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侯爷共流浪》绿琮

3、第 3 章

　　晏青青推开门，正有个小童在院内跑动着，小脸儿红扑扑的。

　　见她进来，便扑过来，仰着脸笑嘻嘻的：“阿青阿青，我做得可好？”

　　晏青青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小墩儿做得可真好。”

　　小童就乐滋滋地又去跑圈儿去了。

　　晏青青回屋取了些晒干的枣子来，小墩儿见状便凑了上来，眼巴巴地盯着她。晏青青笑着将枣子塞到他手上：“快回家去，冷得很。”

　　她守株待兔了几日，设了这么个小套路，就想着愿者上钩。没想到有意外之喜，捉弄了一下讨厌的人。哎，希望那位何小侯何贵人信了她，早点把她带到雍都去，也好让她大展手脚。

　　晏青青发觉这几日自家热闹了许多。

　　不时有人从屋门前走过，见了她就打招呼：“青丫头，我今儿运道如何啊？”

　　初时晏青青还会仔细瞧上两眼，谨慎地回答两句，之后便头也不抬：“若要相面，拿报酬来。”

　　人们也不恼，笑呵呵地去了。许是前些日子那场相面传了出去，也算是这愁闷苦楚的边关生活中的一桩子趣事了，人们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还有一丝对晏青青的好奇。

　　虽然早听说晏家丫头会看相，但谁也不曾见过，那日一场不知是注定还是巧合，终究是让她有了点名气。

　　这日晏青青身边聚着几个小姑娘。

　　入秋时方戎曾数次掠边，双方几次交手，有得有失。如今冬至，北边大漠更是寒冷，方戎也不随意出兵。如此一来，边郡军民便可安心度个冬日。因着新年临近，街上便热闹起来，边郡虽贫瘠，但为着过年，众人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了，更有那走商的从关中囤了不少物资，在街上售卖。

　　晏青青觉着这几日太冷，又不想眼巴巴瞅着那些精致小物，便窝在家中缝补些衣物。

　　小姑娘们乃是相约而来，此刻坐在晏青青旁边，手上虽也拿着衣物绷架之类的，但个个心神不定的，你推推我我搡搡她，相互使着眼色。

　　晏青青心中觉得好笑，抬头看她们：“可是有话问我？”不等她们回答，便又道，“我知你们想求姻缘，这可找不对人了，东街梧桐巷里的才对。”

　　她说的东街梧桐巷里的，是这明郡数一数二的媒人，人称王媒婆的。

　　女孩们相互看了看，俱都红了脸。

　　晏青青低头笑笑。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女孩们的心思？旁人不说，只坐在此间的隔壁吴家的铃芽儿，她更是清楚得很。

　　这边关及更远的大漠，生有一种草，白色小花，潺潺弱弱的，名叫铃草。虽说弱小，却能在贫瘠之地生根发芽。

　　边关百姓喜铃草之坚韧，多为女儿取名铃草。在这明郡，往那大街上一站，喊一声“铃草”，那回应声便此起彼伏，年轻声音有，苍老声音亦不乏。

　　铃芽儿的原名也是叫铃草的，只她不愿，觉得叫这名字的太多了。她想要与众不同。遂磨着母亲哥哥改了名。虽说不是多新奇的名字，对于这农家小女来说，也足够特别了。

　　她曾对晏青青说，生平所愿便是离了这里，寻一良人，需得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也得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

　　来往于明郡的将士，铃芽儿是瞧不入眼的。从前押运粮草的官员，也未有见如何关赵雁者。如今这两人一打眼，可不就让明郡的女孩儿们入了心？

　　然何关身份高贵，赵雁心思叵测，这里的女孩儿们，哪个能成得了那登枝的凤凰？

　　徒增伤心耳。

　　晏青青看看天色，对女孩们道：“你们心中若有执念，或可一试。不成，不可强求。”她说得含糊，女孩们却都是能听明白的，自然知道自己的心思，晏青青是知晓的。

　　于晏青青而言，她并不觉得这些女孩们的想法可笑。虽说在这个世界里，她们的心思大约是不成的，但若不让她们去试试，未免太过遗憾了些。边郡民风开放，倘有心仪之人，无论男女，皆可大方表白，与现代也没多大区别。怕只怕钻了牛角尖，非要强求，以致于违了天命，伤了己身。

　　女孩们相互看了看，有的便起身离开了，有的仍犹豫不决。铃芽儿左右看看，一咬牙：“青青，你何时去取粮？”

　　晏青青的土地交与军中经营，这几日便要去取粮回来，免得断了炊。

　　晏青青道：“后日吧。”

　　铃芽儿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晏青青笑着应了。

　　何关坐在营帐中，锁着眉头翻着账册。

　　他穿着最为普通的军士服，赤红，袖口锁边。营帐略透风，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寒意，只一下下翻着，时不时在册边摩挲几下。

　　良久才停下来，老气横秋地叹气：“这冬，不好过啊。”

　　立在帐中的大汉笑了起来：“你个小孩家家的，装什么大人。”见他不满地横过眼，便将笑声闷在肚中，“你这眼神，看起来倒有几分大将军的威势。”

　　何关顿时美起来。他样貌随母，唯一双眼睛与父亲生得一模一样。父亲的眼睛是真好看，平时那么温和，像水一样，若是有了什么决断，那眸子便坚毅威严，让他和母亲都极为依恋。

　　如今听人说他眼神与父亲相似，心中便乐得不行。

　　乐鹏见他绷不住的模样，闷笑几声，板起脸来：“不过，还差得远呢。”

　　何关选择忽略这话：“乐叔，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乐鹏拉下脸来，“我没什么想法。我倒是想去抢一抢方戎的羊来做个烤羊宴，可惜雍都里的窝囊废太多，老子憋屈得很。”

　　他是何容山的老部将，跟随何容山出生入死，本就是极为洒脱肆意之人。只是世族势大，皇帝与大将军都告诫他们忍耐，又有什么办法？

　　何关敲着桌案：“父亲此次硬从户部手中抠下了这些粮草，为防那些人作祟，特向陛下请旨，由我监军。然而那些粮草不过杯水车薪，便是给梧州沧郡等地的都不过寥寥。我实在担心。”

　　他心中忧虑，又无人可诉。他出京前，陛下便已卧床。太子监国，父亲辅政，才能为边关将士挣得这一口救命粮。但父亲为此承受多大的压力便可想而知。而陛下，陛下身子原就不好，太子虽是他姐夫，但生性多疑，对父亲时常不冷不热的。倘若一旦，山陵崩，世族群起而攻父亲，那父亲与家人又当如何？而若周边诸国及方戎有什么盘算，那么......

　　何关打了个寒噤。

　　正沉思着，帐外突然响起喧哗。

　　晏青青抱着她的米袋子，看着铃芽儿被军士们押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赵雁眯着眼看着她。这小丫头，衣衫褴褛，脸上脏黑，分明是低贱之人。但身姿挺秀，目光清澈平稳，此刻与他对视，还带着笑意。仿若她才是那高人一等的。

　　他沉下脸来：“将这丫头也给我押了。”

　　左右应诺。晏青青后退一步：“将军何故押我？”

　　说完又做恍然状：“莫非将军是怕我乱说，坏了将军名声？不过是一个月口粮罢了，不给也就算了，当我结个善缘......”

　　赵雁一听这话便想起当日的狼狈，脸色铁青：“休要胡说，不过一月口粮......”

　　晏青青惊喜状：“将军这是要给了？”说完从米袋中又掏出一个袋子来，“还好我多带着袋子。”

　　赵雁胸口起伏，努力平复下来：“不过一月口粮，本校尉又不是小气之人，给就给了。只不过，若是将这口粮给了一个奸细，那我就是罪人了。”

　　他一指跪在地上的铃芽儿：“你和这人一起来的？”

　　晏青青点头：“是。”

　　赵雁冷笑道：“她在我帐外探头探脑，更甚者几乎闯入营帐中去。分明乃是奸细，是要窥探军中机密。你与她同行，想必是一伙的了。”

　　晏青青神色不变，微微叹气：“将军为了这一袋子粮，想着法子往人身上泼脏水，可真是让人心寒啊。”

　　“您这样，伤了一个少女的心，可怎生是好啊。”

　　跪在地上的铃芽儿闻言抬起头来：“我，我不是奸细。”她哽咽着，“我心慕将军，想，想与将军诉说。”

　　她恐惧万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赵雁目光阴鸷：“巧言令色。随意在军营行走，本就是重罪。此刻更是方戎犯边前夕，本校尉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人。”

　　“为将士者，不思保护百姓，反为发泄私怨随意构陷，将军，你不配在此地。”

　　“你是百姓吗？你是我雍国的百姓吗？”

　　“青五岁自琼州入明郡，十载于此，郡中识青者十之八九。青于军中事浆洗扫洒，军中识青者十之五六。青虽年幼，尚能登墙掷石以击方戎。青非雍国百姓，谁为？”

　　赵雁看着小丫头冷静而又坚定的眼神，突然说不出话来。

　　身后突然传来击掌之声。

　　“瞧不出你这丫头竟是这等心性。”乐鹏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何关。

　　他几步上前，拍了拍晏青青的肩膀。晏青青顿时嘶了一声，倒把乐鹏吓了一跳：“对不住，忘了你这丫头身子骨弱。”

　　他回头看着赵雁：“赵校尉，这丫头我认识，那个小丫头我也识得。都是郡中居民，素日乖巧得很，可不是什么细作。”

　　赵雁咬牙：“她们窥视军中，该当重罪。”

　　何关慢悠悠地道：“赵校尉，既知军营重地，何故不做好防卫？竟能让个小丫头几乎闯进帐中去，我实在很怀疑赵校尉的能力啊。”

　　赵雁脸色一变。

　　他本就是故意将亲兵遣开，为诱那小丫头入套。何关这一说，显是知晓他的手脚。

　　他重重一哼：“乐将军和何监军既然这么说，那这事你们便担着吧。若日后有个好歹，别怪我不曾提醒过二位。”他冷冷看了何关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二位好自为之。”

　　说完又瞥了铃芽儿一眼：“如此贱民，也配心仪本少？”便转身要走。

　　晏青青挥着她打满补丁的袋子：“赵校尉，我的口粮！”

　　乐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何关绷着脸看了她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没有脑子。”

　　却也偷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