横看竖瞧。

      沈契着魔一般把这木傀儡上下左右瞧了个遍,围观的人草木皆兵,满脸戒备紧盯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被吸了魂大开杀戒。提心吊胆间,只见沈契把木傀儡狠狠往地上一砸,木屑飞溅,粗制滥造的木傀儡霎时四分五裂。

      苏钤想问他发什么疯,却在满地狼藉中,觉出一丝异样来。

      傀儡寸寸裂开,看似毫无章法,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它其实是条条木板拼凑而成的。

      沈契只一瞥,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换新担子了啊?

      ——我没有!

      再抬首望苏钤,对方正轻蹙眉头琢磨那堆废木料,动作神情并无不妥。

      他想,该去会会那个挑担子的家伙了。

      正待他思索怎么拖苏钤一起,并密谋如何试探他的时候,这厢苏钤出声了。苏钤怎么看都觉得,沈契每一步都像在请君入瓮,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抢先一步试探道:“怎么了?”

      不算很高明,但或许能看出沈契想要掩饰的是什么。

      谁知沈契坦坦荡荡,端详起自己的手:“被木刺扎到,疼得脱手了。”说罢还含怨带嗔地觑了一眼苏钤,天见犹怜。

      苏钤被他激得满身鸡皮疙瘩,当事人浑然不觉似的,凑近他问:“苏公子,愿不愿意跟我去见个人?”

      苏钤奇道:“你要见人,与我何干?”

      沈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似的:“这不是木傀儡横行无忌,我有点怕嘛。”

      苏钤见他装模作样,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跟他去了,没准能扒下此人一张面皮,便应下。

      只是刚走出两步,他这便宜搭档突然转身,挠挠脑袋说:“就是我不知道上哪儿蹲他……”

      苏钤无语。几声乌鸦叫缀在略显尴尬的缄默中,沈契一撩额发,似苦思冥想。

      黄昏的光冲破厚重得云朵洒下,苏钤的目光蜿蜒而上,瞧见沈契面庞原被碎发遮挡住的那部分。锐利的眉峰斜挑入鬓,嘴角难得没有噙着笑,愣是被晚霞洗出几分凌厉来。苏钤恍恍,竟没有催他。

      沈契伸手一把拽住苏钤就往街上跑,你是风儿我是沙,引得人群纷纷侧目。

      跑动中沈契掐得苏钤手腕通红,苏钤想挣脱钳制,却纹丝不动,惊觉沈契臂力惊人。沈契拉着他又跑回了大街,本该人头攒动的地方此刻空去大半,只寥寥几个摊主正拾掇打道回府,沈契上前询问。

      他先意思意思买了点那摊主的小杂货:“老丈,昨天就在这儿,有个担夫跟一少爷起了冲突,这事儿您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昨个收摊早,不过恰巧听说了,”摊主没料到收摊前还能小赚一笔,喜笑颜开,“公子是有什么事情要问?”

      “那担夫您认识吗?”

      “认识啊,”他悄悄打量一眼沈契,“不瞒您说,咱们这小镇通海,来往货物客人啊都多,他年轻力壮,就负责咱们镇里三条主街的这块儿,我们做生意的,跟他平时也有点往来。公子有货找他?”

      沈契拍拍身旁苏钤的肩膀,随口胡诌:“我这个大哥有点货从南海到这儿来,正愁没人接应。您知道哪儿能找到他吗?”

      苏钤掸去沈契勾在他肩头的手,以示警告。他听着问话,三言两语间拼出个故事梗概,大约知道了沈契要带他找什么。但也不免疑惑,沈契这招究竟是不是祸水东引,故意把罪责抛向一个无辜担夫来洗脱自己?

      摊主有些犯难:“平日里他一直在这块晃悠,我们有事直接找就行了。眼下他估计也不会来,恐怕要等到明天。公子要实在着急,可以去折枝弄瞧一瞧,我听说他住在那儿,但不确定。而且……”

      他欲言又止,沈契道:“无妨,您尽管说。”

      摊主开口:“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我家老婆子无事爱嚼嚼舌根,她们总说那条弄常年不见光,还疯了个女人……”

      镇里又不太平,摊主想劝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等一天,来不及开口,对方已经道了谢离开。他怔怔望着两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处,一时忘记了自己没有收拾的杂货,日影偏斜,似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沈契和苏钤三弯两拐来到传说中阴沉萧索的折枝弄,却发觉这里风光独好。沈契整整回头看了三遍墙上刻的字才敢确认,哭笑不得。他偏头去瞧苏钤,想看看对方那双似琉璃的眸子里有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被他如瀑墨发和偏白肤色吹走一魄。

      他回过神,无端起了捉弄的心思,手欠扯下弄口老柳树的枝条:“我应个折枝的景。”那柳树枝在他手里缠绕成一顶冠,趁苏钤不注意往他头上一扣,“你也应一应,哎,别说还挺好看————”

      苏钤既不恼,也不还击,风情云淡剜沈契一眼,就叫他噤声,连连没骨气地赔笑。

      末了好了伤疤忘了痛,又特别真诚地啧啧赞叹,“苏大哥,不过我说句真心话,是真的挺好看。”

      苏钤气笑了:“没想到沈公子还花痴?景好看就五迷三道?您还记得正事儿吗?”

      “瞧我,”沈契醍醐灌顶般一拍脑袋,身形一顿,“苏大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苏钤跟着凝神,院墙内有一女子哼着不着调的曲,词也是断断续续。他循声而走,二话不说翻了人家墙头,看得沈契目瞪口呆。

      沈契怕苏钤此举是为了销毁作案证据,紧随其后,见他翻了墙之后小心翼翼,没什么动静,于是边观察边凑到苏钤边上悄悄耳语:”苏大哥,你怎么随便翻人墙头,万一人家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万一人家要叫你负责怎么办?万一……“

      “你哪儿来那么多万一?”苏钤烦透了沈契,但也觉得此举不够稳妥。他听到歌声,觉出蹊跷便来寻源头,没顾得那么多,“有点自信,指不定人家先看上你。“

      话音刚落,西边脚步声挪近,混着歌声,一蒙着厚重面纱的女子翩跹而至,见到他两人不惊反笑,张口脆生生:“相公,你回来啦!”

      沈契和苏钤背靠墙壁,身后自然无人。沈契却人生第一次觉得背后凉飕飕,头皮麻痒痒:“她在叫你?”

      苏钤定定看他:“不,是在叫你。”他眼神明明没什么波澜,可生生叫沈契看出了戏谑。

      仿佛为了呼应苏钤似的,这女子徐徐走向沈契,面纱的遮挡反称得她杏眼脉脉含情,一声不够再来一声:“相公……”

      沈契不自觉望苏钤身边靠了靠。

      又见这女子转向苏钤,目露寒光地瞪了他一眼,冲沈契歇斯底里地喊:“这个狐狸精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偏要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不要我!”

      苏钤莫名其妙当了一回勾引人夫的狐狸精,不待喊冤就对上噙着坏笑的沈某人,暗叹风水轮流转。

      沈契一揽苏钤肩膀。“为什么不要你?当然是因为——”他一挑苏钤下巴,模样像足了负心汉登徒子,一字一顿地说,“他、好、看。”

      那女子大受刺激,眼见着有越来越疯的趋势。苏钤猛踩沈契一脚,这蹬鼻子上脸的主儿疼得松开了咸猪手,控诉道:“你这是谋害情夫。”

      苏钤冷笑:“演上瘾了还?有病得治,吃药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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