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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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进行到后来的冲刺阶段，班级排名再无甚变化。学生们在教师的心目中已经被分配成了好几个梯队，每个梯队的人员名单也已基本确定。
剩下的，便是挣扎和煎熬。
随着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地减少，学生们的心也一点点地揪起。体现在行为表现上，即是有的愈发沉默寡言，有的愈发怨天尤人，有的愈发冷酷无情。
唐慎思每天早早到达班级，第一件事不是放下书包，而是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好像这样就能冲淡前一天屋子里积攒的沉闷和怨气。
极度的压力下，人性中的阴暗面也会借机发挥。
首当其冲的无非就是尖子生，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一梯队的学生投以忌惮甚至排斥的目光，言语攻击也随之而来，哪怕是尖子生之间也不外如是。
哪里有差距，哪里就有不满。
一模之后，班主任重新调整了座位，唐慎思的同桌换成了英语成绩逆天的李玉萱，前桌换成了苏羽斌和袁修。
李玉萱是那种“不说话，只做题”的纯天然好学生，唐慎思和她只有“Taylor·Swift”这一个共同话题。大多数时间两人都在不停刷题，唐慎思也常常会给她讲解。
两个女孩子原本相处得不错，唐慎思在这段时间内英语成绩进步神速，但李玉萱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她的情绪越来越烦躁，时而对唐慎思冷言相向，但事后又很快向唐慎思道歉，解释说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大。
唐慎思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讨厌自己，只是迫于形势积压了太多情绪。因此，李玉萱每次出言不逊时，唐慎思都会用撒娇卖萌的方式圆场，然后等待着李玉萱调节情绪后的道歉。
相似的状况还有袁修，他曾回过头直截了当地和唐慎思摊牌:“大神，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以后上物理课和数学课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老‘对对对’地回应老师？”
心头有股邪火“蹭”地就冒了出来，但是唐慎思知道袁修一向看不惯自己，她便没有发作，而是玩笑似地向袁修说:“哦，‘对对对’不行，那我可以说‘是是是’、‘好好好’、‘行行行’吗？”
袁修捂着耳朵作出痛苦的表情，“求你千万别！”
于是接下来两天的物理课和数学课，唐慎思都拿走了上课所需物品，到班级最后面的角落里站着听完整节课。
袁修果然心生愧疚，不仅收回了之前的请求，还与唐慎思尽释前嫌，两人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诸如她一句无心的玩笑而引起李达耀的咒骂，林文莹和她同桌打水枪时企图让她成为“枪靶子”……一桩桩，一件件，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全靠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她真的累了。
累到满目萧凉，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都显空茫。
二模来临。
或许真是应了那个规律，男生到高中后期常常会一鸣惊人。班级前五之中，只有唐慎思一个女生。宋舟排在第三名，唐慎思站在榜单前仔细地查看他的各科成绩，逐渐喜上眉梢。
这天放学，宋舟追上唐慎思的脚步，两人并肩而行。
说过了复习，说过了考试，说过了作业，他们似乎再也无话。
学习把所有的时间都占得满满当当，加之她又刻意躲着他，像从前那样的闲聊只有闲暇时零碎的一两句，且总会被唐慎思以各种理由中途打断。
白日里下了一场太阳雨，路面还是湿漉漉的。
唐慎思略微偏头，飞快地睇了宋舟一眼。
他究竟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躲避呢？
他神经一向都那么粗，大概根本无感吧。
就算感觉到了，大概，也是无谓的吧。
“你最近还上□□吗？”宋舟突然这么问道。
“没有，”唐慎思想了想，“□□程序我都卸载了。别说□□，手机我一直也是关机的，就是在周日下午的时候拿来听音乐。”
“哦，那正好，”宋舟笑开，“其实我也好久没上□□了。”
唐慎思笑叹:“你还真是舍得啊。”
“什么？”很快反应过来，“你说她啊？无所谓，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不急在这一时。现在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你知道吗！谁还会再想那些没用的事啊。”思索一下，“再说，这样每天见不到她的日子，我也习惯了，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唐慎思笑道:“你们搞异地恋的还真不容易。”
他纠正她，“是‘异班恋’！和异地恋差远了。异地恋不行，我对异地恋没有安全感，接受不了。”
唐慎思想了想，“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将来不一定会在同一个地方……”
宋舟突然就笑了，她看见他的眼睛映入路灯的光芒，“她说，会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胸口，好堵。
她仰头望着他，鼻头涌上一股酸意，却仍是笑意盈盈，“那还真是挺好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后会什么样，但是，至少我现在是喜欢她的，现在，我是想和她在一起的。”
“她非常优秀，我原来只是三四百名的成绩，后来喜欢上她，她说愿意和我考一所大学，我就觉得，我不能拖累她，不能委屈她、令她为难，说什么也要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
“你看我这么用功，有这样那样的梦想，但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估计我那些梦想也就是想想而已了。是她让我的‘梦想’变成了‘理想’，喜欢上她以后，我的梦想才有了实现的可能。”
宋舟滔滔不绝地说着，眉眼之间俱是藏不住的爱恋。唐慎思不再抬头看他，她觉得喉头逐渐被顶住，心中酸涩难当，只庆幸眼泪还没有掉下来。
只要没有流泪，她想，这场戏，还是能够演得下去的。
她已经在他面前表演了足足两年的友情戏码，喜怒哀乐无一不信手拈来。
伤心尔尔，失落尔尔，她早已能够应对自如。
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可是，为什么仍然这么心痛呢……
唐慎思。
什么都别说。
不能露出马脚啊。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着唐慎思的名字，唐慎思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
唐父几步跨过来，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不善。幸而宋舟并没有发现端倪，礼貌地打了招呼后，简短道别，两个人就此别过。
而唐慎思，她看着父亲脸上的阴霾，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我警告你，你们最好给我保持距离，听到没有？”回家后，唐父这样说。
唐慎思微笑:“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唐父气极，“唐慎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唐妈妈看不过眼，“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有你跟孩子这么说话的吗？她一天天什么事你有关注过吗你就知道了？我告诉你，孩子早就跟我说过人宋舟的事，我觉得他们之间挺好的，还能互相促进学习互相帮助，没你想得那么不堪！”转头向唐慎思，“跟妈妈说实话，你和宋舟什么关系？”
唐慎思说:“朋友。兄弟。”
唐父冷哼一声，“别跟我装傻，我告诉你，你们张老师早都知道了！”
唐慎思仍然微笑，“张老师早知道什么了？”
“告诉你吧，上次期末家长会，张老师特意——特意啊——点名批评了宋舟的父母！说他们家孩子成绩下滑，至于因为什么，让他们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唐慎思“噗哧”一声笑出来。
唐妈妈气得七窍生烟，“我告诉你为什么让他们‘琢磨’吧！宋舟之前考进第二考场后，他们家就让他甩开学校的进度自己学习，张老师这是因为他父母自作主张生气呢！跟孩子什么关系？你能不能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别人孩子都在退步，就你家孩子成绩这么稳当，一百名的成绩，哎，班级前五，能是谈恋爱谈出来的吗！你一天天就躺在那儿玩手机，你关心过孩子什么了？孩子身边什么事、什么人你知道吗？孩子怎么样，我比你清楚！我告诉你，我的孩子，就算真处对象也只会让对方成为动力而不会成为累赘的！”说罢，转头豪情万丈地吩咐唐慎思，“没事，孩孩，妈妈告诉你，你和宋舟真谈恋爱也没关系！愿意谈就谈！你干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唐父的鼻子要气歪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着调的妈！”
唐慎思笑得肚子痛，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眼泪憋出了后遗症，眼泪一经流出竟再也收不住。她用笑声掩饰着哽咽，掩饰掩饰着，就有些装不下去。最后索性沉默下来，侧过脸，让泪水静静流下。
若他们当真在一起了，这顿骂，她便是挨下来也一句话都不会说。
可他们根本没有在一起。
唐妈妈问她，他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呢？
暗恋与被暗恋？
哈哈……
还是说“朋友”吧。
对了，兄弟，兄弟也可以的，他不是一直这么想的吗。
他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说:“谁要是喜欢上你，他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他说:“思思，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可是啊……
我已经心动。
怎样才能坦然和你做朋友？
……
家里的这个小片段，唐慎思并没有告诉宋舟。
她已经习惯了顶着压力独自面对一切，同学的排挤如此，家人的责骂更是如此。
她心知自己不该对他存有幻想，但从前她喜欢他是她自己的事，如今要忘记他，她也要自己慢慢计划。
她的这份爱情，开始的时候她不知所措，如今要结束，她仍束手无策。
归根究底，唐慎思认为，主要是宋舟这两年来给她的种种打击还不够大，没能使她对他死心，或者心死之后又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再次活了过来。
她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使她彻底绝望的机会。
唐慎思要的机会很快来临。
那一天，宋舟沉着脸色来到她面前。
“我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以后上课，你能不能不和老师进行课堂互动……就是说，你别回答老师的问题行吗？”
“你给我们的压力太大了。”
唐慎思说:“好。”
接下来的那节课，宋舟、唐慎思和李玉萱三个人都没有认真听，因为他们确实太忙了。
宋舟忙着传纸条给唐慎思，唐慎思忙着回复纸条和流眼泪，李玉萱忙着给唐慎思递纸巾。
下课后，唐慎思立刻离开座位，宋舟冲到门口将她拉住，“你先冷静下！我们谈谈，我们好好谈谈……”
唐慎思疯了一样地挣扎，“宋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我松手，你别走，好吗？”
宋舟迟疑着放开了手，唐慎思站在他面前，注视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我……”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唐慎思冷冷地，“并且，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和你说什么。”
那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争吵。
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