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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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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青青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返回去的。她到时,白舒微已经在了,却并未见程青绮。白舒微一见她,便满脸讶色:“青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晏青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突然头疼得厉害,我得先行回去了。”
众人见她脸色实在难看,脸上汗涔涔的,慌忙扶着她去阴凉处坐了,又说要请医者来。晏青青拒绝了,只说要回去。白舒微等人纵然再不放心,也只好送她到了门口,看她登车而去。
却说程青绮等人回了赵府,恰见到归来的赵雁。赵雁一眼瞧见跟在程青绮后面的铃芽儿,只唤道:“铃铛,过来我这。”
程青绮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刚要发怒,身后一名侍女轻扯了她衣袖。程青绮按捺下来,却终究还是忍不住这口气,见铃芽儿缓步往赵雁走去,便冷笑道:“你当人家是个好的,却不知她同那什么晏青青却是什么交情。”
赵雁挑眉,低头问铃芽儿:“你们见着她了?”
铃芽儿点点头。
赵雁揽过她的腰:“同我说说。”也不理会程青绮,带着铃芽儿就往后院去。
程青绮脸色发青,身后侍女谁也不敢开口。她却只快步往里头冲,急得侍女上前阻拦……又是好一番闹腾。
赵雁搂着铃芽儿,由着她将一颗甜枣儿塞进他嘴里,含糊着问:“她同你说了什么?”
铃芽儿道:“无非是些怀念过往的话,有什么好说的?”
赵雁道:“不曾问你当年如何逃出的?也不曾提到我?”
“她倒是想说什么,让我给打断了。我实在不耐烦同她说话,看着她就只想她死。”铃芽儿面无表情地说着话,语气低沉狠毒。
赵雁轻笑一声,将她抱到腿上,轻舔了一下她耳朵:“她与何关都是雍国的罪人,可惜,皇帝陛下太过轻信何家了。我们暂避锋芒。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为你母亲兄长,还有明郡的百姓报仇的。”
晏青青回到何府,去看过了程氏,便推说身体不适,回了房。她屏退众人,自己呆坐在椅上,一时间内心茫茫然,竟不知自己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这一坐便至黄昏夕斜,云霜见里头毫无动静,心中担忧,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见晏青青枯坐桌前,室内昏暗,低唤了一声“姑娘”。
听见晏青青回了一句“嗯”。
便舒了口气,取过火折子,将桌上的灯点了。
烛光掩映之下,晏青青直愣愣地坐着,那眼神只凝着虚空中的一点,整个人魂不守舍。
云霜忍不住走近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晏青青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她顿了顿,“我若想给小侯爷写信,可否?”
云霜噗嗤一笑:“自然是可以的。咱们雍国的驿站,送信很快的。”
见晏青青就要提笔,又忙劝阻道:“日暮了,需得用膳去。”
晏青青不想何容山与程氏担心,便陪着一同吃了饭。程氏等人见她并无异样,想来此一场文会也没什么特别的,吃过饭便让她早早回去休息。
晏青青确实不知,吴大娘竟是为了她,又回了明郡,才惨遭杀害。而铃芽儿一个孤女,又是经了怎样的风霜?她遇到了赵雁,又是如何让赵雁将她带回来的?
这些事情,她不敢想。一想便觉得有只手在拉扯她的心脏,叫她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无人可说,唯有去信一封,将这种种情绪尽数倾诉于她的爱人。
此次文会后,晏青青又不大外出了。也不知她是在逃避,还是如何。程氏见她确实对参加各种宴席兴致缺缺,便也不提,倒考较了晏青青不少功课。
她与何关倒真是母子俩,当人老师当上了瘾。
盛夏酷暑之际,何关的信到了府上,与信同时抵达的还有原在周国的周驰。他回京复命,又上将军府拜访。
周国步入正轨,杨珺的一系列旨意早已颁布,且另派了能吏前往。周驰功成身退,回来后杨珺便让他启程去随安郡,与何关汇合。
周驰在前堂与何容山说什么,晏青青并不在意。她拆开何关的信。
信中只寥寥说了几句他在随安郡的生活,比之在方戎,似乎更为艰苦一些。许多兵士并不服他的,如何让他们听话信服也是件苦恼的事情。饭食也不怎么好,忙碌起来随口撕片大馕便解决了。
但这些艰苦,与百姓的苦难来比,并算不得了什么。
“……倘若意志消沉,将有更多人如同吴大娘一般失去性命。吾辈之所以征战,正是为了这等惨事不再发生。过去的已经追之不及,却不可耽于痛悔,以致忘记真正的祸首。”
晏青青将那信压在胸口。
她并非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迈不过那个坎。旁人或许轻飘飘一句话,但对于当事人而言,实在难以面对。
是因为自己,才让吴大娘丧命,才导致铃芽儿现在的境遇。
她又将信看了一遍。
随后将信小心收起,闭目定心神。
周驰并未在何家多久,不过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何容山去见程氏,恰晏青青也在。
他坐下来,对晏青青道:“这些时日需得小心为上。”
晏青青一愣。
“周驰回京途中,遇了几次刺杀。他心中有数,恐是赵家所为。此番他去随安郡,恐怕赵家要使计,算计他与小关。”
当年赵雁的作为,除了何关与晏青青外,他当初的随侍,以及周驰便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说来晏青青也实在疑惑。周驰后来上了战场,又在何容山麾下,显见与赵家不和。既如此,赵家竟能容得周驰存在?
她哪知赵雁找过不少机会暗算周驰,只是周驰为人机警,早有防备。后来到了军中,何容山的威望过高,赵雁的手插不进去,倒让周驰缓了口气,如鱼得水一般施展自己的才能。
其实赵至本并不赞同赵雁的作为。他当年救了周驰,知道周驰是个怎样的人。当年他让周驰保护赵雁,谁想赵雁所为让周驰对他失望,以至于离开赵家。但周驰为人仗义,当下没有告发赵雁,事后便只会躲得远远的,两不相帮。
无奈赵雁并不信,反倒步步紧逼。若非之后找不着机会,赵至本又恐逼急了周驰导致鱼死网破,周驰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只不过如今何关回来,赵雁又心虚了起来。周驰原本是赵家的人,若他告发了赵家,比之何关更要有说服力。他唯恐这两人联合,便想着要先下手为强。
晏青青方下定决心,要将赵雁所为公诸于众。吴家的惨剧虽说是因为她,但若不是赵雁招惹贼子,又哪有这些事的发生?赵雁才是那个罪人。而铃芽儿不明真相,被赵雁欺瞒,她需得救她出来。
然而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人证无非是自己与何关,周驰三人。这么些年闹不出动静,如今又要用什么方法去揭开真相呢?
她着实苦恼。
与何容山、程氏商量过后,晏青青还是决意先搜集一下赵雁这些年枉法的事。他与方戎的联系不可能只有那么一次便断掉,她见过方戎单于,那是个极有野心的人。赵雁的把柄握在他的手上,又怎能不会利用呢?
只要有联系,就必定有蛛丝马迹。
这事,她吩咐给何关留下的两人去做。而她还想着再与铃芽儿见一次面,好好说道。若铃芽儿知道真相,会否帮她留心赵雁的所作所为?
但她几乎没有机会见到铃芽儿。
铃芽儿是赵雁的妾,寻常不能出门。若无程青绮带着,晏青青根本见不到她。
为着见铃芽儿,晏青青又接受了几次邀请。但不知为何,莫说是铃芽儿,便是程青绮也不曾出现。问起来,众闺秀还有些诧异,说是许久未见,难道程青绮转了性子?往常她可是最爱凑热闹的。
暗流涌动间,日子又悄然翻过,恍惚间竟又到了新年。
程氏说何关晏青青平安回来,这新年必是要好好过的。是以进了腊月,将军府便忙碌了起来。
晏青青捧着盒子,程氏从里头取出一块桃符,交给何容山去挂。
新桃换旧符,来年好兆头。
等何容山将桃符挂上,家丁便在门口点了一串炮仗,噼里啪啦的,分外热闹。
几人站在门口,瞧着街上孩童兴高采烈地捡可能遗落的炮仗。何容山叹道:“几年未曾见了。”
在边关,即便是到了新年,也不能有一丝松懈。便是元日,也不过是互道一声,便匆匆驻守去了。那永宁郡的百姓,倒是会送些饭食来。然他们大多都衣不蔽体,军中又如何舍得收?
程氏站在何容山旁边,低声与他说话。晏青青眼尖,见远远行来一个队伍,还有不少人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
她便对家丁道:“且去瞧瞧,那边是什么事?”
那家丁飞快去了,又很快地回来:“竟是从西方来的商队!”
晏青青一下想到了阿朴与吴二郎,顿时就急切起来:“我去看看!”
何容山叫住她:“多带几个人过去。”
侍女家丁护着晏青青过去,人越来越多,不少小孩儿好奇地指着那些驼着背的马儿:“那是什么?马儿吗?”
晏青青挤到前头,见那商队人不多,有眉目深遽发丝微卷的胡人,也有中原人。她一个个看过去,却并未看到熟悉的脸,心中失望无比。
眼看着这群人走过去,她低声叹口气:“我们走吧。”
方转过身,身后便传来疑虑的声音:“可是,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