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相思》游倩

7、第 7 章

　　高云苍下朝回来，就听说了这件婚事，心里苦笑不已：顾惊涛的人情果然不是好欠的。事已至此，推是推不掉的了。只盼太后火气小些，以后少些麻烦。
　　高老夫人倒是兴冲冲地同他谈论些纳采问名的闲话。高云苍只说：“一切均由母亲做主。”高老夫人见他意兴阑珊的样子，也收了兴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来来往往多少媒人，总是不肯成婚，你就了了母亲这个心病吧。”高云苍随手拿起桌上的庚帖看了看，心道：莫说我不想娶妻，就是娶，也不能娶这样的黄毛丫头。郡主才十六，年纪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得，岂可轻定终身。她托庇于我，我自当和妹妹一般看待，待日后风平浪静，送回安王府，也算还了这个人情。当下也不和母亲说破，只答应明日去安王府下聘。

　　清晨，薄雾微寒，亭台楼阁花石树木，如隐重重纱幕之后。
　　安王妃早上起来梳洗打扮了，就去看望女儿。顾永宁正坐在妆台前梳头，不好起来，说：“我梳了头就去给你和爹爹请安，娘过来做什么。”安王妃从丫环手里接过梳子，给她挽了发髻，手势轻柔至极。顾永宁隐约察觉到什么，恳求道：“娘，我以后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决不出去惹是生非，你放心吧。”
　　傻孩子啊，你以后想呆在家里也不能了。安王妃差点滴下泪来，强忍着说：“永宁，今日高家来提亲，刑部高云苍你见过的，人品才貌都好。我们和高老夫人商量了，十六行聘，二十四过门，你趁这几天打点打点，有什么想带的，就都带去。”永宁大惊之下，霍然回头，安王妃手里正拿了只簪子，两下里一错，登时在她脸上划了条口子，虽未入肉，已然见血。安王妃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拿药：“你这孩子，破了相怎么办。”顾永宁恍若未觉，拉住母亲的手着急地说：“不，娘，我们不能害了人家。”安王妃安慰道：“你放心吧，他是陛下的心腹，太后就是寻隙，也不过小小刁难，皇上必不会坐视，不要紧的。”轻轻抚着女儿的脸，声音不自觉柔了下去，“你年纪还小，我和你爹爹本来还想留你几年，给你找个闲散世家子弟，也不图什么夫荣妻贵，平平安安就是福气。不过姻缘天定，谁想和他有了缘分。高云苍的品行我们信得过，老夫人也是个热心肠的，……只是……我实在舍不得……”她再也忍耐不下去，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顾永宁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哭出声来。她知道自己闯了天大的祸事，父母急急把自己嫁人，是为已终身着想，纵然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不能不答应，再生事端令父母忧心。
　　安王妃哭着哭着，几乎想立即回绝了这门亲事，转念一想，彼此都住在京城，以后回来也容易，高家又好说话，方慢慢把眼泪收了。
　　这时丫环来请：“高大人下聘来了。”安王妃原想好言哄劝女儿几句，顾永宁先说：“娘头发有些乱了，梳洗了再出去吧。”亲手拧了帕子给她。安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永宁大了。我反倒宁愿她永远是偎依在父母膝下不经风雨的小女儿。

　　安王妃出去时，高云苍正坐着和安王叙话，见她出来，忙起身行礼。他容貌俊秀，言谈举止温文从容，纵然严肃了点，也是瑕不掩瑜，怎么看，都算得乘龙快婿。安王妃又好受了些，笑道：“高大人多礼了，快坐吧。”
　　高云苍仍站在那里，脸色凝重，拱手道：“既然王爷王妃都在，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二位准许。”安王夫妻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高大人不妨直言。”高云苍道：“父母之命，原不应辞。只是高云苍幼有宿疾，不敢娶妻，唯恐误人一生。”说到这里，安王夫妇均想：莫非他想借故退婚。安王妃道：“高大人有宿疾，怎么令堂反倒不知呢？”高云苍道：“恐怕家慈担心，所以对她说已经治好了。她一心盼我成家立室，才定下这门亲事。若是我坚辞不肯，反令母亲忧心。郡主过门之后，我自当以兄妹相待，不误郡主终身。待……”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字，“百年之后，就送郡主回来。王爷王妃若不嫌弃，肯将郡主下嫁，高云苍不胜感激。”
　　他弯弯转转说了半天，其实就一个意思：娶永宁郡主过门免得被太后胡乱指婚是可以的，但我只把她当妹妹，事情过后就送回来。
　　安王是个实诚人，有些生气：“想是小女愚笨，不堪侍奉巾栉……”安王妃拉了他一下：“高大人宅心仁厚，我们自然从命。”她从来就只想把女儿嫁给一个老实的闲散世家子弟，以画眉添妆为乐，做一对富贵闲人。高云苍一心仕途，永宁多半闺房冷落，独自垂泪。奈何事急从权，顾不上许多。此时高云苍主动提出，她何不顺水推舟两全其美。
　　见安王妃心领神会，高云苍露出一丝微笑，长长一揖：“见过岳父岳母。”
　　安王连忙伸手去扶：“贤婿请起。”安王妃也虚扶一把，心道：高云苍面色红润步履轻快，不像宿疾缠身的样子，多半是托词。他少年高位，上门说亲的数不胜数，偏偏无意于此一一谢绝，莫不是真有什么病吧——不过那也与永宁无关了。

　　高云苍到安王府下聘之事，如同风里的尘沙，无论皇宫陋巷，刮得到处都是。
　　太后听说后，病上加病，拉着顾惊澜誓不甘休：原来高云苍早和安王府有私，定然包庇了他们。那个卫子英，恐怕是受人指使，刻意害了谢远之性命。定要寻出幕后指使，与谢远之偿命。连那个高云苍，也脱不了徇私舞弊知法犯法的罪过。

　　早朝之后，不负群臣期望，高云苍果然被点名留下。顾惊澜被太后闹得头疼，夜里没有睡好，脸色实在不大好看，相好的大臣以目相送，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

　　顾惊澜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低声向小范吩咐几句。高云苍默然跟在后面，他料定今上不至为此为难自己，但也不会轻轻放过，必定要给太后一个交代，如今犹豫的，多半是如何贬谪，才能尽人心如己意。
　　进了书房，顾惊澜在书案后坐定，方抬起脸来，笑道：“听说你要娶永宁？”说着，从小范手里接过茶盏。高云苍应道：“是。”顾惊澜喝了一口，仍将杯子握在手里把玩：“永宁还是个黄毛丫头，你娶她做什么。你不过是欠了惊涛人情，做个过河的桥上梁的梯，朕替你做主，把这门婚事退了吧，如此一来，惊涛也不好怪你的。”
　　高云苍躬身道：“陛下美意，恐不敢当。臣倒觉得郡主天真无邪，堪为良配。想得少些，自然过得快活些。”顾惊澜微微变了颜色，说：“高卿，永宁郡主不是好娶的。你如今正当风华年少一展宏图，岂能为妇人拖累？”高云苍退后一步，撩起下摆，双膝跪下，只称：“求陛下恩准。”顾惊澜见他行止郑重，即知无可挽回：“你既和安王府结亲，谢远之的案子便得发回重审。太后说你包庇了安王府，一心一意认定是安王指使卫子英杀了谢远之。”
　　高云苍道：“臣有负陛下厚望。”此案办得仓促，经不起天长日久细细推敲，其间牵扯到秦如岭，陛下定然急着结案，就此尘封再不提起，但安王亦无可能出来背这个黑锅，那就只剩……
　　顾惊澜随手把茶杯递给小范，漫不经心道：“既然太后存了这个念头，总是不尽不休。朕不愿多生事端，就遂她的意思吧。其间有什么要安排的……”高云苍昂起头道：“陛下……”顾惊澜看了他片刻，说：“那也是张林的事了。你做久了刑名，也去民政上历练历练吧。”
　　那是要贬到地方了。算是轻的了。高云苍叩头道：“谢皇上。”顾惊澜叹息一声：“你回去候旨吧。”
　　“是。”高云苍退到门口，又被顾惊澜叫住：“你等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朕叫湘王给你做媒人。”湘王是先皇的叔父，论起辈分，比太后还高，顾惊澜让他做媒人，显然是认可了这桩婚事。
　　高云苍这回作揖诚心得多：“谢陛下。”

作者有话说

　　看看上面，都没人愿意跟我聊，泪奔。
专心把不系完结了，再来填这个。