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侯爷共流浪》绿琮

4、第 4 章

　　晏青青抱着她的粮食，沉默地走在抽噎的铃芽儿旁边。

　　黄天高远，高耸的城墙上矗立着旗帜，着赤红军服、身穿盔甲的兵士笔挺挺立于墙头，眺望着远处。晏青青穿过城墙，回头望去，觉得无限苍茫。

　　她曾经见过，在城墙上奋力拼杀的军民。什么都可以作为工具，最开始是刀枪、利剑，而后是烧热的水、沉重的石，再之后是血肉之躯。

　　有时候她也想，为什么会穿越到这样一个地方。让她经历战争，经历伤痛。她此间的父母死于与方戎作战的墙头，她抹抹眼泪自己也登上城墙去。时间让她遗忘自己的过去，仿佛她已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身边的铃芽儿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她突然扑倒晏青青怀中，放声大哭。

　　晏青青无奈而又小心地将夹在两人中间的粮袋挪开，小心翼翼地环抱住铃芽儿。

　　“我不甘心！”铃芽儿沉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我不甘心。因为我是下民，所以我就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晏青青低声道：“不是没有喜欢的资格，而是喜欢的那个人值不值得。”

　　“可我真的喜欢他。我见他第一眼就喜欢极了。”铃芽儿抬起头来，一张俏丽的脸上泪水涟涟。

　　她生得好看，在这边境之地。虽说脸颊总被风吹得有点皲，但那眉眼俏鼻瞧来实在赏心悦目。

　　晏青青叹气。她其实并不擅长劝慰人。

　　铃芽儿眼巴巴地看着她：“青青，你帮我。我知道你可以的。你相面那么准。”

　　晏青青细细打量她：“铃芽儿，莫贪心。”

　　她隐隐能看出眼前这个女孩子未来的一些经历，但那实在坎坷。命运不知道会在哪个节点为她划上一条道。

　　“不要强求。除非你能承受爬上更高位置所付出的代价。”

　　“我不怕！”铃芽儿的眼中闪过坚毅之色。

　　晏青青看着铃芽儿冲她挥手，走进家门。她慢腾腾地挪动到隔壁自家，进了门，有些挫败地靠在门后。

　　她尚无法看到铃芽儿的终局，但以目前所见，她实在命途多舛。晏青青觉得，这事儿的起因必然是因为那个赵雁。

　　但若仔细想来，事实上铃芽儿的性格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她一心想做人上人，然而不管在哪个世界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必然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端只看，能不能承受得起。

　　晏青青摇摇头。自身的事尚无法解决，遑论旁人。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简单擦洗了一下，便倒在床板上沉沉睡去。

　　次日天气晴好。晏青青早早浆洗完衣物，在院中晾开。

　　隔壁大娘在叫她。她懒得走动，便踩了石头趴在墙头：“大娘何事？”

　　大娘正择菜，她养的两只老母鸡在旁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啄点漏下的碎菜叶：“过来拿些菜去。”

　　晏青青乖巧地点头。

　　大娘性情泼辣，人却是十足的好。她丈夫去得早，留下两儿一女，若不泼辣点，容易给人欺负了去。好在否极泰来，大儿子参了军，极有能力，已升了千夫长。二儿子常年不见人，说是经商，天南地北地跑。她自己闲不住，总从军中揽点活儿做，烧火浆洗煮饭之类的，又在院中圈了一小块地，种点易活的菜，另养了一头羊，几只鸡。

　　明郡实在很少有人养这些牲畜了，粮食不够，也怕有朝一日便宜了方戎人。

　　晏青青去了隔壁，接过大娘的菜，她又往她手中塞了颗鸡蛋。

　　晏青青忙要拒绝，大娘眼睛一瞪：“走走走，回去。”

　　就把她往门外推。

　　晏青青哭笑不得，便站在门口问：“铃芽儿呢？”

　　“谁晓得，一大早也不知野哪去了。”大娘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又去赶羊，“我带它出去。”

　　晏青青点头，回了屋，听见大娘将大门给合上了。

　　她又去街上摆摊子，随口应付了街坊几句。生意依旧寥寥，她也不在意，日子怎样不是过呢。

　　瞅着日头差不多了，便将麻布一卷，往家去了。

　　快到家时，看见有人在大娘门口敲门。是个穿着军装的兵士。瞧着也不像是大娘家的大郎哥。

　　晏青青便驻足：“大娘放羊去了。”

　　那人转过身来：“是你啊。”

　　一张美人面，正是何关。

　　晏青青又被他的美色煞了一下：“何小侯啊。”

　　“吴大郎托我带东西来，谁想家中无人。”何关举着手中的包袱。

　　晏青青闻言打量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何小侯如此热心肠。

　　何关瞪了她一眼，大概是瞧出她的心思。但他也没多话，只是沉默。

　　晏青青摸摸鼻子：“不若就交给我吧，大娘回来我就拿给她。”

　　何关点点头，走近前来将包袱递出，又收了回去：“罢了，我在你家中候着吧。”

　　“男女授受不亲。”晏青青嘴上说着，已往家中走去。

　　“你才多大。”何关道。

　　“我及笄了！”晏青青扭头，郑重地强调。

　　她知道自己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确实看起来像个小女娃，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何关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晏青青一哼。

　　何关跟在晏青青身后，双目迅速一扫，小院尽入眼底。

　　这院子并不大，与吴家相靠的墙边歪着一颗枣树，旁边卧着块大石头。左侧支着簸箩，上面是晒干的不知名的草叶。黄土夯实的小屋，低矮的，从那两个小窗口看进去，只觉里头黑漆漆的，瞧不分明。

　　晏青青指着小屋前边的凳子：“屋里寒冷，外头有这日头就暖和些。何小侯就坐这里等吧。”

　　何关点点头。小心地在那凳子上坐了，将包袱放在旁边。这凳子瞧着快散了架，倒还勉强能支撑得住。

　　晏青青快速地将从大娘那拿的菜洗了。这水缸里头的水经了阳光照射，略暖了些。饶是如此，也让她一双手通红。

　　何关忙站起来：“我帮你。”

　　晏青青笑：“我怕这菜给了你洗，最后不剩两根能吃的。”

　　说完自己倒觉得这话讲得过了些，就有些不好意思。

　　何关却不甚在意：“我幼时也常做这些的。”说完将晏青青挤开，麻利地洗起菜来。

　　晏青青瞧他的样子实在利落，又见他的手也不是绵软白皙的，隐隐能看见茧子。

　　“你习武？”

　　何关应了一声：“我父亲是武将，我自然是习武的。”

　　“你父亲是武将，与你习武有什么关系？”晏青青问。

　　何关抬起头：“你还说我能封侯拜将，现下又来问我为何习武？你那次是胡诌的？”

　　晏青青吐吐舌头：“我没胡诌。你不是也瞧见我说的应验了？”

　　何关横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晏青青心虚，赶紧去淘米下锅，先是舀了一小勺粮，想想又加了一勺。

　　到了灶下，何关已经将火都生起来了。

　　晏青青将米下锅：“你还欠我半个月口粮。”

　　“还不知应不应验，急什么。”

　　“那个姓赵的欠我一个月的。”

　　何关有点想笑：“我回去帮你讨？”

　　晏青青摆摆手：“罢了，我就这么一说。那人跟你不一样，他给我粮，必然有士兵要少吃饭。还是算了。”

　　何关听她说自己与赵雁不一样，心中有些感叹。怪不得他瞧这丫头极为顺眼，她果然与自己一样，一眼看透赵雁小人本质。

　　晏青青将他赶出去，自己在灶旁摸摸索索的，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将那唯一的鸡蛋敲入锅中，盖上盖子再焖上一会。又迅速炒了盘菜。

　　她将饭菜端到那块卧着的大石上，招呼何关吃饭。

　　何关倒是没料到她留自己吃饭，忙要拒绝。

　　晏青青说：“这顿饭记着，日后要还我的。”

　　何关见她毫不扭捏，心中一宽：“好，日后我请你吃福满楼的罗蓑肉，云林鹅。他家用鸡蛋清拌的酒酿好吃，用筷子搅拌融合，上锅蒸......”

　　“停！”晏青青瞪他，“再说我就要赶你走了。”

　　何关笑着提箸吃饭。

　　他吃饭时很是好看。倒不是说优雅之类的，而是认真，细嚼慢咽的，让人觉得他无比珍视喜爱这些食物。

　　晏青青看着他吃得眉眼放松，忍不住问：“好吃吗？”

　　“好吃。”何关点头。

　　“比福满楼的好吃？”

　　“任何食物都是好吃的。”何关认真地说着，又加了一句，“这是父亲教给我的。”

　　晏青青想着他之前说的习武的话，看来这人还是个父控。

　　何关又道：“我小的时候，家中境况不大好，饿肚子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但凡是吃的，对我而言都是好的。”

　　晏青青着实奇怪。何关的家世天下皆知。他父亲虽是奴仆出身，母亲却是世家小姐。纵然他幼年时父亲尚未飞黄腾达，有母亲在总不至于多艰难吧？但他又确实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洗菜烧火毫不含糊，吃糠咽菜也不在话下。

　　她有心再听，何关却不再言语了。

　　晏青青想着，他们总不过是才见了三次面的陌生人，能这样在一处吃饭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若再去听对方家事，确实是逾矩了。

　　便也埋头吃饭。

　　夹菜的时候，何关将半块鸡蛋挟了过来。晏青青原将鸡蛋舀在何关碗下，想必他吃到了，分了一半过来。

　　“另一半不小心咬过了，便不给你了。”说完就急急端碗狂塞，耳根子却慢慢红了起来。

　　晏青青噗嗤一笑，觉得何关果然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